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水陸
作者:奪鹿侯      更新:2020-03-02 07:45      字數:2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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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臼炮看起來其貌不揚,但鐵碗口炮打出去還是很嚇人的,砰一聲一二兩的碎石就像冰雹一樣砸在對麵岸邊的敵軍弓手身上、地上、江上,沒殺多少人,百步距離碗口炮充其量也就是把炮彈送過去,還打不高,石頭也很難砸死人,至多是令敵人受傷罷了。

  聲勢浩大,殺傷不足。

  “別拜了,新江橋守不住,莽蟲你趕緊帶人把炮挪到後麵,挪到千戶那去!”陳沐現在一門心思就是如何保住這幾門炮,哪怕保不住,也不能讓炮給叛軍搶去,否則再想奪回來可就難了,“付元,派人去告訴伍首領,讓他安心拒敵,陳某帶兵去東岸!”

  “拿刀矛的拿銃弓的,列陣東……先往東走,到那邊再列陣!”

  旗軍減員嚴重,列出陣勢的時代已經隨老卒死傷三成而一去不複返了,指望不但懼怕戰鬥也懼怕他的鄉勇在這列陣而行無異癡人說夢。

  一聲令下,三十多旗軍列陣,鄉勇亦步亦趨地朝東岸急行。

  在陳沐看來,新江橋很難守住。冰冷現實再一次給他上了一課,任何時代能聚攏人群造成聲勢浩大影響的人,哪怕小小反賊也不是善與之輩。

  他就像個事後諸葛亮,此時此刻倒是將李亞元的部署看個清晰動員三次千人規模兵力自陸上進攻新江橋,以幾近兩千的傷亡代價換取明軍對江上船隊的疏忽,當明軍將大部兵力用來防禦新江橋時,水陸同時進攻。

  計策談不上高明,甚至拙劣,拙劣到連陳沐這個不通兵法的草包都能看透。

  可不論它再拙劣,隻要管用,對李亞元而言已是足夠。

  從守備新江鎮開始,因雙方兵力巨大懸殊,戰鬥的主動權始終掌握在李亞元手中。隻有千日做賊卻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李亞元說何時進攻,那麽不管明軍是在睡覺、吃飯、拉屎,都得提起兵器迎戰,終日提心吊膽。

  反觀叛軍,不論他們吃喝拉撒,明軍都隻能嚴陣以待不敢進攻。

  不論李亞元用什麽樣的計策,他們都隻能受著。現在他們除了江麵上百十隻小舟、岸邊百十個休息的蠻獠營軍士,再沒有任何軍士可用。

  鄧子龍的營兵跟陳沐旗軍一樣朝江畔跑去。

  他們身後,是白元潔揮動令旗,軍鼓擂間嗚嗚角聲與蠻獠營船隊交響,令跑向東畔的陳沐身形一震這個調子,白元潔的軍令是,進攻!

  令旗招展,百舟齊動,岸邊歇息的蠻獠營軍士亦趟水而奔,快速登船直迎東麵江中數倍於己的叛軍船隊駛去。

  雙方船隊間隔數十丈,便已有叛軍立在舟頭以長弓拋射羽箭,雙方於江上快速行駛,眼看不過片刻便要撞在一處,卻不見蠻獠營水卒向敵軍發箭,令岸邊疾跑的陳沐心中大急,暗罵白元潔那麽有錢但對蠻獠營卻太摳!

  如果他早些給蠻水卒配備幾十杆鳥銃,哪裏還會有這樣的窘境,水卒硬挨箭矢向敵船駛去,明顯是要用衝撞或是跳幫一類的老手段。

  不可否認,不論衝撞還是跳幫,都是非常勇敢並不負武人之風的戰術,但這需要一個前提,雙方兵力相差不大的前提。

  蠻獠營與叛軍單單在戰船,如果那些木板加固的漁舟能夠被稱作戰船的話,他們單單在戰船上就與叛軍相差四倍之巨,拿什麽去與敵軍跳幫戰!

  陳沐甚至不忍去看那些強健有力呼喊不斷的蠻獠營水卒,似乎下一刻他們便會被磨牙吮血的叛軍龐大船陣所吞沒。

  他想錯了。

  臨敵船四五十步,雙方先頭戰船水卒已能看見對麵水卒猙獰表情時,五艘蠻船小艙裏推出木匣架,引火後朝數十支火箭朝敵船散射而去,幾乎轉瞬綻放出非凡的光芒,火箭曳著尖嘯射向敵船。

  當箭支釘在敵船艙上後,火箭上火藥引燃火油包,一小片火油順著箭支流淌出燃燒的火油附著船上,盡管一支箭可能僅僅能燒出巴掌大小的痕跡,即便積少成多也著實有限。

  幾十支火箭有多半都紮在叛軍先頭幾艘船上,而在這其中又有些點燃了有些沒點燃,殺傷不佳,倒是能給叛軍船隊先頭造成些許混亂。

  接著白元潔再度揮動令旗,軍樂變調,五艘放出火箭的蠻船分五路朝叛軍陣中猛地加速,劃槳操櫓甚為起勁,甚至就連先前露出的水卒也隱入船艙,讓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

  叛軍各個舟船弓手齊向蠻獠船引弓而射,極短的時間裏五艘蠻獠船便被射得像五隻泅水的大刺蝟。

  在五艘蠻獠船之後,蠻獠營其餘船艦卻紛紛減速,自中間向左右分開,船艙裏走出弓手隔五六十步向敵船引弓發箭,並繼續向叛軍船隊緩緩接近。

  就在五艘插滿箭矢的蠻獠船即將一頭紮進敵軍船隊時,船艙中四名水卒都衝出來,直接跳進江裏。

  緊跟著,紮進敵軍船陣中的五艘蠻船接連炸響,火光衝天!

  “船裏裝了火藥!”

  正如陳沐所想,五艘驅入敵軍船陣的蠻獠船不但裝了火藥,而且還是足足百斤的巨量火藥與數不清的飛石,一瞬炸開,便對前驅敵船造成難以想象的殺傷。

  船艙中除了火藥飛石之外,炸開的船隻除了以飛石傷人,濺出龐大的火花,火焰沾到哪裏便燒到哪裏,頓時四周遭受爆炸的船上便引起簇簇火焰,遇風見長。

  白元潔在船裏放了猛火油,這是明軍或者說中國古代在水戰中的慣用伎倆火攻。

  陳沐回過頭,白元潔依舊淡定自若揮動令旗,仿佛這一切早就成竹在胸,此時江上衝天火光也隻是其預料之中,接著向江上蠻獠營傳達遊曳撤退的命令。

  這場戰事終究還是要靠陸戰見分曉!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火攻摧毀敵軍十餘隻先鋒船,漁船燃燒的船體讓叛軍船隊在江中不得寸進片刻,便足以使陳沐旗軍與鄧子龍營兵在岸邊依壕溝木壘擺出陣勢。

  萬事俱備,隻待阻敵!

  注:

  “高奴縣有洧水可燃”《漢書地理誌》

  “縣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莒,燃之極明,不可食。縣人謂之石漆”《後漢書郡國誌》

  石油,曾用名‘石漆、石脂、石脂水、猛火油’在中國古代廣泛用於照明、潤滑、燃料及軍事用途,宋代被加工成固態製成品石燭,陸遊在《老學庵筆記》中對石燭曾有記敘。

  1521年四川嘉州,在開鑿鹽井時打入含油地層,挖出數百米深的石油豎井,並將開采石油作為熬鹽燃料。是世界上第一座鑽油豎井。

  說句題外話,《後漢書》裏的‘不可食’,及各類古書中的‘不可食’或‘食之……’引人無限遐想,老祖宗實踐出真知的膽量強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