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署我名？”沈峰不幹了，“我還能活多少年啊？不要了不要了。房子哪怕是我買的，我掛了都是留給你的。更何況，現在房子是你買的。何必將來麻煩呢？”

  心裏不安的預感越來越濃了。

  沈峰揮了揮手：“就這樣決定了。”

  沈婉搖了搖頭：“不行。我買這房子，就是給你養老的。再說了，阿姨還年輕。過幾天，我回來住了，我們一家三口難道就一直擠在二樓那小房間裏？你們受得了，我可不要。”

  女人看了沈峰一眼，沈婉了然道：“阿姨肯定跟我也是一樣感覺的。現在房價漲得快，既然我們是父女，署名是你或者我，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對你來說，好處就多得多了，起碼，你名下資產還多了呢。”

  沈婉一向是家裏的主心骨，她不再討論了：“下午三點，你可別睡懶覺了。”

  她轉身就去準備開店的事情了。

  她一大早才風塵仆仆地從A市搭船過來，轉眼又精力十足地整理著冰櫃裏的海鮮，凍得一雙小手冰冷：“爸爸，好像海膽都快沒貨了，店家還沒送過來麽？”

  她咦了一聲，從裏麵端出了幾個大盆子，裏麵的冰水裏浸沒著十來個海參。

  她的臉一下黑了：“這是誰讓這麽幹的？”

  幾個夥計本來還因為老板的回歸歡天喜地的，沈婉的臉一沉，他們馬上就噤若寒蟬了。

  沈峰瞟了一眼，打著圓場：“估計是擔任店長的那小子讓幹的吧？這也沒什麽，現在都快準備年夜飯了，當天我們的位置早就爆滿了，別的店也都這樣幹……”

  “距離過年還有好些天，把這些已經浸發好的海參浸在冰水裏浸到那時候，除了以次充好，口感變差，重量增加之外，你告訴我，還有什麽好處？”沈婉臉色陰沉，“我們要做的是牌子，是口碑！既然年夜飯每家店都糊弄客人，流失客源，我們就不能放鬆！又不是隻做場年夜飯就完了，又不是客人們一年隻出來吃這一次！”

  她把冰水倒掉：“拿冰鮮袋過來，把海參裝袋弄好，以後，不要再耍這些小滑頭！”

  她繼續翻看著：“唔，這幾條魚不是那麽新鮮了，清走吧。”她把凍得硬邦邦的魚甩到了冰櫃上，“我一直讓你們在冰鮮袋上做上標記，把先入庫的海鮮先處理掉，如果你們有嚴格按照我的做法去完成，就不會導致現在這樣的浪費了。”

  全場噤若寒蟬。

  店長也已經來了。

  他乖乖地垂下腦袋聽著訓誡。

  “要建立一個品牌，實在困難。毀掉它，不過是一朝一夕之間。”她忽然歎了口氣，“我們能做的，隻能是不要自掘墳墓。”

  她轉頭看向他們：“快過年了，我也很希望過年的時候能給大家發一個大大的紅包，這樣吧，大家一同努力，爭取年後能開多一家分店。我們的老員工，我一定會擇優提升的。今年年夜飯的盈利，我把一半拿出來給大家分紅。多勞多得，我說的話，決不食言。”

  雖然被打了一個巴掌，摸起來挺疼，但旋即又有一顆甜棗吃，幾個年輕人臉上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光芒。

  沈婉對店長和副店長的優待特別地高。

  如果開分店，按照沈婉的習慣，勢必會啟用這裏優秀的老員工過去帶新人，起碼都能換個部長當當。

  但凡對自己能力有點自信的人，誰不想嚐試一下？

  沈婉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看向了父親：“采買的事情要抓緊了，要不，過幾天市麵上就沒有貨了。明天我再到漁排上去采買一些。”

  沈峰點了點頭。

  他心疼地看著女兒：“讓他們去準備吧。你吃早飯了沒有？爸爸做點給你吃。”

  沈婉微微一笑。

  胃部若有似無的抽痛，正抗議著她最近這段時間的飲食不規律。

  來到爸爸身邊，想必這個習慣，也會被很快扭轉過來了吧？

  沈婉伸了個懶腰，難得地撒了下嬌：“我要吃麵，下嫩嫩的煎蛋，加點香油……”

  “行啦。”沈峰笑了，“你愛吃的，爸爸還能不清楚？”

  沈婉轉身上了樓。

  她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還好，屋裏還沒結上蜘蛛網，看起來，還經常有打掃的樣子。

  她走過那熟悉的書桌，走過那隔斷的小房間，走過那酒櫃，走過那小飯桌，昨日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甚至，她睡在小沙發上，他溫柔地喂著她米粥的情景，也曆曆在目……

  她眼眶一澀。

  不，沈婉，不能再想了。

  她按住了腦袋，用力地搖晃著。

  身後傳來腳步聲：“來咯，上菜啦。”

  父親的聲音依舊頑皮。

  她連忙正了正臉色，一轉身，已經是笑顏如花。

  “快點趁熱吃。”沈峰滿臉是笑。

  沈婉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麵條。

  父親放了她最不愛吃的蔥粒，撒得整碗麵都是。

  那蔥的辛辣氣味讓她胃不舒服極了。

  誰能知道她真正愛吃的是什麽？

  她暗歎道。沈婉啊沈婉，你若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了，你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別人能愛惜你？

  父親不能。

  納蘭容若亦不能……

  “什麽？你後天就要走？”沈峰大喊了一聲。

  女人責怪地瞪著他，沈婉卻麵不改色：“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再說了，我這次去內地，也存的想開拓市場的心。年夜飯交給你，爸爸我很放心。”

  “大過年的，你說不回來過，一人在外麵……不，我不答應！”沈峰賭氣地坐在了床沿。

  “說不定，我在外麵晃悠，會有桃花。”沈婉笑嘻嘻的。

  桃花？

  這個詞，一下刺中了沈峰的弱點。

  他半信半疑地回頭看她：“桃花？”

  “而且，我回來之後，就會聽從你的安排去相親。怎樣？你就讓我出去晃一晃吧？”

  沈峰這才覺得有點劃算。

  “什麽嘛，一個人在外麵過年，家裏也不團圓……我告訴你，下次絕對沒有下次的！”

  沈峰念叨著。

  沈婉但笑不語。

  這家裏，本來做主的就是沈婉。

  就算沈峰不同意，沈婉也不想繼續留在店裏自怨自艾。

  隻是，這樣父親有麵子多了。

  他開心了，她也就開心了。

  “把房產證收好，知道麽？”沈婉的行囊還沒打開，就準備著再次出發了。“爸爸，我會給你帶新年禮物的。”

  “我能許願說我要一個女婿麽？”沈峰吐槽著。

  “哈，月老休假去了。”沈婉嘻嘻一笑。

  行程的規劃都已經籌備好了。

  她開始期待這趟獨自旅行了。

  或許，經過這場旅行，她能看透一些東西，也說不定喔……

  大年初一的一大清早。

  雪花漫天飛舞。

  民家小客棧的紅色燈籠在隨風飄擺著。

  天色蒙蒙亮。

  但其實，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

  一個嬌俏的身影靜悄悄地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起了床。

  窸窸窣窣的，一雙纖手拆開了小巧的包裝盒，閃進了衛生間裏，謹慎地關上了門。

  她睜圓了眸子，屏息等待著。

  一分鍾，兩分鍾……

  想要的兩條紅線，始終沒有出現。

  她悠悠地歎了口氣。

  洗手間的門被敲響了：“小嫣，你在裏麵嗎？”

  容嫣慌亂地把驗孕棒往背後一藏，四處尋找著可以扔東西的垃圾筒。

  她剛“咚”的一聲把東西扔進去的時候，沐野已經開門走了進來。

  她神經質地捋了捋額前碎發，笑容勉強：“啊，你怎麽起得這樣早？”

  沐野擁住了她，洗手間才多大啊？

  他眼睛四下一掃，就看見了地上垃圾桶裏那根被遺棄的驗孕棒。

  他挑了挑眉：“小嫣，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你天天測，這樣把自己搞得都神經兮兮了，有用麽？”

  容嫣低頭攪著手，眼裏淚水已然決堤：“我，我隻想為你生個孩子……”

  “孩子的事情是天注定的。”沐野伸了個懶腰。

  查也查了，中藥也調理了，容嫣越是緊張，越是小心翼翼，孩子就越是遲遲不來報道。

  他自己倒沒有什麽所謂，隻是容嫣對這事十分上心。

  別說在他家裏，就連回她娘家吃頓飯，丈母娘也要專門熬製湯水給他們喝。

  本來容嫣就夠緊張的了，結果，容若一把翩翩給帶回家裏，看見了人家那大大的肚子，容嫣就更加神經過敏了。

  “我是不是一輩子都生不了孩子了？”她在他懷裏哭著。

  “傻丫頭。沒孩子就沒孩子啊。我跟你結婚，又不是圖的孩子。”沐野懶懶地道，“再說了，昨天晚上才剛做了幾次，你以為能那麽快就驗出來？”

  他拉著她走出洗手間：“在洗手間裏談這事，真是煞風景。”

  他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才低頭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等會這家民宿都要被你的眼淚淹沒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

  容嫣這才抬起頭，露出一個帶淚的笑臉：“我哪有哭得那樣誇張？”

  “哪裏沒有？”沐野撇了撇唇，“真不明白，女人哪來那麽多的眼淚啊？我有時候都懷疑，我不是娶了一個女人回家，我是買了個哭包回家。每天晚上一捧在手心，嘩啦啦，眼淚就下來了。”

  容嫣嗔怪地跺了跺腳：“你現在可是後悔了？我一直都這麽愛哭的……你要不喜歡，我也改不了，我，我……”

  說著，眼淚又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