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紫模仿著他喂養的方式，在自己懷裏比劃著。

  “我白天要上班，晚上就我來帶孩子吧。”容若微微一笑。“孩子是我的，我總該盡些力的。”

  孩子的名字已經取好。

  納蘭歸蕊。

  小名就叫蕊蕊。

  名字蠻好聽，隻是不像仲文一樣，筆畫和寓意都有經過名家占卜和策劃。

  名字是容若提出來的。

  纖紫覺得有些奇怪。

  歸？從何說起？

  蕊？何處來的三心二意？

  隻是，容若的話，現在在全家眼裏就是最有分量的。

  更何況，這是他自己的女兒，纖紫和納蘭宣都沒有提出任何意見。

  孩子的嬰兒床放在了容若的房間裏。

  白天是月嫂和纖紫在照顧著。

  晚上，孩子就和容若睡在了一起。

  纖紫很心疼。

  好幾個晚上，都特別想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間裏去。

  容若卻拒絕了。

  “媽媽白天要照顧孩子已經很辛苦了，晚上孩子會哭的，等會吵到爸爸就不好了。”

  納蘭宣輕咳了一聲：“我晚上也可以幫下忙的……”

  “您跟我去醫院做檢查，就算給我幫忙了。”容若瞪了他一眼。

  孩子在容若的懷裏安靜地睡著，容若給她搭上一條小薄毯。“明天休息，我帶寶寶出去溜達。”

  “她是你孩子，你自己決定吧。”納蘭宣倒也開通，隻是，他補了一個但書，“孩子出生的事情，你跟沈婉說了沒有？”

  容若看了父親一眼：“爸爸是什麽意思？”

  納蘭宣在他身邊坐下，忽然歎了口氣。

  “有時間，多多培養感情也是好的。”他無意識地看了一眼樓上，“孩子有奶就是娘。既然連奶水都沒有了……”

  纖紫推了他一把：“死老頭，你說什麽呢！寧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翩翩孩子才生下沒多久，你要兒子帶蕊蕊跟誰培養感情去？”

  納蘭宣瞪了她一眼：“女人家家，你知道個屁！”

  “我隻知道，別人待孩子再好，也終歸比不上孩子的親娘！後媽，人心隔著肚皮呢！沈婉自己肚子裏也有個孩子，過幾個月也要出生了，你們別天真了，誰會疼別人的孩子不疼自己生的崽？”

  纖紫難得如此堅持，兩個男人都默默地看著她。

  她擦起了眼淚：“如果不是想著，後媽會虐待我的四個孩子，我早就……早就跳維多利亞港去了！這種日子，能過的嗎？！”

  一個女人，嫁到了夫家，卻沒有得到丈夫的疼愛。

  像隻母雞一般，一個勁地生小孩，疲於奔命於孩子和家務之間，還要被丈夫心情不好的時候拳打腳踢……

  如果不是為了四個孩子，她想她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裏！

  容若單手抱住孩子，一手擁住了母親：“媽媽。你別難過。”

  “我難過！”她哭得鼻頭很紅，“我兒子過河拆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正準備著和翩翩離婚！沈婉是還行，可是，對孩子來說，隻有親生的媽媽才最貼心！你會讓孩子恨你一輩子的！”

  容若默默地聽著母親的訓誡。

  等把母親勸進了房，納蘭宣坐在沙發上才緩緩地道：“別聽你媽的。頭發長，見識就短！”

  容若淡淡地撇唇，唇角卻有一絲苦澀：“爸爸，我是打算離婚，但未必能和沈婉走在一起……”

  “男人是這樣說話的？”納蘭宣抬頭瞥了他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你以前不撞南牆心不死的勇氣和堅持去了哪裏？”

  容若動了動唇。

  “別管她身邊還有什麽人。”納蘭宣站了起來，頭還是有些發昏，但是他沒有在兒子麵前表露出分毫，“你要退縮，當我納蘭宣的什麽兒子？！”

  容若點了點頭。

  “爸爸，我知道了。”

  他踱到房間門前，臨打開門前，忽然回頭對兒子笑了：“你媽反對，不要緊。爸爸能讓她聽話。去吧。”

  容若卻道：“爸爸，別再打媽媽了。”

  “現在也打不動了。少年夫妻老來伴。要我掛了，我的錢，你們一分也不能拿我的。我都要給你媽的。”

  他說完，輕輕打開了房門。

  房間裏燈光昏暗。

  纖紫節儉，一向都把燈光調得很暗。

  納蘭宣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一片昏暗當中。

  房間裏，有纖紫低微的啜泣聲。

  也有納蘭宣壓低聲音的安撫聲。

  容若淡淡地笑了。

  或許，回到從前，不過是一步之遙。

  隻是那一步，對他來說，卻宛如天塹一般。

  橫在跟前，卻觸手難得……

  孩子呆在容若房間裏，晚上總睡得格外香甜。

  怕自己注意不到孩子的狀況，他把床靠在了牆邊，把孩子抱到自己的床上來。

  蓋著同一張被子，孩子睡得很安穩，反正半夜親愛的“粑粑”會給她更換尿布，兩個小時就喂一次香甜的牛奶。孩子很舒適，就算醒來，也很乖巧地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揮舞著手腳，絕不哭鬧吵醒粑粑。

  雖然第二天是休息日，但是容若還是起得很早。

  他給孩子穿戴好了漂亮的連體服，放到了安全座椅上。

  車子開得相當平緩，等孩子睜開眼睛要奶喝的時候，容若已經到了沈婉家的樓上。

  沈峰和他老婆已經去了私房小築，沈婉一人在家裏做著簡單的清潔。

  看到孩子的時候，她愣了一下，居然問出一句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問的話：“哪裏來的孩子？”

  容若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覺得呢？”

  沈婉放下了手裏所有的東西，戰戰兢兢地伸出了手，把那軟綿綿的寶貝，抱在了手裏。

  孩子那麽輕，那麽小，在她手心裏微微地動著。

  孩子長得非常漂亮，肌膚白嫩中帶著一絲粉粉的嫣紅，小手指相當修長，那柔軟的感覺，簡直讓人愛憐到心裏去。

  沈婉忍不住把孩子抱得緊了些：“孩子好漂亮，恭喜！”

  容若垂下了眸子：“是的。我離自由，更近了一步。”

  隻是，沈婉眼底的淚掉落了下來，滴到了孩子的臉上，卻離恭喜還差太多。

  “孩子這麽可愛……”她哽咽道。“為了孩子，你舍得跟她分開？”

  “她其實不愛這個孩子。”容若垂下了眸子，“她在自己的胸前抹了辣椒粉，不讓孩子吃奶。孩子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見到她，就想到那種被辣到的不適感。如果是你，你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因為不吃奶然後餓得哭整夜不停嗎？”

  沈婉的手一震：“她當真這樣做了？”她憐惜地看著懷裏的孩子，接過了容若手裏衝好的牛奶。

  “我教你。”他按她坐下，手把手地教她調整孩子的姿勢，怎樣拿奶瓶，怎樣不讓孩子嗆到。

  孩子小嘴咕嚕嚕地喝著牛奶，大眼睛也眯了起來。

  她的長相其實糅合了翩翩和容皓的所有優點，要說像容若，也不能算錯，畢竟容皓和容若在長相上就有些相似。

  所以，這樣的孩子，讓人相信這是容若親生的，絕對夠說服力。

  沈婉憐惜地看著孩子吃奶的可愛模樣，他卻看著她，眼底有暖暖的情意流轉。

  “她怎麽舍得那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她感觸萬千。

  “孩子對她來說，沒用了。”他淡淡地道，“孩子隻不過是留住我的工具，她已經失去了所有先機，現在孩子對她來說是累贅。或許，不要孩子，以她的條件，重新找一個能給她優渥生活的男人應該不是難事。”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何能舍得？”她低聲道。

  孩子用舌尖玩著可愛的奶嘴，奶水都垂落到了她的頸間。

  容若還沒說話，沈婉連忙抽出了紙巾，輕輕地擦拭著。

  “你有沒有帶孩子用的軟巾？”

  她指揮著容若用溫水弄濕了軟巾，一點一點地，擦掉孩子頸間的黏糊奶漬，又用爽身粉給孩子拍上。

  她為人細心，又很能幹，雖然沒有帶過小孩，但卻比纖紫還要細致上幾分。

  仲文也相當喜歡她，一見到她，就非膩著她不可。

  這樣溫婉如玉的女子，就像一枚發光體一般，吸引著人像飛蛾撲火似的……

  “孩子頸間皺褶多，很容易就長痱子和發紅有炎症，平常得備些爽身粉在身上。”

  沈婉抱起孩子，輕輕拍打著她的背，直到孩子打出一個飽嗝。

  容若淡淡一笑：“你可願意替我照顧她？”

  沈婉沉默了。

  她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容若不動聲色地在她身邊坐下：“不用擔心，到時候，兩個孩子可以一起玩，有個伴。”

  她身子一震，已經整個人被他從背後擁入了懷裏。

  她搖頭，淚如雨下。

  談什麽去照顧別人的孩子？

  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辦法看著出生！

  她是一個比翩翩更不合格的媽媽！

  給了孩子生命，卻給不了他陪伴……

  她有什麽權利去指責別人？

  她難以自抑地哭得渾身顫抖，懷裏的孩子唇一癟，也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