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應了。

  “你走完這一程，我讓你放大假，回去接你女人過來。你也是時候該生個孩子了。”

  走完一程又一程。

  老六卻沒有休假。

  容翊最近生意一直頗不順，他主動提出再去送多一次貨。

  “那些小兔崽子有我看著，不敢太造次的。等把損失替您挽回回來，我再放假！”

  容翊讓他去了。

  隻是這次，他沒有再回來……

  容翊撐著腦袋，豆大的淚珠，從他眼眶裏滑落。

  老六相當於他的左臂右膀，把這個人剪除了，他也就飛起來跌跌撞撞的了，失去這個人，他如何能不心疼？

  小J默默地看著他，替他重新換了一杯參茶。

  老六是當初考驗他的人之一。

  這個人，出手很陰狠，說話也很粗糙。

  但是，一顆心裏隻有容翊。

  小J見過那人殺人的模樣。

  簡直就像殺隻雞一樣輕鬆。

  隻是因為他覺得那人對容翊有威脅……

  那樣的人，失去了，對容翊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沉重的災難！

  容翊揉了揉眉心，讓自己平複下來。

  他打開抽屜，從裏麵抽出了老六的資料，遞給了小J。

  “去吧。”他的聲音還很堵，“老六的家人，一定要好好地安撫。找個關係，去把老六的屍首要回來，送回他家鄉，好好的安葬。”他的眼神變得凜冽，“至於那些背叛我的人，我要他們知道，什麽是反骨仔的下場！”

  小J垂下了眉，應了是。

  容翊的手機響動了一下。

  他吐了口惡氣，才打開收件箱去察看。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今天要回你爸媽那邊吃飯的。有沒有辦法騰出時間？”短信是若雪發的，估計是怕他在開會忙碌，不管把消息發過來吧。

  容翊沉吟了一聲，才回複了：“好。那晚上我過去接你和孩子。”

  他看向了小J：“小J，這幾天你安排一下，我們一起北上。你讓人去處理X國那邊的事情。花多少錢，也要把人贖回來，別讓手下對我們寒了心。”

  小J應著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情還很多，容翊整個人攤在了椅上，卻半點都不想去思考。

  現在一切變得這麽難，比他剛開始掙人生的第一桶金難多了。

  難道就好像容若所說的一般，是因為他一開始，就已經把事情做絕了？

  他睜著眼眸，仰頭看著天花板慘白的顏色，眼皮越來越重，竟然一個不留神，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長。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海線那邊出了大紕漏，總裁心情相當不好，沒有召喚，誰也不敢走近暴風中心的。

  容翊也就這樣一直沉沉地睡著，直到若雪催促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才知道，原來方才自己是睡著了。

  “我馬上過去。”他揉了揉眉心，意識還不算很清醒。

  他抓起了椅背上的西服外套，交代了司機，才走出了門。

  不知道何時，外麵的員工都已經紛紛下班。

  剩下的明明暗暗的燈光，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死寂異常。

  他心情的低氣壓連仲文也發現了。

  孩子不敢離他太近，隻賴在若雪的身上不肯下來。

  “乖，是爸爸啦。又不是別人，怕什麽啵！”若雪拍了孩子一下，“納蘭容翊，你看看，你那麽久都沒有陪孩子了，孩子都不認得你了，快點，抱抱他。”

  容翊伸出了手，孩子怯生生地移了過去，被他整個抱到了膝上。

  “仲文，今晚見到妹妹，可不能再亂碰她喔。”

  上回的事情讓仲文顯然心有餘悸。

  他點著頭：“我不碰妹妹，我要伯伯抱。”

  “伯伯要抱妹妹了。你知道嗎？妹妹是伯伯的女兒喔。叫歸蕊。以後，你就叫她小蕊蕊。”

  容翊打了個嗝。

  “我大哥學曆最高，給女兒起的名字也不怎麽好聽嘛。”他忽然八卦地湊在若雪耳邊道，“聽說，沈婉和小J鬧翻了。你開心了吧？”

  “真的？”

  “恐怕，我大哥會給沈婉肚子裏的孩子起名叫歸雷。”他涼涼地道。

  若雪擰了他一把。

  “孩子長得很可愛，等會你就能看到啦。”

  容翊沒精打采的。

  纖紫自然是忙到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若雪雖然很主動去幫忙，但她也隻能是幫忙端菜之類的打下手活。

  容若懷中抱著每次人家一要吃飯就必然醒的小蕊蕊。

  孩子打著嗬欠，眼睛咕嚕嚕直轉，看著第一次見麵的容翊，好奇地歪頭打量著。

  他一時興起，伸出了手：“寶寶，抱抱。”

  仲文一下拉住了他。

  “爸爸不要。寶寶會咬人！”仲文臉色還蒼白著，“會很痛的！”

  容若笑了。

  他蹲了下來，把軟軟的寶寶遞到了仲文手裏：“有伯伯在，保護仲文好不好？”

  仲文不敢去接，若雪走了過去，接過了孩子。

  她自己生了個兒子，看到別人的女兒就喜歡，忍不住湊在孩子頸邊嗅了一口，無意識地道：“沈婉最喜歡孩子了，她看到蕊蕊，一定會很喜歡的。”

  “她見過了。”容若淡淡地道。

  容翊兩人眉頭一挑。

  看來，沈婉和小J吵架的原因找到了。

  容翊嗤笑了一聲。

  大哥果然是大哥。

  別說沈婉難哄，他就把人家的弱點全抓在了手裏！

  “容翊，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種的那株玉蘭花麽？跟我出來看看吧？”看著孩子被若雪抱走了，容若對著弟弟遞了個眼色。

  容翊會意。

  他跟在大哥的身後，走進了露台。

  背對著家人，容若關上了落地玻璃窗。

  這樣的話，隻要他們不要動靜太大，家裏人是不會注意到兩人的。

  容翊站在露台邊緣，看著那株齊人高的玉蘭樹。

  上麵綴滿了白色的玉蘭花苞，散發出清幽的香氣。

  他無法想象，自己小時候怎麽會喜歡這種寡淡的花朵？

  連點奪人的色彩都沒有，花苞又那樣地小，真是他喜歡的風格？

  他撥了撥花朵，有些疑惑：“這真的是我小時候種的？”

  容若搖頭。

  “是我種的。”果然！“你看見了就非想要，還在上麵刻上名字……”容若撥開了枝葉。

  這麽些年過去了，玉蘭樹長大了不少，童年時刻下的筆跡已經模糊不清了。

  容翊低笑了一聲：“原來我小時候那樣頑皮呀？”

  “別人有的，你就想要。你更想要的，是別人的關注。”容若語帶深意地看著他，“直到今天，你還是如此。”

  容翊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特地和他單獨交談，肯定不隻是為了說玉蘭樹吧？

  “我聽說，你最近公司運營出現點麻煩了？”容若淡淡地道。

  “小問題。”容翊撇了撇嘴，“要是做生意隻掙不賠，那還有什麽意思？賠的也不多，不用你費心。”

  容若搖頭。

  他從手機裏調出了一張照片，放在了容翊麵前。

  容翊臉色一變。

  “這個人，是老六吧？”從他臉上，容若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見過容翊身邊的這個人。

  “我擔心的不是別的。”容若把手機收回，“如果隻是單純的生意，掙了賠了都是正常事。容翊，我是擔心你。一個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掉到河裏淹死，更何況，我是一個醫生。他頸部有一道致命傷，這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苦口婆心的：“你要知道，你現在走的這條線，原來都是慕容傅在經營著的。他在A市的根基多深，都被你連根拔起，現在，你又在走他的老路……人太多，利太厚，你的一切難免有人眼紅。容翊，你奪人東西的時候，做得太絕了，我是怕你有危險！”

  容翊冷笑了：“這個不勞你費心。我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草包！你不過是記恨著我當時把慕容傅整垮，結果，本來可以分到一筆遺產的你現在什麽都拿不到！行，你要什麽，我給你！我又不是給不起！”

  容若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很快又強自壓抑住了：“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樣？納蘭容翊。我一再告訴你，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我不同情慕容傅，我隻擔心你！他們慕容家的人算個屁！你才是我親弟弟！”

  容若言盡於此。

  本來想趁機勸他退出這些不幹淨的生意的，結果，他卻是那樣的態度……

  容若寒了心，他索性拉開了落地玻璃門。

  “大哥。”身後忽然有人喚他。

  “什麽事？”

  “過幾天，我讓若雪兩母子回來住段時間，可好？”

  他回頭看著弟弟。

  容翊卻別開了眼睛：“過幾天我要北上……”

  容若的眸子眯了起來：“你如果要去做危險的事情，看我不剝了你一層皮！”

  “不危險。隻是怕她們有危險。”容翊輕聲道。

  “如果真為妻兒著想，就不該再涉及危險的生意！”容若邁入了客廳，“到時候讓你司機送他們過來。”

  容翊舒了口氣。

  大哥答應了這件事，無異於向他保證，若雪母子會是安全的。

  這樣，他也就能放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吃飯啦，還在看花啊？”纖紫招呼了一聲。

  仲文蹦躂到了納蘭宣身邊，被他一把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