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頸椎不好，別老做飯了。”他也低聲叮囑著。

  兩人低聲交談的一幕，落入了客廳裏一直默不作聲的納蘭宣眼裏。

  他的眸色忍不住深了幾分。

  容嫣最近一直在世界各地陪著沐野出差，很少回到家裏。

  一頓晚飯，隻有納蘭家的三人，連同沈婉一起吃而已。

  沈婉一落座，也絲毫沒有客人的自覺，就忙著用公筷給納蘭家的人布菜：“這珍珠鮑是下午剛到的，很新鮮，我在店裏燉了好久的，你們試試味道如何。”

  纖紫笑得眼睛都彎了。

  容若淡淡地道：“謝謝。你自己要多吃一點。這種東西能補鈣。”

  納蘭宣卻迫不及待地的進入了正題：“沈婉，你在我們家住挺長一段時間了吧？”

  沈婉的筷子停住了。

  她的表情微妙了起來：“呃，是得有半個多月了吧？”

  容若不動聲色地聽著。

  納蘭宣點了點頭：“是蠻久的了。”他斟酌了一下才道，“是這樣的，本來嘛，說住到我們這裏來，也是為的能好好照顧你，容嫣不在家，我們兩老也挺悶的，加上容若那邊有空餘房間，所以你到樓上去，確實是方便了一些，不過……”

  他瞟了纖紫一眼。

  纖紫口中含住筷子，還在嚼著齒頰留香的珍珠鮑，根本沒有捕捉到老公的話裏重點。

  看到他看著自己，反而是一頭霧水。

  納蘭宣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才道：“今天你爸爸來，其實也提醒了我一點。你和容若，名義上算是伯伯和弟妹，但是，容皓不在這裏住，一個晚上的，樓上就你們兩個人，孤男寡女的，傳出去總不是太好的。沈婉，你這麽冰雪聰明，你該明白我的意思的對吧？”

  沈婉微微一笑：“我明白的。其實我也跟容若提過，因為來回奔波這段路，我也挺累的，所以，我也打算過陣子搬回我自己那邊去住……”

  “不，不，不。”納蘭宣連聲道，“你誤會我意思了。”

  沈婉皺起了眉。

  “我意思是，你既然懷了我們納蘭家的孩子，我們就得照顧你。為了方便照顧，你就住到樓下來吧，這樣，纖紫能給你料理營養餐，將來你要生了，她也能搭上把手，你說是吧？”

  纖紫沒頭沒腦地應道：“老公，你秀逗啦？現在哪個年輕人願意跟公婆一塊住喲。”

  納蘭宣狠狠地踩了纖紫的腳一下。

  這個不懂看眼色的老太婆連連叫了起來：“你踩我幹嘛啊。”

  沈婉的心咯噔了一下。

  容若幾乎隻有晚上才會出現在家裏，纖紫是一個生過四個孩子的女人，而且，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家裏。

  她根本就沒有懷孕，在這種人眼皮底下，能瞞天過海多久？

  更要命的是，還有這麽一個眼睛像探照燈一樣銳利的納蘭宣？！

  她的腦袋裏還在飛速地旋轉著對策，容若卻忽然開口了：“爸，你不用擔心太多。我樓上的環境比較好。而且，我也答應了導師，近段時間，我就會離開H市，回去內地發展。到時候，樓上隻有她一人，你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沈婉剛鬆了口氣，心髒一下子又被他話裏透出的意思提得老高。

  她屏住呼吸，纖紫已經失聲道：“什麽？你又要回內地去？”

  “對的。”容若垂下眼，“過段時間，醫院裏還要裁員。現在H市太小，醫院運營都成問題了。到內地那邊去，發展的機遇也比較好。”

  纖紫大為不舍：“你不是好不容易才能回來的麽？”

  容若隻是微笑：“對不起，媽媽。”

  纖紫眼眶紅了：“又不是裁員就一定裁到你……我兒子這麽帥……還有，你才回來沒多久，就又要說回去……你房子都買好了……”

  容若沒有說話。

  他隻是伸手拍著母親的背。

  纖紫靠在他身上，忍不住地難過：“就不能不去嗎？”

  納蘭宣卻忽然道：“孩子有更廣闊的天空，你又瞎操心什麽？容若本來應該是四個孩子裏麵發展得最好的，你就非要他回來H市……你以為在內地不好嗎？當時我就不讚成！男人，就應該誌在四方！”

  纖紫不敢哭了。

  她憋住眼淚，悲悲戚戚地扒起米飯。

  沈婉默默地扯過一張紙巾，塞到了纖紫的手心。

  滿桌的好菜，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原本已經做好了這是一頓鴻門宴的準備，卻沒有想到，納蘭容若竟然給了她這麽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他要離開了，離開這個城市……

  她想，他走了之後，他們之間的牽係就該是斷了吧？

  也是的，一個懷了他弟弟孩子的女人，本來就不該在癡心妄想什麽了。

  她的心劇痛著，卻還要強抑住自己的悲傷，努力維持著表麵上的平靜。

  因為，納蘭宣就坐在她上位。

  那雙如鷹般的眼眸，一直盯在她身上。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如此的殘忍！

  沈婉的平靜，撐到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佩服自己。

  她還能一邊洗碗，一邊努力地想逗笑纖紫：“想想，H市地方這麽小，美女也少啊，你看現在港姐亞姐質量這麽差喔。內地人那麽多，美女也肯定多的。容若等回來的時候，就會給你帶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回來了。”

  “等他奮鬥出什麽來了，還能買好樓，接你們過去一塊幫他帶孩子呢，多好呀。”

  她一邊勸，自己一邊笑。

  偏偏纖紫還淚眼朦朧地看她：“你說的，會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容若條件那麽好，一定很快能有女朋友的。視乎他願不願意接受而已啦。”她繼續笑著。

  笑了一整晚，蘋果肌都酸了。

  知道她難過的，隻有她自己的心髒。

  關上了房間的門，沈婉狠狠地把自己甩在了床上。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世界裏，眸子裏，都是那人淡淡的表情，淺淺的笑意。

  淚珠忽然從緊閉的眼眶裏滾落了下來，怎麽都止不住。

  她放縱著自己安靜地哭泣著。

  哭完了，就該忘記了……

  “各位旅客，菲律賓抵港的GT256航班已經到埠，請各位做好準備……”空姐甜美的聲音回旋在機場上空。

  沐野揉了把臉，還是沒有辦法掩去滿臉的倦容。

  旁邊的容嫣已經遞過來一瓶水：“再喝點水吧？”

  沐野沒有去接。

  他埋怨了幾聲：“天殺的廉價航空公司！連飛機餐都難吃到吐！老爸這隻鐵公雞！公費就隻能定這麽廉價的航班嗎？！還非讓我坐經濟艙！”

  容嫣微微一笑：“算啦，在外麵也飄了這麽久，這麽長時間的經費，也夠讓何先生心痛的了。”

  “那鐵公雞，估計上個廁所用兩格紙都能心痛半天的吧？”沐野毫不留情地嘲諷著。

  他下了飛機，提著自己輕便的行李，很快就把嬌小的容嫣甩到了後麵。

  可憐的她，拖著行李，快步地在他後麵追趕著：“沐野，沐野，等等我……”

  沐野不耐煩的：“都到H市了，你還跟著我幹什麽？趕緊通知你的家裏人，讓他們來接你吧。”

  容嫣委屈的：“這個時候，我去哪裏找家人接我？”大白天的，每個人都在上班，除了沒有代步工具的媽媽之外。

  沐野回頭瞪了她一眼。

  她縮了縮脖子，委屈地低下了頭。

  他哼了一聲：“沒點用。”他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心煩的是，很快車子就被一個師奶占了。

  他低咒了一聲。

  在外麵一直飛了這麽長時間，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見沈婉。

  現在的沈婉，怎麽樣了？

  這麽長時間沒有聯絡，她是不是會有點想他？

  早知道，他就不用豬朋狗友那一招，說什麽欲擒故縱，結果，現在，把自己折磨得夠嗆！

  好不容易攔了一輛車子，他大發慈悲地替容嫣把行李扔上了車子，自己也坐了進去。

  “你也要坐這輛車？”容嫣結結巴巴地道。

  “當然啦。”沐野閉上了眼睛，養著神，“到地方了，你就趕緊給我下車，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如果不是剛好順路，我就該把你丟在機場的。”

  容嫣卻甜甜一笑。

  她知道，他雖然凶，卻並不會真的這樣做。

  他隻是對她的笨拙感到不耐，並非真正討厭她。

  “笑什麽笑？”他一睜開眸子，就看見她在傻笑，一種嚴重無力的感覺要把他打敗了，“別把你招牌傻笑露出來嚇人好不好？”

  容嫣隻好玩起了手機：“好吧好吧。你睡你的，我不笑了總行了吧？”

  沐野剛閉上眼睛，那傻丫頭又一驚一乍地叫了起來。

  他再度睜開眼睛，簡直有揍她的衝動了：“你就不能讓我在見我女神之前先養足精神嗎？你心腸就非得那麽壞嗎？”

  容嫣喘息著，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二哥快有小孩了，這，簡直是太暴炸的新聞了！”

  “無聊！”沐野睡不夠覺，脾氣差到了極點，“我對誰是你二哥，誰是你二嫂，誰是你二哥孩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要再打擾我睡覺，我就把你丟下車！”

  容嫣一個勁地搖頭：“我二哥你肯定聽說過的。他是納蘭容皓啊。”

  “那又怎樣？”一個小明星，有什麽好咋咋呼呼的？

  “我媽說，沈婉姐懷了他的孩子，現在在我們家裏養胎呢。”

  “什麽？”沐野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