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一般。

  沈婉知道，那顆藥，傷了他。

  他認為，她愛的是台上那個遙不可及的鍾小哇，而不是那個願意為她洗手作羹湯的納蘭容若。

  言已至此，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他去了哪裏，沈婉不知道。

  她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他。

  找來的，隻有銀行賬戶匯過來的一筆巨款。

  她知道，他要去恢複他原來的模樣。

  所以她擔心，手術過後的他，到底有沒有人照顧，有沒有人勸慰？

  納蘭宣沒當一回事。

  “容若說了，他這段時間出差。”他抱著希晨，“你們倆真恩愛，一天不見，就受不了了。”

  沈婉欲哭無淚。

  容若掛斷了她所有的電話。

  他想一個人靜靜的意願實在表現得太過明顯了。

  容若愛惜羽毛，也很好麵子。

  他的事情，沈婉一字也沒有向別人提起過。包括八卦的默言在內。

  她隻能等。

  抱著希晨，默默地等。

  不到三天，她的人就瘦了一圈。

  轉眼就是周末。

  希晨鬧著要去海洋公園玩，哪怕天色不太好，沈婉還是抱著他坐車去了。

  這一路上，因為天氣的原因，車輛相當稀少。

  路上的風一陣強過一陣，刮得樹枝亂舞，落葉打旋。

  “都六月了，該不會是要刮台風了吧？”沈婉念叨著。

  整天忙著工作，回到家裏，就是陪著孩子。

  她也什麽都不想理，什麽都不想管。

  沒有容若在身邊的日子，難過得讓人想哭。

  海洋公園裏的客人更少了。

  巨大的落地玻璃裏，平常紳士的企鵝們也躁動不安著。

  他們衝出了冰封的世界，用牙緣啄著玻璃鏡麵，逗得希晨哈哈大笑。

  沈婉隱隱不安了起來。

  “希晨，我們回去吧。天氣看起來不太好。”

  窗外烏雲密布，才是中午，整個天色就全暗了下來，仿佛已是深夜。

  工作人員小跑著過來：“對不起，小姐，因為天氣不好，動物們受驚了，今天我們要提早閉館，所以請兩位離開，我們給您送上三張套票，歡迎您改日再來。”

  沈婉抱住希晨走出海洋公園的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豆大的雨。

  那地方，離沈婉的家也有些遠。

  她把希晨安置好，掏出了早上做好的便當。

  “晨晨，你先吃一些，媽媽馬上送你回去。”雨刷飛快地滑動著，卻仍舊無法將車窗外巨大的雨簾抹幹淨。

  那雨，幾乎把天地連成了一片，更想是天上破了一個大窟窿，雨水直往地上灌一般。

  沈婉不得不把車子停了下來。

  前方一片雨霧茫茫，根本就看不清路了，還能怎麽開？

  希晨癟著嘴，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便當盒裏的小飯團。

  “怎麽了？”沈婉給孩子遞上溫熱的奶茶。

  “不好吃。”希晨嘟起小嘴，“爸爸不在家之後，媽媽做飯的水平就跟小嬸嬸差不多了，都很難吃！”

  沈婉一愣。

  她捏起了一塊飯團，也送入口中。

  味道很淡啊。

  她眼睛一亮：“啊，我忘了放鹽了。”老天，這種錯誤，怎麽能出現在她這種名廚身上？

  還有，本來準備好的蝦皮，肉碎，一點都沒放進去。

  老天，難道這些材料，準備好了之後，又被她魂不守舍地放回了冰箱，一點都沒擱到飯團裏麵嗎？

  她一陣愧疚：“對不起，晨晨，下次媽媽會記得的。”

  “我想爸爸了。”希晨眼眶裏有淚，“以前爸爸每次帶我來海洋公園，都會告訴我很多動物的小知識，爸爸說，隻要我來海洋公園，再忙，他都會抽時間陪我來。”

  希晨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沈婉愣住了。

  孩子從早上起來，就一直鬧別扭，非得要到公園裏麵來。

  她還以為，孩子是貪玩。

  原來，三歲的晨晨不明白，爸爸已經不要他們了。

  他以為，隻要到海洋公園裏麵來，就可以奇跡一般地看到爸爸，然後，爸爸就會跟他們回家，再也不會離開……

  她忍不住掩住了櫻唇。

  淚水差點就要奪眶而出。

  可是，她不敢讓孩子看見。

  她是一個母親，已經不僅僅隻是納蘭容若的女人。

  她強忍著微笑道：“爸爸會回來的，下次，我們找爸爸一起去好不好？”

  懂事的希晨在兒童座椅上探出了身子，溫暖的小手擦著媽媽臉上的淚水。

  “媽媽不哭。”孩子奶聲奶氣的，“爺爺說，過幾天爸爸就會回來的，叫媽媽不用太想念……”

  沈婉勉強地笑笑：“嗯。我們都不擔心，好嗎？”

  眼前，更讓人擔心的，是這漫天的雨啊。

  風越來越大，整個世界裏，安靜得隻剩下雨聲和風聲。

  沈婉轉開了收音機。

  “本港消息，今晨今年第三號台風襲擊本港，本港所掛十號風球不改變。三號台風“蒼鷹”中心風力……”

  沈婉大駭。

  竟然是刮台風了！

  這一時半會地停不了，在路上多一刻，就危險多一分啊！

  她伸長了頸往路麵上一看。

  雨水已經漫過了她半個車輪。

  她趕緊踩下油門，試圖把車子打著。

  一陣陣的啞響聲。

  沈婉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希晨癟嘴：“媽媽，我無聊，媽媽我們趕緊回家吧……”

  沈婉隻能摸出自己的手機：“晨晨你先玩著，媽媽把車子打著好不好？”

  希晨接過了手機把玩著。

  沈婉驚出了一頭冷汗。

  剛才隨意地停了下來，現在，車子死火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爸爸！”旁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沈婉沒有介意，她抓過了車裏的雨傘：“晨晨乖，你先在車裏等著，媽媽下車去看看。”她撐開了雨傘，卻很快，傘就被狂風吹倒了過去。

  她艱難地關上了車門，逆著風，一步一滑地走到車前，打開了車前蓋。

  老天，巨大的雨水灌了進去，把她整個人也澆了個濕透。

  她快速地闔上了車前蓋，又衝回了車子裏，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媽媽，你居然跑去洗澡。”希晨鄙視了一下，“女生就是愛漂亮！”

  跟蕊蕊一樣！

  沈婉窘了一下。

  她再度嚐試啟動車子。

  這下可好。

  剛才還會發出空響聲，現在，是連響都不會了。

  她隻能拿過手機，給維修公司打了電話。

  “我們現在過不去。雨太大了，等明天吧。”

  沈婉險些要罵人。

  等明天？

  那他們就該被困在這裏困死了！

  前方亮起了車燈。

  沈婉懊惱地把手機一扔。

  現在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帶著個孩子，自己怎麽就狼狽成了這樣！

  漫漫雨簾之中，那輛來車緩緩接近了他們。

  車子停了下來。

  一個人衝出了車門。

  他敲擊著沈婉的車窗。

  沈婉的眼眸越睜越大。

  外麵的人，不是容若，還能是誰？

  “快點出來！”他在車外大喊，“我送你們回去！”

  希晨拍著小手：“爸爸來了！”

  雖然頂著的是鍾小哇的臉，那臭臭的臉色，卻是容若獨家具有的。

  沈婉抱著孩子，坐在了車後座。

  幹淨的大毛巾從前座甩了過來。

  “快把身子擦幹，”他自己也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卻絲毫沒有顧及，“省得等會感冒。”

  他快速發動了車子。

  窗外雨霧那麽大，他卻車子開得相當平穩。

  “你怎麽會來？”沈婉一邊替孩子擦身，一邊問道。

  他的出現，就好像給了她一枚定心丸一般。

  頓時，什麽恐懼和憂慮，都消失了。

  希晨在大毛巾裏搖頭晃腦著：“當然是因為我打的電話啊。”

  容若淡淡地道：“今天刮台風呢，你們還跑出來，就不怕出事？”

  “因為我想見爸爸。”希晨搶先道，“媽媽也很想爸爸。可是爸爸沒有回家……”

  車裏頓時陷入了沉默。

  希晨爬到了車前座。

  “晨晨，危險。”沈婉伸手要去抱他。

  他在容若臉上印上了響亮的一吻，聲音很甜：“爸爸，我和媽媽都愛你。”

  孩子縮回了後座。

  容若的眉頭皺了起來。

  沈婉隻好掩飾地抱緊了孩子：“等會回去後，你先別走吧。外麵到處都危險……”

  她也同樣擔心著他。

  他沒有說話。

  車子平穩地停在了車庫裏。

  容若抱起了希晨，衝在了前麵。

  一家三口，全成了落湯雞。

  家裏門窗沒有關好，衣服也都晾在外麵，打開門的時候，屋裏都已經積了水。

  容若手腳麻利地關窗，搬花盆。

  沈婉給孩子換好了衣服，立馬就煮薑湯。

  “換衣服！”她替容若拿出了幾件衣服，“我來！”

  “我身體比你好。”看著衣服都貼在身上，曲線畢露的沈婉，他強迫自己轉過了頭。

  “逞什麽強？”她著急了，大毛巾罩住了他，當他是大一號的希晨，快速地擦揉著。

  熱薑湯喝了下去，希晨已經昏昏欲睡了。

  沈婉把孩子抱回了主臥室，再出來時，容若在細心地剪掉盆栽裏的枯枝。

  這些原本都是他養的種的，他離開之後，沈婉就沒有心情去拾掇這些東西，幾天功夫，就野草瘋長了。

  他認真的側臉看起來和鍾小哇一點都不像。

  那是她愛的容若。

  為什麽，那顆藥丸，會把他變成了別人呢？

  她慢慢地走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