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火他有萬罪,罪該萬死
作者:晏閑      更新:2022-03-30 11:25      字數:5710
  童稚言語直戳肺腑。

  世都說刑過大辟, 原來還有比尖刀剮肉更苦苦果。

  梅鶴庭抱著小小,慢慢道:“寶鴉算錯了,娘親身上愛沒有少, 隻是爹爹從前……做錯太多事。”

  寶鴉做錯事會去祠堂抄書。

  那他呢?

  要怎做, 才能彌補她這些日子、這些年受委屈?

  “父親。”梅豫內心裏到底是敬重父親,為長者諱, 適時領過寶鴉手,“聽說母親‘染上風寒’睡著了,我和小妹可否進去探望?”

  梅鶴庭點頭鬆開手,為寶鴉擦去淚, 目視少年牽著她消失在門簾後, 沉默地挪回雲窗下。

  靜靜守她。

  火燒般大片浮雲在空中流卷。

  天將暮。 首發網址https://m.vipkanshu.vip

  *

  梅豫將寶鴉送進屋裏後,自己留在罩, 向侍女問明太醫怎說,默默守到天黑而後離去。

  寶鴉則沒有少男子那些避忌, 早已鑽進綃子帳裏,發現阿娘睡著了,小姑娘抹抹眼, 哭鬧地爬到榻上, 將自己蜷成一個團兒窩在宣明珠身邊,枕著手背陪伴阿娘。

  崔嬤嬤是如何心疼長公,便是如何心疼小小姐, 柔聲地哄她說公睡醒後病就好了,又捧來一個果子盒,裏麵是小小姐平素愛吃卻讓多吃點心。

  寶鴉連看也沒看。

  “阿娘難受,寶鴉在這呢。”

  她輕聲念叨著,小手伸進被子裏, 默默牽住那隻溫涼手掌,知覺睡著了。

  一牙新月掛上梢頭,庭院兩旁青石燈龕點起油脂燈,廊簷下料絲燈也一盞盞掛起來。其中一盞底下,映出一團動影子,像塊靜默頑石。

  從星野低垂到月上中天,梅鶴庭一動未動。到了月影沉寂後半夜,他擔著膝蓋,覺『迷』瞪過去,踏進一片無邊無際茫茫雪地。

  他有一種慌悸預感。

  知會遇見怎樣她,知那雙眼再看向自己時,是會帶著可消解怨恨,抑或無視冷漠。

  他情願是前者。

  然而這次,隻有一個紅衣背影,孑然一身立在幕天席地大雪中。

  她背他,走得堅決而灑脫,一步比一步飛快,漸漸竟似要飛起,鮮紅裙裾張揚如火,將落在周身冰雪盡皆消融。

  哪怕是天地一芥孤舟一粟,這女子也絲毫無懼地逆棘前行,任憑身後如何呼喚,她亦再回頭。

  梅鶴庭猛然醒轉。

  殿內有道:“殿下醒了!”

  *

  宣明珠好似做了一場離奇大夢。

  她夢見自己穿著少年時大紅猩猩氈鬥篷,一在雪地發足而奔,知要去哪裏,心室中唯一念頭,隻想把兩耳風雪拋在身後,隻是跑。

  她知道燕北冬寒之地有一種動,叫做麅鹿,當地親切地稱之為傻麅子,一到下雪天就會狂奔於林。想當年燕王朝貢時,她還嚐過炙麅子肉呢——這一聯想,多少是有些鬱悶。

  千嬌萬寵長大公,說她心寬也心寬,吐了那一腔子血厥過去,蘇醒後半點慌,還有閑心去想傻麅傻麅。

  隻是身上泛起那股子無力酸疼提醒著她,這並非一場夢,牛頭馬麵鐵鎖鏈離她又近了一步。

  女子姝麗眸『色』靜下去。動了動身體,才發現旁邊還蜷一個小團子。

  這一動彈小家夥也醒了,『揉』開眼後驚喜地叫了一聲。

  “你這丫頭在呀?”宣明珠一刹眉眼溫煦,勉強撐起身子,輕勾小寶鴉鼻尖。

  笑裏卻有些隱憂。

  好在泓兒聽動靜立刻拂簾入內,見殿下轉醒,心道謝天謝地。她知道殿下頭一件擔憂是什,忙解疑道:

  “大公子將殿下‘染風寒’事告訴了小小姐,昨兒一夜都在這裏陪著呢,奴婢們勸也勸走。可喜殿下醒了,這程子覺得如何,可要叫周太醫再來開劑『藥』?眼下殿下可有什想進,奴婢這就去叫廚房準備。”

  她說得隱晦,宣明珠卻聽明白了,沒等鬆氣,寶鴉蹣跚地爬起來站在被衾上,鬆鬆環住阿娘脖頸。

  她眼睛還有些腫,眨巴軟長睫『毛』,輕聲細語道:“阿娘,您好些了嗎?……寶鴉都知道了,阿娘要爹爹了,要緊,寶鴉會乖乖跟著阿娘。”

  眼見殿下目光變得沉鬱,泓兒扶額道:“殿下,這也是大公子說。”

  宣明珠聞言失了脾氣,怪她,那日太過鄭重其事,將豫兒嚇著了,難為一個半大小孩子為她周到這份兒上。

  她把寶鴉從一尺三寸帶到這大,何嚐看出這小兒藏在內心害怕。孩子想法往往簡單,覺得父母親分開了,自己就變成一個完整小孩,她並是想要父親了,隻是與母親更親近,想用這種站隊方式令母親寬心。

  女兒越懂事,宣明珠越是心生愧疚,可日子,還是要笑著往下過。於是她掩住內心酸澀,想了兩息,故意蹙眉:

  “嗯,我倒大喜歡乖寶寶,我養姑娘,會玩會鬧才好呢。”

  寶鴉懵呆片刻,而後眉眼明亮起來,“我我我!”

  她好像一下子活了過來,搶著舉手道:“我胡鬧最在行哩,信娘可去問大哥哥。”

  “大哥哥呀,”宣明珠方從昏睡中轉醒,唇『色』尚有些發白,過那血吐出後,知為何她反而覺得胸輕快了許多,轉動眼珠哄女兒玩:“我家寶鴉何時這乖啦?”

  機靈小姑娘立刻反應過來,扭著屁股耍賴,“是是,是梅大!家才叫他大哥哥呢。”

  宣明珠莞莞輕笑,她妨也一父皇講理寵女經吧,這樣活潑天『性』,要太早懂事,想來也打緊。

  公有女萬事足,底下則是公無恙萬事足。泓兒佩服殿下有法子,昨兒小小姐過來時,眼看著笑模樣都沒了,十分可憐見,好在今朝,雨過天晴了。

  有小小姐『插』科打渾笑聲,仆婢們一個個收拾好臉麵,有條『亂』地伺候公洗漱,傳膳,伺『藥』。

  宣明珠趁隙問了問司天台和親王府那邊後續,得知兩邊尚且一鍋粥地『亂』著,心情愉悅起來。轉眼瞧見那『藥』碗,唔了一聲,纖弱蛾眉又蹙起。

  “我聞這味道有些犯噦……好姊姊,我才醒,胃裏頭空,今兒『藥』便免了吧。”

  生病,總是格喜歡撒嬌耍賴,何況長公若認想同你拿捏,那把柔媚嗓音便是嬌滴滴水蜜糖,泓兒險些招架住。

  可她再一想,昨個兒周太醫得知殿下遵醫囑用『藥』,氣成那個樣,再敢拿公身體開玩笑,鐵麵無私地搖頭。

  宣明珠歎了氣,遮手在寶鴉耳邊,悄聲與她密謀。

  “好咧!”寶鴉聽後當仁讓,走去朝泓兒眨眨眼,接著,迅雷及掩耳端起『藥』盞,澆進觚案上那盆建蘭春裏。

  泓兒整個一目瞪呆。

  寶鴉自己便愛喝風寒『藥』,往常偶感風寒,都是靠著喝熱湯、足睡眠調養,推己及,她覺得母親少喝一碗『藥』問題大,過煞有介事地囑咐首道:

  “阿娘記得多喝熱水哦。”

  轉臉,又無比乖巧地泓兒說:“泓姨千萬別去向嬤嬤告狀呀,然我和阿娘都得挨罵哩。”

  這孩子心『性』中仿佛有一種同齡小兒都及韌勁,似一張寶弓,縱使遇上摧拉捽折傷心事,哭一場,睡一覺,快便能接受現實,恢複如初。

  泓兒輕歎一聲,這母女甘敗下風。

  有時候,她知是小小姐繼承了殿下兒時靈精,還是殿下會了小小姐滑頭。

  *

  隔窗聽見裏麵傳出說笑聲,梅鶴庭枯鎖整夜眉心微舒。

  他撐著僵硬膝站起,向蒙綃雲窗望了兩望,轉身走出長廊。

  習慣『性』向自己書房去,行到半路時,省過神,原地寂立片刻,他踅身向梅豫和梅珩住清筠軒去,借了淨室沐浴。

  待要換衣時,又想起,無換穿衣裳。

  滿府裏有關他一衫一,都已銷毀了。

  他在這府裏,像一個速之客,身著一件蒼薄中單,皮膚益顯冷白,從發梢滴落水珠將他兩肩衣布洇透。

  失神地盯著搭在屏架上髒衣。

  放在從前,他絕會重穿換下衣。

  然他如今,何嚐形同被棄敝衣履。

  衣履洗過尚可穿。

  “大公子,您在屋嗎?”

  頭隱約傳來一道柔媚嗓音,梅鶴庭臉『色』倏爾冷沉下去。

  梅豫為父親領路到浴房後,心裏免得唏噓一陣,坐在小書閣捧了本書,老半天還是那一頁。

  他聞聲開門,看見庭下是張浹年,梅大公子臉當即沉了下去。

  “頭幹什吃,什都放進我院裏來!”

  他一嗓子呼來三四小廝,張浹年連忙告罪,可憐巴巴捧著手裏彩紙蓮花燈:

  “請大公子恕小失禮,是小昨個聽說長公殿下病了,無表心,自作張折此花燈為殿下祈求安泰。戔戔之,恐入得貴青眼,小行止亦有限,知大公子可否……”

  “可。”梅豫聽著更來氣了,什粉頭討巧玩意兒,也敢往他跟前遞?

  他母親私帷敢置喙,還是那句話,子言父母之諱,母親比天大,高興做什便做什。他隻是單純看上這起子弄姿媚,想那美孌子中也乏風姿優雅者,男家家,難道非得如藤蔓攀附家,才叫美嗎?

  “你三個數,馬上從我眼前消失,踹你信信?”

  少年脾氣上來沒道理可講,還慶幸這虧得是我,若被父親瞧見,哼哼,一腳?滿身骨頭踹散了你!

  正想著呢,身後飄來一陣淡淡清凜鬆雪氣。

  梅豫暗道好,硬著頭皮回過頭。

  果然見梅鶴庭散發立在階磯上,深衣如雪。

  梅豫迥然是方才驕縱模樣了,遇貓鼠一般謹立在側。梅鶴庭並未如他想象那樣發怒,隻是低眸,靜靜看著張浹年手中蓮花燈。

  可媲美燙樣精致折紙燈,顯而易見花了心思。

  垂下長睫遮住他眼,“有幹淨長衫沒有?”

  張浹年腿傷才養好久,看見前任家,小腿肚子又下意識轉筋,呆了好半晌,敢相信這句話竟是他說,慌『亂』點頭:

  “哦哦有,、小敢,公、是,大您身份貴重……”

  “父親穿我罷!”

  梅豫急得直想踹,就算父親眼下身份尷尬,畢竟是朝廷命官,豈可折節穿優伶之服。

  梅鶴庭沒應,在炸『毛』少年肩頭按了一下,走到張浹年身邊,又多看幾眼他手中蓮燈。

  張浹年簡直受寵若驚,顛顛地尋出一件縞羽地圓領襴衫交梅大。

  梅鶴庭沉默地穿戴整潔,複回鳴皋苑。

  “大!”張浹年看著那道一絲煙火氣也無背影,眼珠轉了轉,鬼使神差道:“那日,那日小與殿下在屋中隻是說話,敢逾矩。”

  “晉明二十九年,”男停步未回頭,“你被族叔算計落入牙行手中,為逃走,將牙郎林三推到井中——可想知道,那是生是死?”

  張浹年手腳冰冷。

  大理寺掘過往手段,從令失望。

  梅鶴庭重新抬步,低沉嗓音如一隻扼喉手,“想活命就安分守己。”

  張浹年呼吸一瞬□□,醒悟過來,方才他為這位大意氣消磨、通身失去了鋼火『性』,隻是錯覺。

  【二更】

  鳴皋苑這邊剛好才用完早膳,寶鴉拿帕子矜持地掖掖嘴角,安靜沒兩息,又鬧著中午想吃蓮蓬小葉湯。

  宣明珠自然無有應,寶鴉約好了和娘親同用午膳,這才心滿意足地出來。

  “阿爹。”

  她看見梅鶴庭,小小身影跑過去,像昨夜那樣乖巧地抱了抱他,攏嘴小聲道:“阿娘令您進去呢。”

  梅鶴庭目光漾開。

  明珠他行止料分毫差,知道他得知此事後,惜如何也要見上她一麵。

  反觀自己她了解,能有幾分?

  『摸』著女兒腦瓜,梅鶴庭想擠出一點溫和神『色』,嘴角卻沉重如灌鉛。

  長公身邊伺候婢子們見了前駙馬這個消沉模樣,皆在心裏歎息:果這男意氣風風發,看後宅安安寧。遙想從前長公一心為他時,姑爺雖也寡言少語,從內向透出風度精神卻是可見,誰讓他知珍惜呢,如今倒似寶玉掉進了灰堆裏,一點光彩都沒了。

  又能怨得誰。

  心中嘀咕,簾子得照打,梅鶴庭入門走到屏風處,裏頭傳出一聲,“站著吧。”

  梅鶴庭腳步微錯,玉屏風上影綽綽地勾勒出一道婉約身影。

  隔著雲母玉片,哪怕已經離得這近,還是見到那張夢裏奢求容顏。

  他沒有違背她,聽言立在原地。放輕聲音低問:“身上覺著怎樣,可服了『藥』曾?”

  額覆一條繡鵲妝花眉勒,倚在湘妃榻軟靠宣明珠沒立即睬他,手裏翻著一本黃曆。過了好一會子,才慵聲道:“梅氏子。”

  梅鶴庭聽見這道聲音,一下子便憶起昨日她在自己眼前昏去,無論如何也呼喚醒場景,瞬猶如堤壩破防,眼底滲滿猩紅。

  他道:“是我罪該萬死。”

  她身患絕症,他今日始知,是罪該萬死。

  他也曾疑心,到太醫署查過脈案,見無事便也撂下去深究,是罪該萬死。

  破案查疑本是他份內事,卻枕邊細微變留意見,枉為夫,是罪該萬死。

  欺得結發妻子遇事能他傾訴,隻能獨自承擔,是罪該萬死。

  他有萬罪,縱萬死,解了她心憂。

  指甲掐入掌心,他像溺水之緊抓最後一根稻草,緊凝著那麵屏風,向她保證:

  “明珠莫怕,我會尋出良『藥』,會讓你出事,絕會……”

  如果換作初八那日,他說出這樣一番話,宣明珠心想,自己也許會從懼死恐怖中得到些勇氣吧。

  然許多事經起推敲。

  現在她早已需要了。

  從水晶碟中叉了顆石榴籽噙在中,她被酸中泛甜小小果粒取悅,隨雲髻邊隨步釵受用輕晃。

  一旁泓兒便道:“‘你’是誰,‘我’又是誰?大仔細!殿下芳名豈是臣可直呼。”

  臣。

  梅鶴庭捏掌,痛苦地齧住牙關。

  宣明珠漫經心地接,“而且梅卿言重了,我生病,又與你什相幹。大可必放在心上。什萬死死,沒將本宮這地界弄得血腥了。”

  她將彼此界線分劃得絲毫爽,“按理,臣覲見本宮是這個規矩,看在卿家為國『操』勞份上,這些小節計較也罷。昨日你在本宮麵前放肆了,過聽嬤嬤說,後來又為本宮侍『藥』盡了一份心,功過相抵也罷了。”

  話鋒一轉,“隻是這長公府是你該來地方,日後再犯糊塗,本宮便能容。若想見寶鴉,行,我是那等顧父女天倫小心眼,大可帶她去你新宅裏玩,過需提前遞帖請示,寶鴉身邊可離,也可留宿。”

  “哦,還有,司天台事,聽聞你上疏駁斥了本宮,這就好。與皇帝一條心是為臣子本分。餘下都撂開手吧,時刻記著你職責,你誌向,你恩師白老先生教誨,方愧為天子門生嘛。”

  說到這時,她滿意地撂下黃曆本子,五月十九是個好日子啊,夏至初至,正好去行宮避暑。

  “叫你來就是為交代這幾樁,行了,退安吧。”

  說番話該敲敲,該打打,然是公事公辦語氣。

  她躺在帷中省事時,可是惹憐惜嬌花,一旦還陽,縱無龍蟒加身,亦是一派天.朝長公氣度。

  她越是好聲好氣,梅鶴庭便越覺渾身血『液』都淬滿尖刃,痛入骨髓。

  她連罵他一句都嫌多餘。

  因她心中已經沒有了他。

  “我心裏有你。”

  萬念俱滅中,梅鶴庭道出這一句。

  是“臣心中有殿下”。

  拋卻公與駙馬身份,他心裏是有她,即便開始在一處時候,他因為這門被迫接受婚事而滿過,可多年點滴相處下來,他早已習慣了宣明珠存在,早已將她視為此生唯一女。

  雖則此言,無分無量,也來得太遲。

  可他想讓她覺得在過去七年裏,除了心冷成灰狼藉,什也剩下。

  他動了動靴履,想入屏風,想見她麵,卻隻能生生忍住。

  嗓子啞忍聞:“當,我心裏有你。你放心,過往那些欠過你,我會一筆筆替你討回,欠你最多梅長生——”

  年輕男子像自己下咒一般道,“我亦絕手軟。我亦奢求殿下心軟,隻望,殿下莫灰心,長生會找到醫治之方為你治病。”

  宣明珠卻清醒地一笑。

  他非心裏有她,想來是占有欲與愧疚心作祟,覺得他娶進門,從生到死都隻能由他負責罷了。

  這個男是這樣,似昨日她穿蟒出駕,懼怕那件蟒服背後掌故與權力,唯他直視,曾低眉。

  似方才泓兒糾正稱呼,他仍執意逾越尊卑。

  也許連梅鶴庭自己都沒察覺,無論他在她麵前神容有多低順,他骨子裏,仍蘊藏著自負傲氣。

  她縱著她時,這份清傲是男兒氣概;

  可有一天她要了,則過是碾在靴底紙老虎,連一顧都值得。

  “閣下心是月桂蟾宮,是冰雪世界,本宮住慣。”長公嘴角輕勾,“過往何事?我盡忘了。”

  輕飄飄一句話,五雷轟靂。

  直至朱漆府門在身後“砰”一聲闔閉,梅鶴庭唇『色』還是回過血霜白。

  屋裏,泓兒等影徹底見了,才憋住納罕道:“他身上衣裳,看著像是……”

  竟像是公麵首做那一套呢。

  梅氏心比天高,從前連頭成衣都穿,綾羅大料皆出內庫,裁縫更是公指派左春坊專織繡。

  沒想到一朝豁出去,竟穿起賤籍子衣服來了?

  也知落在身上,可會如針刺一般。

  覷見公麵上淡淡,泓兒知趣收聲。宣明珠倒沒什諱莫如深,輕嗬了一聲。

  “懲罰自己罷了,又與我什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