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好像納蘭容若這個人，完全在世上消失了一般……

  “反正橫豎是個不討喜的存在，當容皓，還起碼不會那麽討人厭。”他的低語一閃而過，沒等沈婉反應過來，他已經朝她挑了挑眉，“我要喝水。”

  “你沒有手？”她鄙視了一下。

  “容皓的手，是不能隨便亂動的。還傷著呢。”容若連做個表情都懶了。

  沈婉一噎，倒了杯水，就塞到了他手心：“喏！”

  “要喂。”這兩個字，納蘭大醫生居然說得麵不改色。

  沈婉氣結地把水杯端了起來，塞到他唇邊，硬是把一杯水給他灌了下去。

  討厭鬼，喝不死他！

  她灌得太急，他唇邊有些水溢了出來，把他的薄唇潤得濕透，還順便沾濕了他下巴纏住的紗布。

  她愣神了。

  他的眼睛發亮。

  唇瓣發亮。

  那青澀的模樣，就好像回到當時兩人初識一般……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關切地道：“怎麽了？”

  “沒有。”沈婉垂下了眸子，強壓住內心的悲傷，盡量輕鬆地道，“納蘭容皓先生，水好喝麽？”

  他眼神有些複雜：“唔，味道不差。就是燙了點。”

  她忍不住撲哧一笑。

  門口響動了一下。

  沈婉一驚，連忙回頭。

  一個20出頭模樣的女孩子靦腆地抱著包包，她身後還跟了好幾個女孩，都一臉拘謹：“啊，抱歉，我們實在不想打擾到你們，不好意思……”

  這幾個歌迷到底在這裏看了多久？

  沈婉的頭痛極了。

  現在，她也唯有一笑置之：“沒關係，請進來吧。”

  她們看到了眼前的容若，幾個人擠成了一團，又是興奮又是覺得拘謹，半天都不敢上前一步。

  容若低笑了一聲：“看來，我的顏徹底是毀了，把我的小粉絲都嚇得不敢上前一步了。哎。”

  他說的這話，和平素一臉痞氣的容皓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幾個粉絲才興奮地歡呼了一聲：“容皓！”

  她們湊了上來，居然伸手去摸容若的臉。

  粉絲就是粉絲，最在乎的，還是偶像的臉。

  那一雙雙小手，摸在容若的臉上，沈婉的心都快被自己酸倒牙了。

  “檢查得滿意嗎？再摸我要收費的。”容若雖然這樣說，臉上卻帶了幾分笑意，一臉不羈。

  幾個粉絲臉紅紅的：“報紙上都說你臉毀了，我們好擔心的啊！”

  容若聳了聳肩，這麽一個小動作，換來的是帥氣臉上的一陣扭曲。

  幾個小女孩尖叫了起來：“容皓，你怎麽了？”

  “忘了自己還傷著，真他媽痛。”

  “你要小心啊。”她們眼淚汪汪的，“請為我們粉絲好好珍惜身體！我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

  容若笑了笑：“我現在恢複得還算好。”他指了指自己包紮起來的腦袋，“就是還要做些修補的手術。其實蠻擔心你們會介意我做整形手術的……”

  “我們怎麽會介意？”幾個粉絲眼眶都紅了，“你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粉絲後援會都在替你祈福祝願，你有沒有看見網絡上我們上傳的許願照片？你生日的時候，我們也一樣為你買了大蛋糕，寄了禮物……”

  容若伸出了手臂，把幾個女孩子都自然至極地擁進了懷裏：“親愛的，我經紀人都有給我看你們在網絡上給我留的言。我恢複意識的第一時間，也是讓她重新開通微博。”

  這大眾情人的模樣，容若演起來是得心應手，沈婉卻幾乎被醋淹死了。

  他摟得那麽自然，那些小妹妹一個兩個正值青春年少，又裙子穿得那麽短，前胸那麽露……

  沈婉忍不住自己心頭發酵的情緒，剛想轉身，容若已經朝她揮手了：“把我準備的禮物給我拿過來。”

  這話說得簡直是欠扁了。

  沈婉瞪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了身：“你放在哪裏了？”

  “喏，就在抽屜裏。”容若隨意地一指，“拿好了，別摔了。”

  幾個女孩吃吃地笑：“我們還曾經以為你和她是一對，報紙曾經炒作過啊。”

  容若的口氣逼真極了：“怎麽可能啊？”他嗤笑著，“你們都知道那叫炒作……”他誇張地歎了口氣。“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合作夥伴，但是我喜歡單純的女孩子。”他擠了擠眼睛，“就跟你們一樣。所以，我給你們準備了禮物。”

  幾個女孩很驚喜。

  “是簽名照麽？”

  容若聳拉下臉，竟然很可愛：“當然不是了。”沈婉佩服他了，這樣平素麵癱的人，臉上要做出這麽複雜的表情，他怎麽不去拍戲？那絕對是去奧斯卡拿小金人的節奏啊。

  “我都變成了這樣，過陣子，去整完形，模樣肯定變了，你們……說不定會嫌棄。”他低頭歎氣，沈婉已經把幾個小盒子拿了出來。

  他理所當然地指揮著沈婉把盒子打開，取出了裏麵包裹嚴實的禮物。

  連沈婉都愣住了。

  那是一顆蛋。

  “啊？”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是蛋，又不是蛋。”容若微微一笑，“上麵有我的簽名，”當然，這簽名，是容皓臨走前自己簽的，“隻要每天澆水，蛋裏的植物就會發芽，頂破蛋殼，最終開花的。”

  他攤手：“當然，裏麵是什麽，我也不清楚。”隻是他的聲音太過魅惑，“或許，等花芽兒開放的時候，就是我重回你們身邊的時候了。到時候，我可能會拍新戲，會發新專輯，哪怕沒有人看，我也會堅持下去，讓你們知道，我回來了，我不會離開你們的。”

  幾個女孩都哭了。

  一個女孩踮起腳尖，親吻了容若的臉頰。

  他沒有避開，隻是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像多年好友一樣親昵。

  照片，一張一張地拍下。

  幾個女孩圍在容若身邊，嘰嘰喳喳的。

  有一個是曾經在歌迷會上和容皓見過麵的，還在跟他扯當時的事情。

  沈婉替他捏了把汗。

  容若卻不慌不忙。哪怕當時誰打翻了飲料，誰點燃蠟燭的時候不小心燒了衣角，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麽沒有架子的明星，簡直讓幾個女孩子瘋狂了。

  他們索性脫了鞋子，坐到了床上。

  幾個人緊緊地偎依在容若身邊。

  有一個，甚至把自己露出大半的胸口緊貼在容若的手臂上。

  他說到開心的時候，手舞足蹈的，手臂就不可避免地碰到女孩的胸口上。

  沈婉簡直不想再看下去了。

  她在這裏太多餘了。

  她隻需要再過十來分鍾過來趕人走，當壞人就可以了。

  因為對於容若來說，他的應付已經夠自如了，完全不需要她幫忙的了。

  她關上了門，靠在了門外走廊上。

  屋裏時不時傳來女孩的笑聲。

  這聲聲笑聲，仿佛什麽似的刺著她的耳朵。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演得那樣地像，就好像，他本來就是納蘭容皓一般。

  她忽然害怕了。

  納蘭容皓在這裏，那納蘭容若，又在哪裏？

  當晚，沈婉就飛到了韓國。

  容皓已經在醫院裏住了下來。

  他的雙手仍舊需要等待合適的時機植皮，但是臉部的手術，時間就確定在了三天之後。

  沈婉請了翻譯，和韓國醫院那邊一再溝通之後，才最終敲定了手術方案。

  “要一次完成手術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恢複到原來的樣子，起碼要三到五次手術才行。當然，一次比一次修改的部分會小一點。”

  醫生的建議和容若給出的診斷，是一致的。

  沈婉沒有意見。

  “隻是……”

  “隻是什麽？”

  “整容手術是有保質期的。他受傷是事實，所以，三到五年之後，他的臉就需要持續不斷地接受小修補，否則會麵臨崩壞的危險。”

  容皓卻滿不在乎：“沒所謂啦。反正現在明星不是時興整容麽？我整得理所當然的，人家要找到我這種理由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啊。”

  隻是他心裏有另外一層擔心：“我萬一手術失敗呢？會不會變得超級醜啊？”

  沈婉的心一跳。

  “手術肯定會有風險啦。但是，一般我們醫院做的手術都不會有問題的。”醫生有些不高興了。

  沈婉朝他使了個眼色，容皓才咽下了心頭的不快。

  等醫生走出病房，他忙問道：“我哥那邊一切順利麽？”

  “順利得不得了。”沈婉不太情願地道，“我都懷疑，留在那邊的人是你不是他了。”

  容皓哈哈大笑：“我和他是親兄弟來的，如果他不要那麽麵癱，我都很想和他玩交換身份的遊戲了。”

  “你和他雖然長得像，但根本是兩個人好麽？”沈婉不客氣地道。

  “那是因為，你和我們兩個都太熟悉了。”容皓攤了攤手，“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很不了解這個大哥。你覺得他入這行，能混到飯吃麽？”

  “他的演技可以媲美影帝了。”沈婉毫不客氣地道。

  “看來，你吃了不少醋啊？”容皓笑得很壞，“是不是他趁機摟摟抱抱……”

  “夠了。”沈婉忍無可忍，“容皓，不要開這些玩笑，他是有妻室有孩子的人！”

  容皓一愣。

  一縷微微的疼痛流過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