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出使(3)
作者:烤鹿      更新:2022-03-25 20:39      字數:5071
  這個年代的神州人,對著白色人種,總有一些天生的畏懼,或者可以說是自卑,由於國家積弱,麵對洋人的時候必然要吃虧這樣的心態已經在他們心中形成了習慣。

  而又出於長年接受的禮節教育,待人接物,總也會帶著那種特有的謙卑和恭敬,特別是出門在外,這是禮儀,就像我們去到別人家裏,到處小心翼翼,怕給別人造成麻煩,而別人到咱們家裏的時候,又告訴他們要像自己家一樣隨便,這是五千年文化所帶給我們的一種暴發戶所沒有的東西,叫做教養。

  但是,在神州土生土長的黃建國和這個時代的國人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看著抵抗聯軍一步一步壯大,把被小鬼子欺負得民不聊生的神州收複,統一,看著原來吃口飯都那麽困難,眼中所見,個個麵黃肌瘦,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變化是誰都看到的,但是身為水兵的一個班長,黃建國看到的也許比一般人多了些,不說小鬼子戰敗後舉國上下,城鄉人民載歌載舞,那些都是虛的,興奮幾天過後,該幹嘛還得幹嘛。

  真正不一樣的東西是民眾切身看到的改變,是吃的,穿的,住的,走的——現在走路都帶風,因為國家終於吐氣揚眉了!

  而真正令黃建國感到改變的,更多的是他眼中的海軍,神州有過海軍,雖然也許算不上是航海強國,但是鄭和下西洋這回事,也足以給枯燥無味的神州陸地發展史上添上幾分色彩,在文化上也能加上幾分。

  滿清時代的北洋,轟轟烈烈弄了一場,最後,雖然結局在國人看來是很悲壯,但是在老牌列強眼中,那仿似一場兒戲,不值一提。

  然而,抵抗聯軍的海軍,是真的不一樣了,像滿洋海軍那樣,炮彈水貨,軍官溜狗這樣的事是再不可能發生的,與小鬼子的海戰,登陸小鬼子這樣的勝仗足以證實了這支重金養出來的部隊並非擺設。

  每次開炮,黃建國總會覺得帶著一種吐氣揚威,還帶著一種悲壯,雖然隻是在海軍學校裏學了那麽一年就上了艦,但是,他也深刻地強化著自己在那所學校裏所學的東西,最重要的就是一種大無畏的,隨時赴死的精神,海軍精神!

  吾可殺敵,敵可殺吾,為國為民,無懼矣!

  這種悲壯,在入軍,登艦的第一刻起,便始終牢記在黃建國的心中,從未改變。

  但是,畢竟是出生成長在國難時代,任何人都沒有退伍這麽一個概念,甚至連黃建國自己都沒有想過,離開了戰艦,離開了海軍,自己的將來會怎麽樣,在原本就生活在侵略者的陰影下,卑微且小心翼翼地生存著的小人物很難去想象自己的未來,得過且過已經是極限。

  加入抵抗聯軍開始,每次出征前,黃建國便學會了用自己所學的不多的漢字寫成信,然後在出征前寄往家中,以示自己的決心,也覺得,即便自己一去不返了,不能再返了,家人也能斷了念想,誰人無父母?誰人無牽掛,無非寄托!

  而後來,黃建國開始和很多老兵一樣,每每出征前一樣給家裏寄信,可信裏卻開始寫一些萬金油:問侯家人,還有一些往來較近的親友,然後就是什麽兒一切安好,家人勿以為念....

  沒有人知道,一戰下來,即便是零戰損的一戰,所有人的心中都帶著一種悲壯,戰後,也不會有太多歡慶,更多的隻是欣慰,少死一些總是好的,抵抗聯軍組建起來的神州海軍,就是這樣一支部隊,用世界海軍史上最悲壯的軍隊來形容這支部隊並不為過!

  隻有苦過,才知道甜是多麽美好,隻有弱過,才知道強大有多麽必要,而要負責保護這一方水土的人,肩上擔的有多重,那是必需用鮮血和性命來悍衛的尊嚴!

  “祈戰死!”神州陸軍一直喊著這樣的口號,他們是否真心?沒有人知道,但是他們的戰損是三大軍種中最大的,把鬼子趕出神州,也是他們做到的。

  “神州無被俘之空軍!”空軍做到了,他們都是萬裏挑一的人選,但是在藍天上,為了悍衛這一片領土付出了很多。

  “神州軍人,無論何時何地,必盡守土護民之責,戰艦之內,即是國土,吾民吾疆,皆我等守護!”黃建國再次默念著這一句寫入海軍操典的話,雖然不記得這句話是哪個大人物寫的。

  這個時候的黃建國隻是站在艦島旁邊的圍欄邊上,和左右的戰友相隔一米,這是標準距離。

  這個時候,黃帝號航母戰艦邊沿上站滿了人,個個儀表整齊有序,敬著軍禮,數百米外那些歡迎的人群,其實看起來,和平時看腳邊的螞蟻也大不了多少,但是他們必須紋絲不動....

  這個叫“站坡”,又叫“站泊”,為海軍傳統禮節之一,源起於帆船時代。

  在當時,迎接高貴乘客,全體水手必攀登桅上,倚身帆桁聽候號令,脫帽揚手,高聲歡呼三次。如受禮者照數還呼,則必須再行歡呼一次,以示敬意;如僅歡呼一次,則不必重呼。流傳至近世,因帆船已淘汰,及改攀桅為站坡。

  站坡,海軍術語即分區列隊,是艦員在艦上列隊的一種形式,用於迎接國家元首、集權首腦、軍隊高級將領,海上閱兵、檢閱艦艇、訪問外國港口進出港時以及其他有關場合。分區列隊時,艦員麵向舷外,根據需要可兩舷分區列隊,也可在一舷分區列隊。神州國海軍規定,艦艇執行三級以上禮儀時,全體艦員分區列隊。在每層甲板上,軍官、士官均站在艦艏方向。

  可以說,黃建國屬於苦逼的一類人士,在這個儀式上,他並沒有站到艦艏的位置,而是必須要站在這靠近登陸的位置,與他的職位有點不符。

  也許很多人都不會在意這樣的細節,但是隻有置身處地在那個位置的人會有自己的想法,誰都不是聖人,誰願意在一個小角落一站就是幾十分鍾甚至是一兩個小時?何況,自己本身可以在更好的位置,顯示自己的地位的位置。

  “一切為了祖國!”黃建國的右手輕顫,任誰也經不起一隻手這樣舉著一動不動半個鍾,原來的站坡練習裏也沒試過這麽長時間,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上級這一次一直沒有發下休息的指令,自己作為一線的軍官,自然不能有任何抱怨,於是隻能在心中安慰自己。

  出訪這個一戰的戰敗國,換句話來講,這個國度就是一戰結束後最慘的國家,憑什麽要給這樣的禮儀?在基層的人永遠不會看到高層的想法,他們隻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些不經意的細節上,神州的士兵已經開始有了優越感,即便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很輕微,但是他們已經學會了對比,如果蘇陽知道的話,他會很欣慰,他要的無非就是這些。

  蘇陽不會出現在這裏,小班長黃建國的想法也不會傳達到他耳邊去。

  所以,黃建國還在那裏站著,看著岸邊的一切,或者欣喜,或者茫然,主要是他有點累了。

  抵抗聯軍的海軍,雖然一直在大力建設,也是有過一些戰績,但是說到國事訪問,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沒有經驗,所謂演練多少遍,其實真正設身處地去體會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得到差距。

  別的國家的海軍,即便是入港站坡禮,十分鍾之後,所有人都會收禮了,不收扛不住啊,這是大家都明白的基礎知識,不過沒辦法,神州海軍斷層太大,可以說,自甲午戰敗之後,神州已無海軍,這個基礎知識沒傳承下來啊!

  艦隊早已入港,迎接的人群蜂湧,岸上不斷見到國旗揮動,神州海軍挾著新勝,在這個一戰後不能有軍艦,隻能用幾艘商船出來迎接的國度,自然可以吐氣揚眉。

  黃建國哪怕再目不斜視,也能感受到岸上的那些人的狂熱,若是當年,神州被小鬼子欺負的時候,來上一個盟國的大艦隊,想必碼頭也會瘋狂,哪怕是再封建的女孩子也會上前送上她的熱情,那是對強大的渴望。

  然而,這個時候,在黃建國的眼中,這都是當官的福利,他們可以上去喝香檳,他們可以接受意誌國人民的歡迎,甚至還有漂亮的日爾曼美女的懷抱,而自己這些小兵,卻隻能在這裏,連右手都不能放下來,因為軍隊有規矩:沒接到稍息的指令,必須保持原有的動作。

  這個時候,黃建國看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登艦的地方有點騷動,或者可以說是一點小混亂,畢竟沒有發生什麽爭吵。

  他邁著正步走了過去,出了國門,一舉一動都是國家的形象,不能有差,當然,這也是解放擺了半個小時的右手一個最好的方式.

  “怎麽了?”黃建國問道,因為他看到的是幾個神州麵孔的人。

  “抱歉抱歉,家父是歐戰勞工,離國已有數十年,思鄉情切,聽聞神州戰艦來訪,一意欲來一觀,情起之後便一再靠近,打擾之處還望諒解!”一個年輕的女孩站出來,低聲下氣地解釋,一邊說著還一邊把那個載著老人的輪椅往外輕輕拉著,那模樣,即想拉走,似乎又想讓自己的父親多看上幾眼...

  這是什麽話?連自己這種土生土長的神州人都聽得有點梗,黃建國好好梳理了眼前這個女士的話,然後覺得,還是在故鄉故土的好,講話至少不會這樣,要怎麽樣?應該這樣:“握草,我爹是滿清時代被騙來歐洲的勞工,這不,出來都幾十年了,挺想家的,一聽說咱們國家的戰艦過來了,就非要來看看,攔都攔不住!”

  “有話你直說嘛,又不是不讓看,都是咱神州人,這般不給神州人看,還能給洋人看了不成?不過,咱這船在神州也就一般,”黃建國站出來,在女孩麵前一拍胸口,大聲說道,隨後卻又用略慫的語氣說道:“不過咱這也是在當值,你要靠得太近,也是不行的,你遠一點看就好,慢慢看,咱得呆好幾天呢!”

  說完黃建國撫了撫自己的頭發,其實,海軍帽下的頭發,哪有什麽造型可言,不過此時的他哪會考慮這些,水兵的生活本來就枯燥,十天半個月在船上,不要說女性了,就連青菜都見不到,遠洋的話,比如這些出訪意誌國,更是一兩個月沒見過異性。

  所以說,當兵三年,見個母豬都會覺得眉清目秀,那不是沒有理由的,何況這個時候,這個女孩似乎真的長得很漂亮,還會中文,而且說話,雖然是漢語,但是自己還有很多聽不懂,白富美不一定算,但是肚子裏肯定有點東西,黃建國心有點動了,要是能和這個美女拉個手,聊個天,不,哪怕是多說上幾句話,那該多好。

  “這位官爺,賤民可否摸一下這艘咱們神州的船?”正在黃建國YY的時候,坐在輪椅上的那位滿頭白發,行動不便的老人突然出了聲。

  聽到這老人說的話,黃建國立即肅敬,同時也收起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心裏有了那麽幾份掙紮。

  在國內的時候,那是軍港封閉,不許外人進入,普通的平頭百姓也對軍艦沒啥太多興趣,真要是普通百姓,就把他放軍艦上來玩一圈也沒太多問題。

  自從抵抗聯軍成立後,海軍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遇到海難什麽的,軍艦總會在領導的特批下出航,當然,少不了把那些倒黴的漁民載到軍艦上,吃上幾頓大家都討厭的水兵套餐,在抵抗聯軍海軍建立起來之後,這似乎已經成了一個流程,甚至到後麵,連領導的特批都不需要了,大家的心裏都知道,隻要是神州的人出了事,海軍就得去幫,否則領導會不高興。

  可是這在異國他鄉,突然遇到一個老神州人,說想摸一下神州的船,這個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怎麽辦?說白了,任何人都明白,一個老人家,摸一下咱們的黃帝號能怎麽樣?根本就不會怎麽樣!而且這是滿足一個心念著祖國的老人家的心願,於情於理,都是說得過去的,但是黃建國知道,部隊的紀律在那裏:在得到上級指示之前,不允許任何外人接觸到艦船。

  紀律就是紀律,哪怕是在哪一個特定的時代產生的特定產物,但是在沒有人去消除它的時候,它就是金規玉律!

  部隊如果沒有了紀律,那就亂套了,軍紀之嚴,至少黃建國不敢有絲毫冒犯。

  黃建國頓時沒了主意,幫老人嘛,自己一句話的事,無非就是讓老人再靠近一點,其實他現在已經在警戒線上,否則不會與負責保衛工作的士兵有衝突,遠遠看著根本沒有人會理你。

  “以我的名義向上級請示,在訪德過程中,有華僑想接觸我黃帝艦,出於對海外華僑愛國情緒的體諒,基於此人已年過六十,離國太久,思鄉情切可以理解,我建議上級批準他接觸黃帝號!”黃建國對著自己的班上的一名戰士很是慎重地說道。

  說出這樣的話,意識著他拋棄了很多,因為在作戰序列裏麵,一個班長,完全不可能直接接觸到船長,更不用說艦隊長,這樣的建議,說得難聽點,在組織裏麵,完全可以一句話把他打回到水兵這個位置,而包括黃建國自己也很清楚,水兵和官員的待遇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個班長的反饋,能怎麽樣傳達到實處,說白了,就看接洽的人什麽樣的心情,簡單來說,就是在陸軍裏麵的話,哪怕是關係到幾十上百號人的生死,這個話都不會傳到軍級甚至是師級的指戰員的耳中,更不用說身為總指揮,位任領導的蘇陽。

  而這一次,在曆史上來講,意義非凡。

  首先是一個班長提出來的需求,然後層層審批,批到最後,自然就是到了蘇陽的麵前,而且還是加急電報。

  意誌國的晚上,就是神州的白天,在老人家守在神州巨艦麵前等侯,子女在一邊守候的時候,其實正是將近神州的午夜。

  一份加急的電報到來,意味著蘇陽又要晚一點休息,他本來休息的時間就不多。

  蘇陽看了看電報,想了想,眼眶突然冒出一點紅:那些人都是神州的棄子,為什麽還念著這裏,無非就是故土之情...、

  一道命令隨後下發出去,有些令人意外,畢竟軍隊的保密是領導一直下下來的規定,有點不合常理,但是唯一一點,就是當時領導很高興。

  “訪德艦隊擇日開展軍隊開放日,允許友好人士登觀觀光,猶是華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