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發著麻，他攬緊了她，卻渾然不覺，眼前竟站著一個微喘的高大身影。

  那人眸子一凝，沉聲道：“送她到車上。”

  這話，才驚醒了眼前的兩人。

  “你……”沈婉低喘了一口氣。

  容若，竟然從安全通道一路狂奔到她跟前。

  門開的時候，他看見的，是她和小J擁抱的那一幕吧？

  她的心忽然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似的。

  她疼。

  她說不出話來。

  所以，她笑了。

  他低頭看著兩人，伸出了手：“我抱你上車吧？”

  小J的身子太過單薄，他也不放心讓對方抱著沈婉。

  隻是，她還是搖頭。

  “不必了。”她被小J攙扶著，“多謝你的關心，我未婚夫能照顧好我的。”

  容若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他的視線之外。

  他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他的眸子越眯越緊。

  最終，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狠狠的！

  “店裏生意那麽忙，你們倆去哪裏了？”看見了沈婉的車子，沈峰揮舞著鍋鏟，從廚房裏衝了出來。

  小J朝他擺了擺手，小心地扶著沈婉上樓，才趕到了樓下的大堂裏。

  他歉意地雙手合十，身上的西服一脫，製服一穿，又是一個乖巧的學生哥模樣了。

  沈峰歎了口氣：“哎，就你這模樣，什麽時候，能養活我女兒啊。”

  小J卻緊抿住唇角，他在筆記本上刷刷地寫著：“我一定能照顧好沈婉的！”

  沈峰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有這誌氣，敢情好啊。”

  他背著雙手，踱進了後廚。

  比起外間忙碌而熱鬧的會客廳，這裏更加顯得兵荒馬亂。

  小J進來巡視了一圈。

  哪個廚師碗沒洗幹淨，哪張桌子的單太久還沒出，他掃一眼就全知道了。

  雖然他不會說話，可夥計們也不敢糊弄他。

  這腦袋，這眼力，他們在這裏做了這麽些年，還沒能磨練出來呢。

  他轉了一圈，又走到收銀台前。

  誰是老主顧，誰該打多少折，誰該送點好處，他處理得也不遜色於沈婉。

  沈峰滿意地笑了。

  起碼在看人這方麵，女兒的眼光還算是可以的。

  隻可惜，是個啞巴。

  店裏的事，忙活了一陣，人流量已經漸漸變少了。

  小J係上了圍裙，又回了後廚，拿起廚餘的黃瓜，小心翼翼地切了起來。

  他的手指比起女子來說，還要柔美幾分，拿著菜刀的模樣，也優雅得緊。

  他刀下的黃瓜切片，片片大小厚薄均勻，透過那薄如蟬翼的切片，還能看見對麵的風景。

  沈峰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走了過去，捏起了一片，送入口中咀嚼著。

  “你怪不怪我？”他忽然道。

  小J垂下手，低眉順耳地聽著他的訓誡。

  “按你的資質，本不該這幾個月一直在練刀工切黃瓜的。”他慢條斯理地坐下，抿了口茶，“但是，我又非得這樣試探你不可。”

  小J抬起了眼眸，眼神清澈。

  沈峰滿意了。

  “我不僅要一個徒弟。”他緩緩地道，“我還想要一個女婿。”

  小J白皙的臉龐漲得通紅，看起來更惹人喜歡了。

  這麽容易害羞的孩子，總不會是個壞孩子的。

  沈峰笑了：“你長得好，性格也單純，這些，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說，都沒有什麽重要的。當我的女婿，關鍵是要對我女兒好，不是一般地好，是要非常非常地好！”

  沈峰肯定地道：“不僅如此，我也不希望女兒將來跟著這個男人，要吃一輩子的苦。”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但一想到沈婉肚裏的小生命，他的表情也柔和了，“不過，孩子都有了，我說反對，真的就太矯情了。”

  他哈哈一笑：“小子，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女兒過門呢？”

  小J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沈峰已經臉色一變：“你不願意娶我女兒？”

  小J一嚇。他連連擺手。

  “那又是什麽意思？”

  小J遲疑了一下，才寫道：“我是很想和沈婉在一起的，可是，她好像，不太喜歡我的樣子，我怕她不能接受……”

  “傻孩子！”沈峰拍了拍大腿。

  自己的女兒，他再清楚不過了。

  “她很少對一個人這麽好過。”當然，對納蘭容若那混小子是例外，“你現在，就差個臨門一腳而已。”他洋洋得意地道，“別說你未來老丈人沒給你主意，喏。”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紅絨盒子，丟給了小J。

  小J手疾眼快地接住了。

  他眨了眨大眼睛，已經打開了盒子。

  黑色的底座上，安靜地躺著一枚精致的鑽戒。

  在廚房亮如白晝的燈光之下，戒指中間的鑽石閃爍著迷人的瑩光。

  哪個女人看到這樣可愛的玩意兒，不會又驚又喜？

  沈峰交叉起雙手：“你先別太感動，這戒指的錢，我會從你這個月的薪水裏麵扣的，可不是白給的啊。”

  小J把盒子一闔，來不及解下圍裙，已經飛奔上樓了。

  “小子，要成功喔。”沈峰笑得開懷。

  女兒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小J敲開房門的時候，沈婉正抱著被子坐在床上。

  她雖然是被驚醒了，臉上卻沒有一絲迷糊的模樣，看著小J的眼神仍舊很清醒：“怎麽了？”

  小J手裏的小盒子被握得發燙。

  他唇瓣顫抖著，走近了她幾步，忽然單膝跪下了。

  沈婉被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

  最近怎麽那麽多人都要爭著跪她？

  小J卻不肯起來。

  他背在身後的手放到了她麵前，手心慢慢地攤開。

  他手心裏的紅絨盒子一下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太自然地別過了眼：“小J，你……”

  他在地上跪行了幾步，握住了床上的她的手。

  她的手心被他溫柔地攤平。

  那枚戒指被取了出來。

  冰冷的戒麵硌著她柔嫩掌心。

  她臉露不忍：“小J，不要這樣……”

  他的情意，她是明白的。

  隻是，她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

  就算活著，她的心也隻有一顆，給了一個人，還怎麽能再分出一點給眼前這個可愛的大男孩？

  她隻能道：“我不適合你，你不該這樣的，忘記這一切，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好麽？”

  他卻啟唇。

  他的聲音嘶啞，卻在很努力地發音：“我……愛……你……”

  沈婉錯愕了。

  他眼底含淚，紙上寫下的字字句句，都痛徹人心肺。

  “我知道我不夠優秀。我連說話都不會。但是，你放心，醫生說，我其實是可以通過練習，學會簡單發音的。我雖然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但是我一定會努力，為你加倍加倍地努力！”

  他抬頭看她，眼神裏是簡單的堅持：“我會照顧你，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我愛你，我愛這孩子，我什麽都能接受！請你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們好不好？”

  沈婉眼裏的淚掉了下來。

  他趁機把戒指套進了她的中指。

  她的眉頭微微一動。

  “小J，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她苦笑著，把自己內心的疑慮都咽了下去。

  “那你就當做是一份來自朋友的禮物好麽？多久，我都等！”

  沈婉搖了搖頭。

  他卻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褪下戒指。

  她唯有歎了口氣。

  這孩子的心，也是脆弱的。

  她自己也是被人傷過的，現在何必再傷他？

  她隻是道：“以後，我會把戒指還你的。”

  小J含淚笑了。

  隻要她不提出馬上還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站了起來，眼神癡癡地望住她。

  她抹掉了臉上的淚，別過了眼：“好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小J點頭，乖巧地退了出去。

  半路，他還躡手躡腳地進來了一趟，給沈婉的桌前放上一杯溫熱的牛奶。

  沈峰等在了門外。

  “怎麽樣？”他著急地問道。

  小J隻是笑。

  沈峰噗嗤一聲笑了出聲：“這個傻小子！”看他兩手空空地出來，沈峰就猜到了，“成功了是吧？”

  他心一寬，回頭哼著小曲下樓：“你給我攢著點錢，我沈峰嫁女兒，可要風光大嫁，擺流水席，請上六十圍！”

  就連納蘭家那群混蛋，他也要一個不漏地請過來，讓他們看看，他女兒嫁得是有多幸福！

  沈峰一夜都睡不著。

  他拉著女人聊了一夜，還是覺得沒聊夠。

  第二天，他就找到了新的聊天對象。

  因為，若雪來了！

  她抱著孩子，一臉風塵仆仆的。

  沈峰一見到她，就樂得要命：“趕著當伴娘來了？”

  若雪心裏有事，聽了這話，臉拉得越發長了：“伯父，你也笑我？沈婉那麽大的事，都不跟我說一聲！”

  她隻知道，沈婉和容若似乎徹底分開了。

  然後呢？

  那女人就再也不跟她聯絡了，就連要結婚，也不跟她通個氣！

  沈婉當初是她的伴娘，哪怕現在她已經沒有以往那麽好的身材了，可伴娘這個位置，肯定不能做第二人選想的啊！

  沈峰哈哈大笑：“別急啊，婉兒快下樓了。她都睡了一整個晚上了，你上去找她吧。”他低頭逗了逗孩子，“再過幾個月，我也要抱孫子啦。娃娃，我抱抱好不好？”

  孩子並不認生，張開雙手，就被他抱了個滿懷。

  沈峰樂得親了孩子好幾口，若雪已經顧不得孩子了，她三步並作一步地跑上了樓，差點沒跟沈婉撞了個滿懷。

  小J一急，就伸手格開了若雪。

  沈婉一驚，失聲道：“小J，小心別碰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