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開了她的手：“不必了，讓你男朋友看見，這樣不好。”

  他話雖這樣說，臉卻黑沉得嚇人。

  “他不是我男朋友。”沈婉解釋得喉嚨就快幹了，“我也不知道，他和容嫣到底是什麽一個狀況，我隻知道，你這樣跟他扯破臉皮地鬧，對你來說，沒有好處的。”

  容若冷冷一笑：“好處？”

  她想維護對方，就想用這套理論來說服他？

  “我不是三歲小孩，我不會衝動地就這樣把他往死裏揍。隻是沈婉，如果對方是用這樣的語氣說你的親人，你還會不會勸自己說沒有好處這四個字！”

  沈婉急了：“你怎麽這樣說不通？男女之間的事情，本來就不能勉強的。既然知道他不好，那容嫣及時抽身，不正是件好事嗎？”

  他不怒反笑。

  夠了，夠了。

  她是替那男人來做說客的，他現在算是看清楚了。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揍他，更加不會幹涉你們倆的發展。男女之間，本來就是自由的。我不是上帝，控製不了你想和誰在一起。但是，我不會允許再有人傷害我的妹妹。不管是何沐野，還是你！”

  沈婉氣得跺了下腳：“你聽不懂人話嗎？別說他是容嫣喜歡的人，就說我自己，本來也根本沒有打算接受他！”

  “那是你的事。”他冷冷地說完，已經打開了包廂的門，徑直大步地離開。

  沈婉追了上去：“那你生什麽氣？既然是我的事，你那麽大反應幹什麽？”

  “我有什麽反應，是我的事，跟你也沒有關係。”他拉開大門，冷冰冰地扔下這句話，就摔門走人。

  她差點沒被反彈回來的門打到，氣得咬緊了下唇，俏臉都白了：“混蛋，是聽不懂人話麽？”

  “我們之間的事，跟他有什麽關係？”沐野冷哼了一聲，“幹嘛要跟他解釋？”

  “別我們我們的。”沈婉一陣煩躁。“我是我，你是你。抱歉，我要到廚房裏去了，請你不要進來。”

  她鑽進了後廚，猛地把大門拉上。

  看著女老板鐵青的臉色，夥計們沒有一個敢出聲說話。

  “今晚預定的菜單是什麽？”她公事公辦地問。

  一般，她的規矩就是，在今天顧客點的菜裏麵，挑出一道菜來親手做，至於挑什麽菜，就看顧客的運氣和她的心情了。

  夥計手腳麻利地把菜單送了上來。

  “好了，就它了。”

  她把冰庫裏已經解凍好的墨鬥魚拿了出來：“今天晚上，我就做爆漿墨鬥魚丸！”

  “吧嗒！”一聲重響。

  汁水充沛的墨鬥，被大刀背狠狠地砍下，汁水四濺。

  沈婉穿上了廚師服，對著墨鬥一陣狂剁！

  白嫩的墨鬥，被剁成了肉泥。

  她還沒放過，撒上生粉，在盆裏一頓狂揉！

  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就活像盆裏是她的殺父仇人。

  狠狠地一甩，墨鬥已經不見形狀，可憐巴巴的一團，被甩上了天，又重重地跌在了盆裏。

  她滿頭大汗，對著屏住呼吸正看著的眾位夥計說道：“爆漿墨鬥丸做的時候，就是要講究力道。揉得越爛，越充分，就越好吃！”

  “啪！”一團東西被甩在了砧板上。

  她還是一頓狂揉。

  看她奮力揉捏的背影，夥計們都咽了口口水。

  “老板今天肯定很生氣。”每個人心裏都是這樣想的。

  容若下了車，狠狠地踢了一腳車門。

  憤怒，失望，把他的心全給填滿了。

  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幹嘛要去興師問罪？

  她喜歡誰，接受誰，都是她的事情。

  如她所說，跟自己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他揉了把臉。

  從醫院那時候，他不就看出何沐野對沈婉有意思了嗎？

  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也攪進了這場糾葛裏麵來。

  他吐了口惡氣。

  算了，算了。

  他對自己道。之所以錯過，就是因為是錯的，所以才擦身而過。

  自己不該那麽沒風度的。

  他應該祝福，也勸妹妹祝福。

  至於未來……

  他看向了天邊遠遠的夕陽，眸子眯了起來。

  未來會不會有人相伴，對他來說，已經不是那麽重要的事了……

  電話卻在此刻想了起來。

  他接了起來，裏麵是那人冷靜的聲音：“今晚過來，我請你吃我的招牌菜。”

  “不去。”他的態度也很堅決。

  他沒有那種跟人家女朋友糾纏不休的習慣。

  “你來不來？”沈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危險，“不來，以後，我都不理你了，真的不理了！”

  她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容若瞪著電話半晌，才冷哼了一聲。

  一大盆的湯重重地摔在了容若的麵前。

  他皺起了眉：“這是招牌菜。”

  “對的。”沈婉也不甘示弱地道，“一大盆，我做的。今晚的店長推薦！”

  受了氣，忍氣吞聲，不是她沈婉的作風。

  再說了，她純粹是被人冤枉的。

  納蘭容若那麽慢熱，那麽龜毛，沒關係，她沈婉，不是！

  容若抬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歡迎便直說好了，我可以馬上走人的。”

  他瞄了一眼外麵，客人來來往往的，每一間包房裏都有侍應生忙碌地上菜撤盤。

  沒有空餘的包廂，他是坐在沈婉自己的辦公室裏的。

  “你這話就說錯了。這盆湯，就是為你做的，白玉翡翠湯。”

  她身子前傾，用白玉般的大湯羹在湯裏輕輕攪動著。

  玉石般翠綠的青瓜片浮在湯上，濃濃的上湯香氣撲鼻，白玉般的丸子浮浮沉沉的，顆顆圓潤可愛。

  “沒有你，我還打不成這丸子呢。”她話裏有話，“我爸以前一直認為我肯定自己打不成這丸子，因為女人力道是不夠的。沒想到，我爆發起來，能有這麽大力氣，打了這麽多丸子。”

  他聽出來了，擰眉看著她：“因為我？”

  “對。”沈婉也不兜圈子了。她直接在他麵前坐下。“所以，剩了這麽多，我絕對不把這些壞情緒帶到明天，我們現在就把它們全部吃掉。”

  “你情緒壞？”他哼了一聲，“對，我沒有祝福你，何家好歹也算是城中的名門，恭喜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沈婉的眸子一眯：“納蘭容若。你夠了沒有？我當他的麵，跟你說我和他根本什麽事都沒有，你還唧唧歪歪的……”

  “我唧唧歪歪？”容若不怒反笑，“換成是你妹妹被人傷害試試？那混蛋，還對我妹妹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她運氣不好，遇上了渣男，難道還要我開心的拍手，說甩我妹妹甩得好？”

  “你別拿你妹妹說事！”沈婉一根筷子直直地插入湯裏，一顆無辜的丸子被戳中，噴香的墨鬥湯汁沁了出來，“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情，跟我無關，你更加不適合插手。你莫名其妙地對我有情緒……”她哼了一聲，“你莫非是喜歡上我了？吃醋了？”

  容若毫不含糊。

  他端起麵前調味盤裏的醋，眼睛眨也不眨的，一口喝下。

  他把空空的碟子一放，淡淡地道：“我寧願吃這個醋，也不吃你的醋。”

  沈婉愣了。

  她連忙端起一杯水，送到了他唇邊，眼裏又是責怪又是心疼：“你瘋了？我倒的是陳醋！你喉嚨怎樣了？會不會很熱？”

  “醋喝不死人。”他喝了大半杯水，才把那股酸得快倒牙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你……”她眼眶紅了，忍不住跺了下腳，“行，納蘭容若，你夠厲害。”她仰起了頭，把滿心的委屈壓了下去。

  “是我冤枉了你，你隻是心疼妹妹而已。”她頹然地坐下。

  侍應生把沈婉準備好的晚餐一盤盤地端了出來。

  蜜汁豬頸肉，芝士蝦球，蒸桂花魚，還有翠綠的護國菜，每一道，都是她在後廚親手做的。

  “吃吧，吃完，我不留你。”她勉強苦笑了一聲。

  他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對她一絲情意都沒有，她難道還要苦苦糾纏？

  他看著她臉上的失落，眸色加深了：“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心疼妹妹罷了。”雖然，現在她失落的模樣，更加讓他心裏一塞。他忍不住道：“何沐野今晚不是也在這裏吃飯嗎？你不用去陪他？”

  沈婉懶洋洋地起了身：“對，你說得對。那我失陪了，你一個人慢慢吃。”

  嫌她礙眼，趕她走麽？

  她沈婉這點起碼的自尊，還是有的。

  她沒等他出聲挽留，已經開門走了出去。

  沐野定的一號包廂就在眼前，她卻根本就沒有走進去。

  拾級而下。

  顧客穿梭如織。

  她慢慢走下了樓，鑽進了自己的銀灰色車子裏。

  整張臉，埋進了小小的掌心裏。

  沈婉啊沈婉，要強了20幾年，一個男人，一個動作，就把你給打敗了。

  還想說，自己對他隻是朦朧的好感而已嗎？

  不想否認了，也不想掩飾了……

  隻是，納蘭容若，你知道嗎？

  你因為妹妹被拒絕就如此大動肝火，你又何嚐想到，你這樣的冷漠，跟何沐野的拒絕又有什麽不同？

  隻是，容嫣被傷害了，有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