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的眼睛在這父子倆之間打轉著，最後還是忍不住道：“這跟婉兒有什麽關係？”

  納蘭宣喜上眉梢：“沈婉肚子裏懷的，是容若的骨肉。而且，孩子能救我一命呢。過陣子，就讓沈婉他們搬過來……”

  “那樓上的……”若雪指了指樓上的位置。

  納蘭宣看了容若一眼。

  “我們在孩子出生之前，已經簽訂了協議，最遲，在孩子滿月之後，她就會搬走的。”

  若雪欲言又止地看著容若，最終選擇將一切咽了下去。

  沈婉肯定是為了救納蘭宣才不得不說出孩子的生父是容若的。如果她有心要複合，早該在一有了孩子，就告知容若了，絕不至於之前一直苦苦地隱瞞，連對著她都不肯說出真相。

  看來，容若要想把沈婉哄回來，恢複到之前的關係，恐怕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啊。

  纖紫下了中巴。

  外麵已經是一片寂靜了。

  她緊了緊衣襟，才走進了一片漆黑的容翊公司辦公大樓。

  容翊的公司規模很大。

  除了空置的樓下之外，十幾層的高樓，都是他公司的辦公地點。

  纖紫走進去的時候，一個眼睛昏花的老保安還嚇了一跳。

  “這麽黑啊？”纖紫摸索著，“我找人的。我兒子在這裏加班呢。”

  保全人員跺了跺腳，一層層的燈啪啪啪地亮了起來。

  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

  “最近經常有人加班呢。哪一層你就自己找吧。辦公室裏有燈亮著的，一般就有人。”

  他哼著小曲，也不管纖紫了，自顧自晃悠著回了辦公室。

  纖紫道了謝，搭上了電梯。

  這大廈樓道裏的燈，全裝的是聲控燈，人一走上前，“啪”的一聲，燈就全亮了。

  人剛走過，聲後的燈就啪地一聲，全滅了。

  這啪啪的聲響，可把本來就膽小的纖紫嚇得夠嗆。

  她知道，容翊的辦公室在12樓。

  她來過。

  所以，徑直下了電梯，她就一路在這啪啪聲響的聲控燈下走進了辦公區。

  辦公區域前麵一段的聲控燈似乎是壞了。

  不管纖紫怎麽跺腳，那燈，愣是不亮。

  身後的那一排燈已經全暗了下來。

  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淡淡的月光。

  登時，纖紫的眼前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她害怕了起來，一手抓緊湯壺，一手在包裏摸索著自己的手機，雙腳慢慢地往前試探性地挪動著。

  在不遠處的辦公室裏，似乎隱約有一絲藍光透出。

  纖紫試探地喚著：“容翊，容翊，是你在裏麵嗎？”

  這傻孩子，怎麽加班也不把燈給打開呢？多損眼睛啊？

  她的手機屏幕被按亮了。

  那點光亮，還不足以照亮她腳邊的那一塊地方。

  她後悔了。

  早知道，當初就該聽容若的，給自己手機裝上個手電筒的程序，省得像現在一般，睜眼摸瞎！

  她推開了麵前的玻璃門。

  電腦屏幕反映出的那點藍光更加明顯了。

  她呼喚的聲音大了些：“容翊……”

  腳下一不留神，她踢到了沿路的辦公桌，發出了恍當好大一聲響。

  電腦屏幕前的人影一閃，隨即，藍光就消失了。

  “啊？”剛才是她看錯了嗎？

  “容翊，是不是你？”她著急了起來，聲音更大了。

  這時間，這地點，到處一片黑漆漆的，別說她膽子小，就算膽子大，嚇也得嚇個半死的。

  “你不回答我，我打你電話了……裏麵是不是有人？你在幹什麽？”

  她一步一步地向那地方摸去。

  她手裏握緊了湯壺。

  要是個小偷，她就拎起那湯壺，狠狠地給人頭上來那麽一下，再大聲呼喚樓下的保全人員幫忙，肯定能把這小偷給逮住！

  “咿呀……”樓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跟著電視機裏頭的粵劇名伶搖頭晃腦地唱著，手上還捏了一個蘭花指，架勢十足。

  “碰！”的一聲，有什麽從天而降，狠狠地摔在了地麵上，巨大的震動聲唬得他心肝一跳，立馬就破口大罵了起來：“那個不長眼睛的！三更半夜裏，東西瞎扔！”

  他罵罵咧咧地走出了值班室。

  在馬路中央，有一個完全變形的暖壺靜臥著，還溫熱的湯水流得滿大街都是。

  “沒公德心！”老頭指著對麵的住宅大樓高層罵著，“要是這壺砸到了人，那事兒可就大了！腦袋得砸出一個大窟窿！我要到你們物業管理處投訴你們！”

  老頭自己都罵累了，也不見扔東西的人開窗來應戰。

  他哼了一聲，才鑽回了值班室裏。

  粵劇已經演完了。

  他頓足了半天，才關了電視，鑽回了被窩裏去睡覺。

  “該死的暖壺……”臨睡前，他還在低聲咒罵著……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一點。

  容若的電話打了回來：“爸爸，媽媽的電話一直都沒能接通，她是回來了沒有？”

  納蘭宣搖頭：“沒有，沒有！我剛才打過去，也是沒有人接！我打給了容翊，他說他今天晚上陪客戶吃完飯，就已經回家去了！”

  “那也就是說，容翊也沒有遇到媽媽？”容若緊張了起來。

  淩晨一點，最後一班巴士肯定也停了。

  纖紫那麽節儉的人，絕不可能留到得搭計程車的時間還沒回家的。

  更何況，她遇不到容翊，怎麽也該打個電話問問的啊。

  他當機立斷：“爸爸，你安心休息，我過去容翊公司那邊找找看。說不定，媽媽傻傻在那裏等呢。”

  他披上了衣服，快速地跳下了床。

  沈婉睜開了眸子，迷糊地問道：“這麽晚了，去哪裏啊？”

  “我媽媽不見了。”他給她蓋好被子，“你睡覺。我出去找！”

  他衝出了門。

  車子停在容翊辦公樓底下的時候，那裏也已經停了一輛車。

  “容翊。”容若跳下了車子，“怎麽樣？有沒有媽媽的消息？”

  “沒有。”容翊已經從值班室裏出來，他身後跟著的是正披著衣服的保全老頭。

  “我都沒有印象了。”他撓了撓頭，“是什麽人呢？”

  “應該是八九點鍾的時候，一個60歲上下的婦人……手裏拎一個湯壺……”

  “好像有印象……”老頭砸吧著嘴，“又好像沒有……”

  他說了等於白說。

  容若不再理會了。

  “把門打開，我們進去找找！”

  容翊路比較熟，他走在了前麵。

  保全也跟在了後麵，替他們跺著腳。

  前方的燈“啪啪啪的”亮了。

  “媽媽知不知道你在哪一層樓辦公？”

  容翊想了想：“呃，我也不確定，她知道還是不知道……”

  容若歎了口氣。

  果然，什麽樣的老板，就請什麽樣的員工。

  他算是看透了。

  他撥打了母親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容若掛斷了電話。

  “還是沒有辦法接通？”

  “是。”容若眉頭深鎖，“一直是關機狀態……”

  他心裏越來越不安。

  按道理講，纖紫不應該會消失在大廈裏麵的。

  如果是在馬路上消失的……那……

  他喚了一聲：“等等。我再打個電話。”

  他不隻打一個電話。

  從警局的熟人到醫院到報警台，他都交代了一遍，才掛了電話。

  “貌似，也沒有接到類似的出警報告。說不定，媽媽還在這裏。”

  按照纖紫迷糊的個性，有沒有可能她等著等著睡著了？

  以為容翊很快會吃完飯回來？

  甚至，手機沒電關機了都不知道？

  他們不敢搭乘電梯。

  一層一層地，跺腳過去，又連聲呼喚著纖紫。

  空空的樓道裏，隻有他們聲音的回響。

  所有的區域，都是空蕩蕩的。

  從一樓到十三樓，甚至到了頂層，哪裏有纖紫的身影啊？

  三人找了大半夜，累得坐在天台上，每個人都是一頭大汗。

  天已經亮了。

  容若和容翊的心，卻沉到了穀底。

  “報警吧。”容翊道。

  “沒有滿24小時，警方是不會給我們立案的。”容若解開了手上的袖扣，“你們保衛處的人在哪裏？找他們來，把你樓道的閉路監控調出來，看看媽媽有沒有來過，什麽時候離開的，就清楚了。”

  容翊點頭。

  他撥打了一個電話。

  “他們半個小時之後會到。”容翊試探道，“也跟二哥說聲吧。”

  “嗯。”他看著手機屏幕上閃動的父親的號碼，接了起來，“爸爸，媽媽回去了嗎？”

  “沒事，我們正在找。你安心先休息，可能媽媽坐錯了車，去了別的地方。天亮了就該能回來了。”

  他的安慰，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纖紫再笨，也記得他的電話號碼，遇到事情，跟人借個電話也總能打給他，讓自己去接她的。

  絕對不可能，消失了一整夜……

  他揉著眉心，容翊跟他一塊走進了電梯裏。

  電梯門關上，狹小的空間裏，燈光慘白。

  它緩緩地下降著，一邊發出了哢嚓哢嚓沉悶的響聲，就連頭頂的燈光，也一閃一閃的。

  容若抬頭，沒好氣地瞪了那燈一眼：“容翊，你這大樓是準備租給人家拍鬼片嗎？那電梯該修修了吧？”

  容翊有些尷尬：“奇怪，平常都不會覺得這電梯運行起來這麽緩慢遲鈍啊？算了，明天讓人來修修吧。估計也是用得久了。”

  那保全老頭已經靠在牆上呼嚕嚕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