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把你當孫子
作者:且墨      更新:2022-03-25 20:12      字數:4747
  兩相沉默,月隴西凝視她的眼神認真了許多。

  往往語言傳遞不了的信息,眼睛可以。他的眼底有洶湧的情緒,自然流露出來,如何也壓不住。

  鬼使神差地,卿如是沒有反抗,與他對視,莫名而來的無措感,讓她的心微微一悸。

  很奇怪,惹得她蹙了蹙眉,偏過頭去推他,低聲說,“你還不起來?”

  月隴西低笑著,一手撐住床,另一手的指尖挽了個筆花,假意起身時在她臉上順劃下一道,故作驚訝,作勢要幫她擦幹淨,“哎呀,一不小心失手了,抱歉抱歉。”

  邊說著,又立刻俯身把她壓下去。

  他這般壓過來,剛爬起半截的卿如是便再次跟他撞了滿懷,往下倒時雙手無措地勾住了他的脖頸,眼看著他的臉朝自己砸來,卿如是當即偏過頭去,卻不想,躲開了臉沒躲開脖子,側頸處被什麽柔軟溫熱的東西緊貼住,一絲酥癢登時擴散開,喉嚨裏都冷不丁地湧上些麻意。

  卿如是懵了。

  反應過來那是什麽後,頓時炸毛,“你先給我起來!”

  月隴西低低一笑,挪開唇,連忙應允起身。卿如是坐在床邊,捂住脖子瞪他一眼,站起時一把搶過筆,一聲不吭地坐回位置上,埋著頭繼續審批。

  她雙頰通紅,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又風輕雲淡的模樣,以為月隴西瞧不出來,哪裏知道羞憤都燒到耳梢了,從月隴西的角度看下去,正好一覽無餘。

  此時此刻,正當尷尬之時,月隴西反倒舒了一口氣,道,“幸好我反應快,偏頭親到了脖子上,要不然你可得受委屈了。”

  卿如是眉心一跳。

  又聽月隴西正經問道,“怎麽啦?為何不跟我說話?就因為我親到你脖子了?”

  卿如是咬了咬後槽牙,頭埋得更低了些。

  月隴西的聲音如同魔咒,圍繞在她耳畔,“還是因為我親到你脖子,你就不好意思了?”

  卿如是皺緊眉,側過頭去。

  “大家都是有過相看經驗的人,不過是親了個脖子,怎麽定力這麽弱?”月隴西一口一句“親到脖子”,三句不離“親到脖子”,張口閉口都是這四個字,愣是打著窒息三問的幌子存心讓她羞臊。

  卿如是仍不說話。

  月隴西微一挑眉,狀似恍然,隨即溫聲教導道,“你別擔心,親一口是不會懷孕的。”頓了頓,見卿如是瞪大眼看過來,他才慢悠悠說完了下句:“洞房才會。”

  卿如是一根筆甩過去砸他胸口,羞憤不已:“月隴西?!”

  月隴西笑,接住她砸到自己胸口的筆,遞過去,“嗯?隴西在。卿卿?”

  “親什麽親!別提這事兒了!”那筆的筆尖被砸亂,卿如是氣急敗壞地接過來往朱砂碗裏沾,又在碗邊捋毛尖,一抬頭就見月隴西握拳抵在唇邊笑。

  被他一笑,卿如是好不容易稍緩下來的臉色又滴血似的紅。

  好半晌也沒消下去。

  卿如是讓月隴西麻溜離開這個房間。

  月隴西笑了笑,拖著字音,懶聲道,“遵命,卿卿。”轉過身時,他眼中的笑意更盛,抬手撫過自己的唇,他挑起眉,輕舔唇角。嗯,卿卿味的。

  還沒正式剖明心意,他就已經開始期待今生的洞房了。

  彼時喝了苦藥進去的月隴西,此時又春風滿麵地出來。斟隱歎了口氣,看破一切。

  日頭逐漸下去,房中挑起燈火。卿如是將重審好的文章整理出來,抬眸見外邊天色已晚,自月隴西離開房間後就沒回來過,飯菜倒是給她備好了,她卻顧不得吃飯,拿著兩遝文章,往卿父的院子去。

  這文章她來重審雖是經過月世德口頭同意,但這名單不定下來,就隨時有被更改的可能,她得先去找卿父將選定的人名記下來,明日公布。

  累了一整天有些困,卿如是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走到院口,隱約聽見裏麵有人說話,似乎除了卿父,還有卿母?甚至……月隴西?正揣測著,一陣歡聲笑語傳出來,著實驚醒了她。

  “???”卿如是匪夷所思,守院門的是卿父從家裏帶來的侍衛,看見她直接就放進去了。

  她走到房門口,那笑聲愈發明顯,明顯得都有些過分了。卿如是敲了兩下門,立刻有丫鬟來開,是卿母的貼身丫鬟,看見她就驚喜地“呀”了一聲,當即施禮請她進去。

  那丫鬟臉上也帶著尚未退散的笑意,顯然方才他們一群人在講什麽有趣的事,惹得哄堂大笑。

  見她走進來,卿母一把拉過她的手,將人拽到身旁坐著,拍著她的手笑道,“如是,世子剛說起你呢。”

  她擰著眉,疑惑地去看月隴西,後者也在看她,眸底是收斂不住的笑意,他垂眸,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唇角還揚著,眸底瀲灩之狀比之茶色還要明亮。

  “你跟你爹不在家的這三天裏,為娘整天掛念著,擔心國學府條件艱苦,把你個女兒家給累瘦了。”卿母淒淒地說,話鋒一轉,又笑逐顏開,“還好世子在,為娘就放心了。”

  卿如是:“???”

  卿父也笑,“你擔心什麽,隴西言行穩重,處事妥當,能委屈了她去嗎?我看年輕的這一輩裏,就屬隴西最有才幹,堪當大任,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卿如是:“???”

  “伯父謬讚,隴西愧不敢當。”月隴西放下茶盞,淡笑著回,“隴西以為,卿姑娘才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身為女子,卿姑娘文武雙全、德才兼備,上尊先賢名仕,下敬文人墨客,甚至心係家國,明曉大義,實乃我輩楷模。深思一番,這必定是伯父伯母二人悉心教導所致,隴西隻恨幼時與卿府所交不深,不能得兩位真傳。”

  說著,他麵露遺憾之色。

  卿如是:“……”我看你那根舌頭上是能開出一朵花兒來。

  那邊稍頓之後,神色一轉,眸露欣然,又接著笑道,“所幸如今也為時不晚。那日登門拜訪,與伯父討教朝事,獲益匪淺,回去之後反複思索伯父所言,終悟出其中道理。不禁感慨,伯父不愧是前輩,隴西望塵莫及,若無這番教導,將來不知還得摔多少跟頭。難怪陛下器重您,以後隴西跟著您還有得學。”

  卿如是:“……”

  卿父被他誇得自己都覺得過了,但好話誰不喜歡聽,當即樂道,“你若有空閑,盡管來府中。我必傾囊相授。”

  月隴西訝然,欣喜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隻要伯父屆時莫要嫌棄隴西叨擾頻繁就好。”頓了頓,他又鬆了口氣,妙言讚道,“朝中前輩眾多,但像伯父這般一點不藏私,願意盡數言傳身教的委實不多。可見伯父的德行也值得隴西多加學習,日後年老了,也好如伯父這般造福後人。”

  “……”卿如是麵無表情端凝他,須臾蹦出一句:“你快別當世子了罷,你該去說書。”

  月隴西垂眸低笑,不疾不徐道,“承蒙卿姑娘看得起,以後若有機會,定然說與你一人聽。”

  卿如是:“……”有毒。

  他倆但凡有個什麽交匯,卿母就覺得是眉來眼去,在一旁瞧得樂不可支。瞧月隴西瞧得愈發順眼,並覺得家中花名冊裏那一溜扈沽才俊都不過是庸脂俗粉。

  可怎麽看著,都覺得自家的閨女有點兒傻啊,人家一句話是在暗裏調。情,她若一回話就必定要明裏拆台,兩個人的眉來眼去,怎麽看都隻有來,少了點去的意思。

  她心裏打著算盤要給卿如是點撥點撥,便拉著她,“如是,你用過晚膳沒有?”

  卿如是搖頭,這才在月隴西的主場裏找到空隙,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呈上文章後,對卿母道,“不過房間裏備好了飯菜,母親若是也還沒用過,就跟女兒一起罷。”

  “我用過了,走罷,陪你過去,看著你吃也好。”卿母拉著她,不由分說地帶出了卿父的院子。

  兩人挽著手,遠遠看去好似一對姐妹,卿母跟著卿如是繞過竹林,讚了句清幽,又看到月隴西的院子,又讚道,“品位不錯,低調高雅,又不曾缺什麽,瞧著大氣。”

  卿如是點點頭,“嗯……是罷,我不太懂這些。”

  走進自己那間房,發現走時已經涼了的飯菜,而今又是熱好的,整齊擺在桌上,卿如是坐下來,給卿母倒了杯茶遞去後方動筷。

  卿母拿著茶杯,在房間裏打轉,眸子裏的笑意漸濃,她打開衣櫥和妝奩看了番,終於不轉了,坐定在卿如是對麵,盯著她,“如是啊如是,我的蠢閨女。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沒腦子的閨女?”

  像是在反問自己,卿母唉聲歎氣著,卻不見得是真的愁,卿如是瞧著,覺得她其實挺開心的。

  “母親如何有這番感慨?”卿如是喝了口茶,“難道方才月隴西賣弄了文采,母親覺得我的文采對比起來太慘烈了?不會罷,我不至於輸給他。”

  卿母這回真的惆悵了,歎了口氣,嘖聲搖頭,“除了文采學識,你就不能想到些別的?”

  卿如是不吭聲,默默夾了一筷子肉,心道:難道我守護人間正道的事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你就不覺得,這個房間為你布置得實在合心合意?”卿母挑眉。

  卿如是篤定地點頭,“這我知道。”

  “你剛在你爹那邊就跟我說屋裏擺了飯菜,想必是一早就備好了的,可你這麽出去走了一轉回來還是熱的,你說為什麽?”卿母用眼睛指了指她那桌子飯菜,見她沉思,便挑明了道,“你不覺得,人家堂堂襄國公府世子,月將軍和郡主的獨子,皇後娘娘的親外甥,卻對你千依百順,十成十地好?”

  “嗯……?”卿如是思考片刻,深以為然,隨即點點頭,仿佛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肅然道,“我明白了,娘。”

  送走了卿母,卿如是這飯用得食不知味,收拾了碗筷,迎來了剛從卿父院子裏回來的月隴西。

  方才月隴西回來的途中遇見了卿母,卿母拉著他通了些氣,跟他說:“我點撥過她了,她也說她明白了,我瞧她那神情挺認真的,應是真的明白了。為娘就幫你到這,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

  這句話實在太熨帖。得到丈母娘的首肯,並為他伸以援手,且還起效果了。月隴西是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幾乎要踩出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回來的。

  一開門,卿如是就站在門口等他。

  卿如是這輩子、上輩子,都沒在門口等過他。

  他一個興奮的笑還沒來得及揚上去,卿如是一把給他拉進屋,關上門。

  然後,嚴肅地望著他說:“我覺得,以後我們還是得保持一點距離。我娘說,你對我太好了。”

  月隴西臉上的笑僵住:“???”咱娘的意思難道不是想讓你發現我的溫柔體貼???

  他無奈地低笑,又挑起眉抬眸看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發現她也有些局促,月隴西便凝視著她,想聽聽這位從來讓他頭痛不已又心痛不已的小祖宗還有何高見。

  氣氛霎時有些莫名。

  從小到大卿如是接觸的男子不少。文人墨客之間本應該講究君子之交淡如水,可因為那時候追隨崇文的大多都是男子,她一個女子摻和在裏頭,惹人偏愛些,崇文黨都對她好透了,卿如是也都一直當作兄弟處著,也都知道,那些對她偏愛的細枝末節都是風度使然。

  原本換到月隴西身上也沒多大個區別,月隴西一直很有風度她是曉得的,縱然最近有些不正常,可細節上也還是保持著一貫的風度,對她很是不錯。

  而今聽過卿母的話後,她忽然又覺得月隴西對自己好,自己很是別扭奇怪。心底不知為何有些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湧動,她自己也有些手足無措,沒應對過這種情況。

  大概這就是跟孫輩處著的弊端罷,她沒法像看待從前那些對她好的男人那樣看待月隴西。她再怎麽看都忍不住要生出慈愛。

  月隴西還把她盯著,卿如是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明白我娘的意思,你確實對我不錯,因為你有涵養,和你們月氏其他人,包括跟你祖上都不同。而我罷,我一直都把你當……反正,既不是當兄弟,也不是當……”

  月隴西狐疑,“當什麽?”

  卿如是局促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也莫名其妙地,可能是我自視甚高,所以就一直把你當小輩,類似於……孫子那類。你能理解嗎?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月隴西:……

  月隴西險些吐出一口血來給她看。

  暗自思忖了番,他終於明白這結果是怎麽個邏輯得出來的。

  小祖宗,真是當祖宗,邏輯鬼才啊她是。

  他忍住哭笑不得的神情,盡量淡定地繞回方才的問題,“可你方才說,我對你不錯,你明白你娘的意思?”

  卿如是點頭,“是啊,我明白了。你對我不錯,我也把你當小輩處著,願意和你玩兒,可我娘覺得我們這樣的關係是不正常的,他覺得你對我太好了些,她想說些有的沒的。所以,我們得保持點距離,不然被我娘這麽一說,我也別扭。你呢?”

  “小祖宗,你覺得這個輩分一出來,我現在別扭還是不別扭?”月隴西咬牙微笑:丈母娘啊丈母娘,她明白了?她明白個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1.你明白了?你明白個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邏輯鬼才。

  隻有二卿治得住月狗(嗯~看得出來二卿心裏有點點點點不一樣的感覺了~自己還沒發現!)

  2.換成早上更新就少了好多評論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子!我在幫你們倒時差,你們不能這麽對我嚶嚶嚶!

  順便一提,長評有獎鴨!

  3.下章!二選三選!二卿發現月狗在看崇文的書!二卿發現《月氏百年史》裏寫道:女帝賜明珠夫人與月一鳴死後同穴,合葬扈沽山下。正夫人的陵墓另修了一座(二卿:??我認為不合理,我為什麽死後還得跟他在一起,還有沒有人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