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

  輕輕地說著，老人直到如今，還懷有極大的疑惑：“那時的陛下，真的和後續的宣傳完全不同，是一位既有手段，又不失溫和的皇帝……他改革了迷宮產業，重新開啟開拓運動，大力發展經濟，培養商人，令一大批全新的開拓軍功貴族以及工廠主團結在他麾下。”

  “但在麵對我們上交的遺跡遺物時，他卻勃然大怒，宛若真正的黑王一般，不由分說地將我們家族統統抓捕，將所有修行有家族傳承的升華者全部斬殺，亦或是廢去升華器官流放。”

  “唯獨我……因為傳承了父親一係的部分血脈，也沒有接觸過家族的升華血脈，更是一直在外探索，所以才得以殘存。”

  伊恩皺起眉頭。

  “永生？”

  他重複著這個詞匯，心中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銀色芯片。

  銀色芯片和神經係統融合，可以讀取記憶的能力，如果非要說的話，確實可能實現轉移記憶的奪舍。

  但很明顯，銀色芯片和永生並沒有什麽關係……因為無論是那位伊奈迦大帝，亦或是自己老師，都沒有這麽做，而他也完全找不到將自己的思維轉移至芯片中的方法，最多就是將自己的記憶以日記的形勢刻錄進去。

  雖然很像，但是傳承記憶和永生不是一回事。

  “究竟是什麽永生？即便不是真的永生，也不至於貶謫整個家族吧？”

  伊恩開口問詢，他主要是覺得，倘若真的是伊奈迦大帝發狂胡亂懲戒，那麽自己的老師應該也會有所反應，希利亞德可不是會容忍無辜之人被迫害的騎士，即便迫害者是他的君王也不行。

  倒不如說，伊奈迦大帝如果是這種人，希利亞德就不會效忠於他。

  所以，伊恩疑惑道：“難不成，真的是家族的先輩們做錯了什麽事？”

  “……母親的確是這麽說的。他說我們差點釀成大錯，不要憎恨陛下。”

  普德長老此刻閉著眼睛，他悠悠地歎息：“我那時並不在家族，而是在外界探險——而母親顯然不想讓我知曉真相，或者不能說。”

  “她在死前，唯一不斷喃喃自語的話，是‘回聲’。”

  “我們釋放了‘回聲’，我們已是‘回聲’……她是如此說的，但我始終聽不明白。”

  伊恩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咀嚼著這個詞匯：“回聲……”

  “回聲和永生……有什麽關係嗎？”

  他沒有太多思考這個問題，因為這顯然是一個‘謎語’——在得到相關的線索之前，謎語是無解的。

  所以最後，少年隻是緩緩點頭，道：“我會注意。”

  雖然普德長老並沒有說什麽，但他還是認真承諾：“這一切背後的緣由……我會去找到。”

  “其實倒也不必……”

  老人搖頭，他開口：“我早就不在乎……”

  “這是我想知道。”

  伊恩打斷了他的話語：“這和你無關，長老。和家族的榮耀也無關。”

  “這就是我的渴望。”

  如此說著，普德長老抬起頭，與那雙閃爍著水色光暈的眸子對視。

  他怔然了一會，然後嘴角翹起。

  “好吧。”普德長老緩緩起身，然後再次打開了長老的密庫，從中取出了一本破舊不堪的筆記：“既然咱們的小先知都這麽說了……那麽就去做吧。”

  轉過身，將這本破舊的筆記遞給伊恩。

  老人平靜地注視著伊恩接過他的筆記，然後才仿佛是終於放下了什麽那般，舒緩地坐回椅子上：“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想要知道家族傳承……總之，我記憶中，銀峰使者的大部分魔藥配方都在裏麵。與之相關的，還有那時我們家族的許多項目和研究範圍。”

  “當年我日夜不眠，也想要知曉真相，故而一直都在嚐試分析，尋找線索，隻是時間久了，這念頭也就淡了。”

  “現在你想要接過，繼續調查真相——那就去吧。”

  喃喃地說著，普德長老的神色寬慰許多：“或許這就是宿命……”

  “不是宿命，隻是性格而已。”

  伊恩沉穩地回應，然後欣喜地接過長老的筆記，道謝幾聲。

  兩人又聊了聊有關於最近白之民內部的事宜，譬如說誰家生了幾口人，誰家和誰家鬧矛盾，街坊矛盾怎麽調理等問題，以及幾個星期後的集會應該籌備一些什麽樣的酒水，需要花多少錢……

  這些事情，目前都是普德長老一手負責，但卻在逐漸讓伊恩插手，負責一些輔助方麵。

  並不是覺得伊恩辦不好這些小事，而是覺得伊恩的時間不能浪費在這些小事上。

  隻是作為未來白之民的長老亦或是領袖，伊恩現在必須多多露麵，讓所有人知曉他的存在。

  “你也得有些班底，負責為你處理這些事情，以及之後更加重要的一些任務。”長老如此說道：“現在還不著急，但我知道，你肯定明白。”

  “我明白的，這我一直都在注意。”

  伊恩神色鎮定地說道，然後他就察覺到普德長老眼神犀利了起來。

  “等等。”

  白之民老者捋著胡須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有些狐疑道：“你剛剛居然不是敷衍我？你說一直都在注意？”

  因為和伊恩生活了很久，普德長老對少年堪稱嚴謹的用詞已經有了相當了解。

  “你不會真的已經發展了一批班底……在我和子爵的眼皮底下？”

  他謹慎地詢問。

  “倒也不至於。”伊恩哈哈一聲，他端起手中的筆記本與大理石石盒，然後起身，將一支藥劑放在桌上：“對了長老，這裏是一支‘詠浪者魔藥’，和一般的詠浪者魔藥不太一樣。”

  少年清朗的聲音帶著笑意，卻令長老神色驚愕：“我就直說吧，這是我用來實驗的新配方魔藥——但歸根結底也是魔藥，效果理論上半點也不會差，倘若有人願意服用，記得讓他記錄觀感，並來我這裏做個檢測。”

  “長老你選個人吧，咱們……的確也該多積蓄一點力量。”

  在普德長老神色複雜時，伊恩彬彬有禮地道了告辭。

  “艾爾斯啊……”

  注視著伊恩離開長老廳，長老吐出一口氣.

  老人的語氣帶著一股難以言喻地複雜：“幸虧你打算放手……不然的話，牽扯到一位先知，事情就沒這麽簡單。”

  “的確。咱們，得留點餘地。”

  離開長老廳，伊恩其實已經知曉普德長老會將這份魔藥給予誰。

  毫無疑問，是和他相熟且也與白室船隊的巴丹利船長相熟的那位船長，賽楠。

  將魔藥給他，不僅僅算是為伊恩培養班底，也是讓巴丹利更加支持伊恩的一種方法——賽楠本人也是極其願意追隨伊恩的，也正因為他從小看著少年長大，故而更加明白伊恩的能力，不敢有任何輕視。

  最重要的是，就賽楠那腦子，真的是太好掌控了……這不是貶義詞，掌控也不是貶義，畢竟不腦控一下賽楠……那他實在是不太行。

  至於實驗魔藥……

  無論是為了伊恩自己轉換途徑，還是為埃蘭做打算，伊恩都需要一個小白鼠。

  泰拉大陸沒有小白鼠，隻能用人類，他也沒有辦法，反正理論上絕對可以成功，對方反倒還要謝謝他。

  至於現在……

  來到自己位於新城區工作間的伊恩，取出了懷中的大理石石盒。

  少年凝視著在盒中都在閃耀著深藍色霧氣光暈的素材，不禁微笑著點頭：“該對自己做實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