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啊。”纖紫也很有耐心。

  她慢慢地牽著沈婉的手一步步地走下樓梯，“婉兒，我能這樣叫你吧？我啊，從一開始就特別喜歡你。不管你是願意跟著我家容若，還是容皓，你肯當我的兒媳婦，我就特別開心，更別提現在雙喜臨門了……”

  “不，不，不。”沈婉忙道，“有容皓的孩子，真是個意外。我和容皓，已經是分手的了，和平分手的了。”

  “那也不成啊。”纖紫的思想跟納蘭宣一樣傳統老舊，“孩子都有了，怎麽說，都得給你們一個名分。”纖紫握緊沈婉的手，“比起他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我特別喜歡你。如果他的老婆是除了你之外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會同意的！”

  沈婉頭皮一麻。

  這下，容皓得多恨她？

  她還想繼續解釋，纖紫已經打開了大門，把她送了出來。

  她沒有車子，纖紫堅持要用自己的小綿羊電動車送她過去。

  老天，坐在一輛老人專用的小綿羊上，她一路接受著路人眼光的洗禮，幾乎就要抬不起頭了。

  更要命的是，不管她怎麽要求，纖紫都不肯讓她開車，任憑那輛小綿羊一步三搖，一屁股黑煙地挪到了私房小築那裏。

  “這是我開的店。”沈婉有些局促，“伯母上去坐麽？”

  “你開餐館的？”纖紫太意外了。

  她把車子停好，手袖一挽，“有什麽粗活重活，我來幹！”沈婉連忙阻止：

  “不，不，不。伯母，我這怎麽過意得去？再說，我有請夥計的，大家有幫忙幹，我在這裏，就是收個帳，管一管人而已，真沒什麽，你不用擔心。”

  “哎，你還見什麽外？孩子都有了，還老是叫伯母伯母的。”纖紫音量很大，“你就叫我聲媽，會怎樣啊？”

  旁邊打掃的夥計聽了這話，來不及來招呼老板，把手中的掃帚一丟，撲得一聲，就衝上樓去了。

  不用猜，肯定是去傳播八卦去了。

  沈婉一陣無力：“伯母，我和容皓，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啦……”

  “他敢不負責任，我同意，他大哥跟他爸爸也不能同意啊。”纖紫攬了她一把，“我也想好了，到時候，你們結婚了，就過去他那邊住。哎，說實話，我就老覺得……”她囁嚅道，“雖然容若是個醫生，不過，你們住同一屋簷下，終歸不太方便，容皓不太自覺的，你去那邊監督他，我也更放心啊。”

  沈婉太陽穴一抽。

  別說他們不習慣，她也會很快找個理由溜之大吉的。

  不過是走過場罷了。

  再過幾個月，肚子到了該大的時候了，她去哪兒找個肚子挺高給他們看？

  “我，我會盡量的。”她隻能勉強應了，“伯母，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料理午飯吧。我晚上會自己回去的。路上開車千萬小心啊。”

  纖紫比她還急：“對，對，對，午餐重要，我老公回來看不到午餐，會發火的。我走了。你粗重活不許幹啊。”

  她的話餘音繚繞，可人已經跳上小綿羊，到了百米之外了。

  剛才如果開來的時候，能有這麽快的速度，那沈婉就不會一路被人行注目禮了。

  她剛轉身，樓梯上忽然衝上來一個人影，差點沒撞到她：“人呢？人呢？”

  “什麽人啊？”看著父親一臉著急，沈婉莫名其妙的。

  “當然是我未來親家啊。”沈峰急得直跳腳，“不是剛才有人看到了嗎？你怎麽那樣沒禮貌啊，好歹請未來婆婆上樓喝茶吃個飯，見個麵，談談下聘的事啊。”

  沈婉翻了個白眼。

  她決定不搭理老爸了。

  她自顧自地走上樓梯：“爸，你別想太多了。她不會是你未來親家的。”

  沈峰的反應，堪比剛才纖紫的。

  他的超大音量震得沈婉耳膜一痛：“什麽？！不來提親？想白睡我女兒？！”

  夠了啦！

  沈婉被氣得臉色發白。

  樓上樓下的客人都詫異地看著她。

  她鐵青著臉，大步地走回辦公室。

  人家是清白的！

  現在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這些人，一個兩個的，把她的名聲都給敗壞了啊！

  纖紫把熬好的雞湯倒給了納蘭宣享用。

  轉念一想，既然沈婉不愛喝雞湯，那她現在能吃些什麽？

  資源就擺在麵前，纖紫也毫不含糊。

  她拿起電話，直接撥打了容若的手機。

  本是午飯休息時間，電話那端卻一直在空響。

  因為此刻，容若正呆在手術急救室裏，替一名孕婦縫合著傷口。

  手術床上的女子因為疼痛，斷斷續續地呻吟著。

  她挺得高高的肚皮上，已經縫合了兩處傷口，被容若用繃帶滿滿地纏了起來。

  因為她懷孕已經超過36周，孩子隨時有早產的危險，容若不敢給女子打全麻針，隻能局部麻醉，局部縫合傷口。

  她表情痛苦：“醫生，我的孩子能保得住嗎？”

  “你先安心地接受手術，我們一定盡力的。”

  容若抬頭看了一眼輸液瓶，低聲交代了一句。

  護士加了一劑保胎針。

  孩子有流產的危險，但是現在告訴女子，隻能加劇她的焦慮。

  她的肚皮上，她的腿上，都有深深的刀痕。

  她的臉上，額頭上，都要深深淺淺的舊傷疤。

  “你需要報警嗎？”

  女子一個勁地搖頭：“不要，不要，報警了，警察會把我老公給抓走的，不要……”

  “警察抓你老公？你身上這些傷，是你老公打的？”默言忍不住多口問了一句。

  女子啜泣了起來：“是的。因為我懷孕，所以他才娶了我。他是想負責任的，可是，喝了酒，他就控製不住自己了，他不是有意打我的……”

  容若的瞳孔縮了起來。

  默言忍不住罵道：“這樣的人渣，你還要嫁給他？”

  “他人很好的。”女人哭道，“因為孩子，他放棄了娶別的女人的機會，娶了我。我知道他不太滿意，所以才會借酒澆愁的。隻要孩子生下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果孩子沒有了，他就不會要我了……”

  “那你就不能自己帶孩子生活嗎？”

  “我就想讓孩子有個爸爸，有個名分啊……我愛他啊……”女人越哭越厲害。

  容若瞪了默言一眼，斥道：“夠了！”

  女子的宮縮越來越厲害，那家夥，還一直刺激她，是想孩子保不住麽？

  默言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了。

  “你如果想要保住孩子，就要平靜下來。”容若淡淡地道。

  他輕輕地剪斷了線頭，把包紮的任務交給了默言，自己退下了手術台。

  一個上午，接連三台手術。

  他有些累，更覺得有些不安。

  這個女人的一生會不會就是將來沈婉的寫照？

  他一想到，母親跟他說好的，將來讓沈婉跟著容皓到他住所去居住的時候，太陽穴就忍不住一陣陣跳動。

  眼前這個男人，為了擺脫這段婚姻，擺脫這個女人，擺脫這個孩子，往女人的肚子和腿上各砍了兩刀。

  女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出現了先兆流產。

  按她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去，孩子很有可能會保不住的。

  而容皓，他會不會也這樣對待沈婉，這樣對待沈婉和他的孩子？

  容若的身子一顫，隱隱地出了神。

  默言已經包紮完畢，在他之後走出手術室，看他靠在窗前，沒有脫去手術服，還皺眉發著呆，惡作劇的心一起，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他後麵大吼了一聲：“納蘭醫生！”

  容若麵無表情地回頭，瞪了他一眼。

  “真無趣。”默言掃興地，“你就不能有點除了麵癱之外的表情？”

  “病人怎樣了？”容若問的卻是這個。

  “她還是有出血的跡象。”

  “那轉婦產科吧。”容若大步地向前，“拜托楊主任，千萬替她，保住孩子。”

  隻是，不知道，有這個孩子，有和那個男人的一段孽緣，到底這件事，是好是壞的。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掩住了臉。

  沈婉東磨西磨，回到納蘭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一點多了。

  她剛一坐下，容若就遞給了她一把鑰匙。

  “昨晚你睡著了，我也就沒給你了。”容若端來一碗粥，“吃點吧。等會再睡覺。”

  “我不吃油膩膩的湯。一聞，我就要作嘔，我反應特別大，真的，不信你看！”沈婉還幹嘔了兩聲，生怕對方不信。

  容若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她訕訕地一笑：“你就不能有別的表情？”

  “這是蓮子羹，不油膩的。我隻加了一點冰糖。”他把碗塞到她手裏。

  她低頭一嗅。

  淡淡的蓮子清香撲麵而來。

  百合、蓮子、薏米，燉成了粘稠的粥水，糯糯的，看起來就讓人挺有胃口。

  她輕嚐了一口，眼睛一亮：“你做的？”

  “你也可以認為是天上掉下來的。”他起身，在回房之前忽然道：“如果，你不想和容皓一塊住，你可以住我這裏。反正，我也很快會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