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們沒有炮彈了。”

  白川義則。

  這已經是第十師團和第十一師團包圍第九天，他們能夠頂住這麽多天連中國軍隊都非常意外。日本軍隊的這種韌勁，真的是非常厲害。日本軍隊當年能夠戰勝俄羅斯，的確不全是僥幸。

  當然這也和中國軍隊後麵的打法也有關。

  中國不是德國。

  在工業規模上，遠遠落後於德國。

  德國可以在一場戰役當中動用上千門大炮隨隨便便就轟炸一天一夜，裏麵有五六百門的重炮。一天之內可以打出一百萬發的炮彈。

  但中國不行。

  還不到那麽奢侈的地步。

  圍攻第十師團和第十一師團，開始的時候飛機轟炸、大炮轟炸很熱鬧。但中國畢竟沒有那麽多炸彈，因此轟炸慢慢的減少很多。

  如果飛機和大炮繼續維持第一天的那種轟炸，那麽日軍陣地早就崩潰了。豈能讓他們維持九天時間。

  “嗯。”

  白川義則並沒有什麽反應。

  因為他早就知道這樣的情況。現在不要說沒有炮彈，連子彈都沒剩下多少。甚至吃飯都成了大問題。有些時候白川義則還很好笑。

  因為這九天的時間當中，日軍傷亡慘重，少了一半軍隊。

  不然部隊早就斷糧。

  還好是傷亡慘重，反而能夠讓剩下的部隊有糧食混到現在。但白川義則知道，這糧食也應該斷了。這附近根本就沒有糧食，中國軍隊堅壁清野，連一粒糧食都沒給他們留下。

  “義則。”

  宇垣一成風塵仆仆的來到了白川義則這裏。

  他的第十師團也已經是彈盡糧絕，隻要中國軍隊在發動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防線就徹底崩潰。

  “我們到了為天皇陛下盡忠的時候了。”

  白川義則麵無表情。

  麵對失敗，他既沒有想象當中那樣怒氣，也沒有臨死之前的任何恐懼，隻是感覺全身空蕩蕩的。

  “一群飯桶。這麽多天下來，竟然連個援軍都見不著。”

  白川義則很平靜，但宇垣一成卻不行。

  他非常生氣。

  六個師團，超過十五萬的軍隊攻擊孫傳芳和薑登選的兩個軍防守陣線，竟然遲遲沒有突破。真是一群飯桶，中國軍隊雖然實力比想象當中強大很多，但也沒有碾壓日軍的實力。

  你們超過十五萬的軍隊，幾乎是孫傳芳和薑登選兩倍的部隊，簡直是丟了大日本皇軍的臉。

  “不用譴責他們。你沒發現最近支那軍隊的飛機都是往南邊飛過去，那就是去轟炸他們。”

  “那也不應該。”

  宇垣一成並沒有平複心情。

  如果宇垣一成知道，攻擊中國軍隊防線的一個師團，還是他們兩個人的老朋友鈴木莊六指揮的第四師團表現的話，都要吐血而亡。

  因為第四師團最早參與進攻，但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

  馬占山都做好了要血戰的準備，可惜第四師團的進攻磨磨蹭蹭。特別是看到中國空軍之後，他們的進攻更是慢悠悠的。甚至剛剛打了兩天，第四師團就出來了三千多的傷兵。

  讓馬占山都莫名其妙。

  老子打的子彈數目都有數，你們三千多的傷兵是哪裏來的。

  這件事情都驚動了宇垣一成，趕緊去醫院了解。發現這裏麵有軍官有士兵，住進傷兵醫院的理由一大堆。但百分之九十都不是戰場負傷，而是什麽頭疼腦熱的病。

  氣的宇垣一成親自坐鎮醫院，才讓第四師團重新參與進攻。

  可惜這些人進攻都是慢騰騰的。

  甚至馬占山這邊剛剛開始放槍，他們就立馬潰敗撤回去。幾天之後連馬占山都明白這支部隊根本不是來打仗的。因此隻要看到他們進攻，馬占山就讓部隊對著空中放幾槍，這支部隊自己就退回去。

  馬占山甚至晚上趁夜色摸進去，亂放一通槍。沒想到第四師團兩萬多人，跑的比誰都快，幾下之間就跑沒影。一晚上就後撤四十裏地，鈴木莊六也被部隊裹挾逃跑。

  然後統計，讓鈴木莊六勃然大怒。驚動一個師團爭相逃跑的戰爭，最後統計就死了兩個人。一個人還是跑的時候自己滾下山死的。

  簡直是豈有此理。

  而第四師團撤走之後，馬占山帶兵突然側擊第五師團，讓第五師團損失慘重。被迫後撤三十裏，徹底打亂日軍的部署。為了防止側翼被中國軍隊攻破，日軍六個師團都隻能是選擇臨時後撤。

  當然這些事情白川義則和宇垣一成並不是很清楚。如果知道的話，他們兩個人估計直接就自殺了。

  “轟轟轟——”

  “他們這是要總攻。”

  白川義則一瞬間就想到了。

  因為這幾天中國軍隊已經很久沒有動用這些重炮，白川義則明白中國軍隊的炮彈也不是無限的。可是今天他們突然動用重炮轟炸防禦陣地，這很明顯就是要總攻。

  果然轟炸二十來分鍾之後，中國軍隊就開始上來。

  不過看了看之後，白川義則竟然是笑了出來。

  “好，好，好。原來他們就等著這個時候。”

  “這是坦克。”

  “是啊。數量還不少，估計有三四十輛。他們是擔心我們的火炮，現在是確定我們沒有什麽炮彈，所以才會派遣坦克上來。”

  白川義則從口袋裏拿出了筆記本。

  然後開始寫一些東西。

  “義則，你寫什麽呢？”

  “我們敗了，帝國敗了。我們都小看了支那軍隊的發展。就算是人數相同，我們也已經失去戰勝支那軍隊的可能，更何況支那陸軍人數遠遠超過帝國陸軍。支那陸軍的武器裝備已經遠遠好於帝國軍隊。看看他們的空軍發展，火炮發展，還有他們手上拿的半自動步槍。帝國這場戰爭是不可能勝利的。”

  宇垣一成沒有指責白川義則。

  因為這也是宇垣一成的想法。他們兩個人都是狂熱的軍國主義，他們一直都是“北進派”，信奉用陸軍占領東北。可是這一次的戰爭給了他們巨大的打擊。

  這還是中國軍隊嗎？

  手上的武器比日軍好，軍隊的火炮數量比日軍多，火炮威力比日軍強，空軍發展更是遠遠優先於日軍。

  現在還有坦克。

  雖然沒有幾個，隻有幾十個坦克，但對於現在的日軍來說也是不可戰勝的。坦克雖然在一戰出現，而且在一戰廣泛運用。

  但日軍在一戰結束之後，並沒有發展坦克。

  可是沒想到中國陸軍連坦克都有。

  “這是我這幾天記錄的支那陸軍的一些特點。”

  白川義則拿出了自己身上的小本子。

  “遠東隻能有一個霸主，那就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可是支那軍隊的發展太快，我們必須要正視。海軍那群笨蛋，天天要發展海軍。可是看看，我們和支那的戰鬥，哪裏需要海軍。支那才是我們應該征服的國土，支那才是我們未來的第一敵人。海軍那群人緊盯著太平洋，可是在太平洋稱雄有什麽用處。我們隻有拿下支那，才能夠有足夠的實力和英美爭鋒。”

  白川義則說起海軍的時候嗤之以鼻。

  一群鼠目寸光。

  “這些年海軍拿走了太多的軍費，導致我們帝國陸軍的發展緩慢。連支那軍隊手中都有大量的半自動步槍，擁有如此多的火炮，而我們帝國陸軍呢？這一次的失敗，我們一定要銘記。陸軍，陸軍才是一切。帝國的軍費應該要更多的傾斜給我們陸軍，讓陸軍發展坦克、發展重炮、發展機槍、發展步槍。隻有這樣我們未來才能夠重新擊敗支那。”

  前麵的防線在步步崩潰。

  沒有了火炮，拿著步槍根本就無法對抗坦克。當然坦克更多的是做開路的事情，後麵陸軍部隊湧了上來。可是看著陣線崩潰，白川義則並沒有任何的害怕。

  冷漠的看著失敗，依舊在那裏說著。

  “未來的戰爭，空軍至關重要。包括火炮、機槍，以及支那軍隊用的半自動步槍。我們要盡快的跟上。這裏麵記載的都是我對於這場戰爭的總結，以及對於未來戰爭的看法。三宅光治，很不錯。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他，待會混亂的時候，讓他一個人逃命。把這個交給陸軍部。”

  “義則？”

  “哈哈。”

  白川義則笑了笑道：“我是一個失敗者，把兩個師團葬送在了支那。我要為天皇盡忠。我死之後，部隊就由你來率領。如果實在不可為，就投降吧。他們都是一群經曆戰爭的精兵，帝國需要他們。如果能夠完整的帶他們回國，那也是貢獻。”

  白川義則作為關東軍總司令，又是十一師團的師團長，本來就是戰場的指揮者。

  丟了兩個師團。

  他已經是沒有臉繼續活著。

  為天皇盡忠，自殺是唯一的一條道路。

  “噗——”

  疼。

  不疼是假的。

  但此時白川義則想的是日本的未來。雖然自己剛剛一直在說，日軍要發展空軍，要研究坦克，發展火炮，還要裝備半自動步槍。

  可是在死之前白川義則的腦袋反而是越來越清醒，很多平常因為狂熱沒有想到的事情一瞬間竟然都想明白。

  自己說出來容易，但做出來太難。

  日本因為財政原因都已經準備裁軍，哪裏有錢投入到這些方麵。

  支那。

  地大物博。

  為什麽這麽好的地方不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土地。支那的發展會越來越快，我大日本帝國真的能夠戰勝支那嗎？或許前幾十年大日本帝國能夠力壓支那，隻是一個美麗的夢。

  夢醒了，支那依舊是天朝上國。

  白川義則在倒地的時候腦海當中想的就是這個。大日本帝國永遠無法戰勝支那？

  瞪大眼睛。

  死不瞑目？

  是。

  白川義則死的時候是瞪著眼睛，想的太多，讓他無法閉眼。

  宇垣一成想起他們三個人，包括鈴木莊六，他們本來是意氣風發，要橫掃中國軍隊，這一次一定要占領東北。一旦這一次占領東北，就絕對不會吐出來。

  英美法？

  現在你們還有實力幹涉我們日本的軍事行動嗎？隻要這一次占領東北，英美法誰也無法幹涉日本。

  可惜。

  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死，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