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梅大人這症狀出現多久……
作者:晏閑      更新:2022-03-30 12:19      字數:2365
  “……梅長生?”她試探著喚了一聲。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蒙蒙中,宣明珠辨出一張清矍的臉廓,五官皆不清晰,唯有定在她身上的那對眼珠,亮如兩點漆星,像豹的眼。

  “殿下,是我。”他低啞地回應了。

  他的喘息不再似方才那樣急,依舊玉山傾倒般壓著她,沉沉的霸道,容不下一絲縫隙。

  至少是他。宣明珠泄出半口氣,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在梅鶴庭的屋子裏除了他還能是誰。隻不過他的過激反應驚到了自己,哪怕從前床帷間,她也從來沒見過梅鶴庭如此孟浪。

  籠在額麵耳畔的氣息灼灼,聞不到一點酒味。

  他是清清醒醒的。

  在以下犯上。

  一種細若遊絲的怪異攀纏而起,讓她把握不準,隻知不能這樣下去,宣明珠眼眸輕眯,強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

  “梅大人被油蒙心了還是怎麽著,想犯上欺主嗎?還不退開!”

  身上的人被斥得一靜,手勁微鬆,“是臣急糊塗了。” 記住網址m.vipkanshu.vip

  轉換的話風溫煦有儀,這才是宣明珠熟悉的彬彬有禮的語氣。

  她輕吐氣息,心道他總算還知忌憚。才要推開他起身,梅長生霍然又俯下身子,這一次,直接欺得女子上半身仰倒,後背整個貼上冰涼的木案。

  衣帛廝磨的聲音中,宣明珠瞳仁驟縮,一隻手穿過她後頸護著她的頭,不讓她磕到,男人歪頭湊到她耳邊:

  “可臣不能不糊塗啊,殿下得告訴臣,你為何回頭,為何偷偷摸進臣的屋子……您是主子,也不能欺臣,不給臣個交代,臣放不開你。”

  好生放屁的話!什麽叫偷摸,她連天子腳下的衙門口都敢砸,從大門光明正大地進一間屋子怎麽就偷摸了!眼下倒是誰在欺誰,他紅口白牙一顛倒,反搖身變成受屈的一方了。

  呼吸被對麵的呼吸牽纏得全亂了套,她喝聲“放肆”,用力掙扭,梅長生咬牙製著她,“殿下說不說?”

  她甚至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一點輕佻的笑意。

  他沒有醉,他是瘋了。

  宣明珠終於意識到,今晚的梅鶴庭不正常。

  喊一聲侍衛很容易,她將迎宵鬆苔雪堂皆留在了梅府保護子女,召喚過來,不過一嗓子的事兒。可那之後呢,把梅家人都驚動起來,燈籠火把照亮,大眼瞪小眼地瞧著她出現在梅鶴庭黑燈瞎火的屋子裏,是好玩的?

  大長公主不要麵子嗎。

  實在弄不開他,宣明珠錯著銀牙偏頭道:“我來看寶鴉!”

  梅長生的身子沉了沉,“寶鴉不在臣這兒。”

  ……她忘了,和誰虛與委蛇,都不該在昔日的大理少卿麵前扯謊。

  可這人、這人怎會在一日之間突然變得這個模樣了,積黏又可惡!宣明珠心裏記了他一筆大不敬之罪,而後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炯炯目光瞪視他,聲如寒冽的冰泉:

  “是因你的話把我弄糊塗了,所以我來——滿意了嗎?”

  本以為坦承到這一步,他若有心好好談,總該拿出誠意,大家斯斯文文的說話才是。

  梅長生卻漫不經心地撐起臂,圈著她,如同野獸臠禁小巧柔軟的獵物,氣音壓嗓子:“臣還不曾弄。”

  宣明珠愣了一霎,繼而頭皮炸開,渾身毛孔的戰栗都湧悸到心尖。

  下一刻,梅長生身體毫無征兆地向後跌倒滾了下去。

  這一腳,宣明珠是聚積全身力量踹出去的,梅長生虛撐不防,結結實實在地上滾了兩滾。

  他坐在地上靜了片刻,輕笑一聲。

  宣明珠冷冷起身,扶髻抖袖,保全她的振振風姿。

  兩個人都說自己糊塗,他是急得糊塗,她是想得糊塗,可憑甚掌握主動權的是他?他憑什麽敢這般撩撥她?

  她低頭淡漠地俯視男子。

  梅長生勾唇箕坐在地,仰麵笑望她。

  門扉虛掩一隙,如墨的黑夜成縷成團灌入這間屋。彼此看不清彼此,彼此卻都成想象得到,對方此時的神情。

  “梅大人這症狀出現多久了?”

  梅長生聞言微頓。宣明珠淡淡提步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俯視那道黑影:“本宮可以理解。昔日我父領兵征東狄,有一場戰與部下困於雪山斷糧半月,麾下兵卒亦出現過神智混亂,揮刀自相殘殺的慘事。梅大人身負朝廷秘旨,壓力大,有臆念,也是人之常情。”

  言下之意,她不與瘋人計較。

  說罷甩袖便向外行,走到門口,麵前那扇虛掩的門忽地砰一聲,在她麵前閉闔。

  一陣冷鬱的鬆香追隨她來,執著地繚繞左右,梅長生手臂抵住門欞,俯低,那雙深邃的黑眸幾乎貼在她臉上。

  “既是人之常情,殿下更該理解我。”

  “你……”這下子宣明珠看清楚了,那雙眼熠熠晶亮,如妖如賊,是梅鶴庭,又不似梅鶴庭。“膽子大得反了天,你還敢關我不成?”

  “公主殿下!”

  外頭的澄兒泓兒聽到關門的動靜,終於發現不對勁,上前拍門,“殿下您如何,何人在屋,開門!”

  門內梅長生眼鋒一側,順手落下門栓,對外頭的吵嚷充耳不聞,一雙眼裏隻有宣明珠,擠著她向屋內進了一步,嗓音如酲:

  “殿下何不聽臣說?殿下與臣在南下的船上相安無事相處了十數日,不好麽,臣不貪,隻願與殿下求個機會,一個比那時再近一步的機會,過分麽。”

  宣明珠不由後退一步,她有種感覺,即使梅鶴庭此時極力克製著自己,可他周身仍透出一派藏不住的強勢。這一刻她福至心靈,聲音發顫:

  “所以你在行宮時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他曾在汝州行宮與她說:與其積黏不清,不如放手兩全。

  他還說,今後若她無召,他再不會擅自出現在她的麵前。

  正是看在梅鶴庭此人言出必踐的品格上,所以宣明珠相信了。也是從那時起,她放心地與梅鶴庭平心論交。

  可原來,他從那時起便是在欺騙她嗎?

  梅長生默了默,搖頭再向前一步,低啞道:“不,臣曾真心試圖放下,可我做不到。”

  宣明珠又被他逼退一步,“那麽在帝姬陵外,你也是……”

  梅長生再向前一步,目光深沉地鎖住她:“臣想讓殿下依靠我。”

  有人一步步進,有人一步步退,宣明珠被他再度擠回書案的角落,倉惶的後背撞偏了壁上的掛畫。

  她的腦子亂紛紛一片,再要問,梅長生眼神微閃,垂下的手指在多寶閣下不落痕跡地一扳。

  宣明珠身體驟然失重,腰肢隨即被一雙手穩穩攬住,旋轉的黑暗中,但聽一道不輕不重的轟然聲響,她感覺自己落足於一個狹窄的所在。

  眼前徹底黑了下去,連最後一絲透窗的夜色也看不見了。

  泓兒的聲音也一瞬被隔絕不聞。

  “怎麽了?”四周無聲無色無味,隻有她指尖摸到的一片糙礪牆麵,懵上加懵,莫名問道。

  “殿下你不小心,”圈攬住她的人輕輕垂下眼睫,語氣有些懊惱,“方才似乎碰到了臣房間密室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