當然，說是幾近於必死無疑，伊恩也不是很慌。

  幾近於和真的必死是不一樣的。先知存在的意義，就是從看似不可能的危機中，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嗡嗡……鎧裝的引擎平緩地運行著。

  “海盜。”

  伊恩開口，詢問俘虜：“你們知道你們和土著有配合嗎？”

  “沒有！”

  早就等著回話，一直憋著一口氣的精靈海盜立刻準確地回複：“我們的目標隻有殺死依森嘉德……以及……呃……您。”

  因為伊恩側過頭問話，所以安多爾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帕特裏克說，‘隻要你一看見對方，就知道誰才是任務目標’這句話了。

  少年的雙目眸光清亮，如水般溫潤，但倘若真的與其對視，卻又感覺有種冰冷的恐懼。那是仿佛自身的一切都無法隱藏，自己所有醜惡與邪妄都被人直接窺破的畏懼。

  與這種自慚形穢的畏懼相比，那俊麗白皙的麵容反倒是其次……雖然的確非常好看，但精靈中卻不是沒有能與其比擬的。

  自己的任務目標之一就是殺死他？老板他究竟要做什麽大事啊，這種人都說殺就殺？

  本能地心生如此疑惑，很快，安多爾便聽見下一個問題：“你們海盜船隊的通訊台密碼是什麽？”

  “1453156258。”

  流暢地報出一串數字，海盜船長能有多痛快就多痛快：“各位大人，假如要殺我，懇請痛快點，剛才的折磨真的沒必要……”

  “輪不到你現在死。等會有時間，你得把你和帕特裏克的關係和交流全部都說出來。”

  打斷對方的話，伊恩平靜地搖頭否定。

  現在的確不是讓這位精靈海盜死的時候，對方是帕特裏克勾連海盜的證據，龐大陰謀的一部分，可以坐實對方的暗殺行為，而且說不定還能挖掘出更多的細節。

  實在不行，也能扔出去當誘餌，現在殺了實在是沒必要且浪費。

  滴滴滴——少年用最快的速度輸入密碼，開啟鎧裝的通訊台。

  他直接公屏發送訊號：【緊急！子爵，我們在這裏！我搶到了鎧裝，但是土著大薩滿來攔我們了，打完了過來幫忙！】

  這一串信息伊恩連續刷了十幾遍，等到大幾率正在專心戰鬥的子爵忙裏偷閑，回了一句‘好’後才作罷。

  “行了。”

  做完這些後，伊恩籲出一口氣道：“能做的都做了，最起碼有人能幫咱們報仇。”

  “啊？”

  依森嘉德茫然道：“有格蘭特叔叔，我們還需要被複仇嗎？”

  “你的帕特裏克叔叔又不好解決，更何況還有土著的圖騰主牽扯。”

  伊恩倒是思路很清晰：“現在咱們背後有一條海鰻追——這倒不著急，它速度沒咱們快。”

  “主要是我們前麵，我的靈能看見了有一團巨大的水土元素聚合體。”

  眸光微凝，少年沉聲道：“在整個南海，第二能級水土雙係源質結構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土著大薩滿操控的圖騰主，山潮之靈，沼地鱷龍。”

  “他似乎也能感應到我們的動向，所以已經在咱們的必經之路上等待著我們了。”

  與此同時。

  南海遠海，海底。

  在深海海底行動的沼地鱷龍不斷地改變自己的行進軌道，仿佛能預知到遠方的情況，始終攔截在一行人的前方。

  大薩滿並不著急。

  自從與鱷龍融為一體後，他的精神便與其他三位圖騰主相連……樹海，兩頭巨鰻，以及他自己，四個混沌散漫的意誌被紅杉人的‘祭祀’儀式所粘合。

  它們的精魂在一次又一次地祭拜中被擢升，雖然逐漸失去了部分自我的主導權，但卻因此而變得更加純粹，崇高，幾近於第三能級的純粹生命與純粹之靈的境界。

  甚至，它們還可以感應到，那純粹的‘自然靈能’。

  這也是為何會有魔獸主動尋找這些土著，寧願將自己與人類薩滿融合，也要成為對方祭拜的圖騰主的原因。

  因為，這或許就是泰拉大陸上，除卻純粹的魔藥體係外的第二種體係……一種將眾生體內的生命靈能與自然靈能相合的道路。

  一種‘萬靈合一’的擢升。

  但很可惜，這是一條困難無比，艱難重重的道路……大薩滿自己因為天賦，感應到這條路的可行，但是他的繼承者，乃至於繼承人的繼承人，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感悟半點。

  沒有係統的傳承，也沒有足夠多有天賦的人投身其中，成為這條道路的基石……這便是土著的悲哀。

  所以……

  “我們需要尋回聖地。”

  體內的鑰匙正在震動，大薩滿的六顆眼瞳看向前方，他察覺格蘭特子爵已經抵達這片海域。

  這很好。

  等到他抓住自己的目標，與對方交換時，他便可以直接在異變徹底發生之前，得到最後一把鑰匙，開啟聖地的門扉。

  已經能看見了。

  深海之中，急速運動的鎧裝已經出現在視界之內。

  甚至，就連後方追趕的巨鰻也隱約能夠看見，攪動潮汐的騰潮之靈已經封住了那小小鎧裝的所有退路。

  於是龐大的鱷龍在海底發出沉悶的低吟——伴隨著通體石刺的頂端亮起土黃色的光暈，深沉的大海底端，大片大片的岩塊與泥沙騰浪而起。

  渾濁的海底烏雲，仿佛一麵漆黑的雲牆，朝著前方烏泱泱地壓去。

  而就在大薩滿看見伊恩等人時。

  伊恩也看見了大薩滿。

  時隔六年，對方的力量並沒有多大提升，甚至還有所削弱——和有著充裕治療資源和各種治療方法的帝國方不同，土著的治療最多就是憑借生命源質的轉移加速愈合和再生。

  這並不能讓魔獸自我修複自己受創的源質結構，隻能等待時間緩緩將缺失的部分彌補完畢。

  六年還不夠漫長，被伊恩操控煉金火炮轟入內髒的那一炮，真正意義地重傷了這頭圖騰主。

  僅僅是力量略微降低，已經算是相當好的結果……歸根結底，有著大薩滿智慧的鱷龍，仍然是能與格蘭特子爵匹敵的巨獸魔物。

  至少，如今的伊恩，即便是駕駛著鎧裝，也不敢輕言‘勝利’。

  甚至會是‘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