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雖然隻是湖南省內的一個家族，但家族人數還真是不少。

  總共六房。

  傳承兩百多年時間，族人加起來有幾百人。

  但這一次能夠參加家族會議的，基本上都是族裏的老一輩，還有張學文這一輩有些成就的。要不是張學文太過耀眼，其實張家小一輩當中也是有不少有出息的人。

  畢竟張家也是詩書傳家的。

  張家小一輩當中，當初加入同盟會的就有七八個人。目前有些人從政，也有一些在軍隊的，還有一些在學界。隻不過張學文地位太高，顯得張家其他人不顯眼而已。

  “子清，大家沒搶沒偷，隻是想掙點錢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情。”

  張家的幾個長輩對於張學文非常不滿意。

  你都混上了大總統的位置，如果放在以前那就是皇帝。咱們張家就是皇親國戚，你不封幾個王爺都說不過去。我們掙點錢難道也有問題。

  你也沒給我們幾個好的位置，既然如此大家隻能是想辦法掙錢。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個難道不是中國的古話。

  跟著你雞犬升天的，不說張本這個張家庶子都混了警察部部長。就連張家的奴才張遠，目前都已經是掛上了湖南警察廳副廳長的職務。

  還有張學文的弟弟，目前已經是湖南師範大學的校長。

  你們都混上好位置，我們掙點錢就不行了？難道還錯了？

  “四叔，你這樣說，我就要跟你說道說道。你在長沙成立了水泥廠，利用關係讓株洲那些新建廠房都用你們的水泥。這中間你們掙了不少錢吧。”

  “五叔，還有你們。你們成立輪船局，沒錢一次性買太多的輪船，就從銀行貸了一百八十萬。然後占據目前長沙到重慶的貨運，連龐元澄都對你們退避三舍。”

  “如果沒有我的麵子，你們的水泥憑什麽成為株洲廠房的第一提供商，你們的貨運憑什麽壟斷重慶和長沙這一段。龐元澄那是什麽人，他們龐家是什麽樣的富豪。張靜江還在西南，他會給你們麵子。那都是看在我的麵子上，讓你們而已。隻要我在這個位置一天，你們做生意也好、上學也好、以後找工作也好，都會有無數的方便。大家平常看在我的麵子上，也會給你們足夠的方便。這些難道還不足夠嗎？”

  中國人人情社會，是宗族社會。

  就算張學文推動對於族權的批判，但短時間之內族權是很難消失。新文化運動之類的，那最少也需要好幾年的時間。就如張學文的這位五叔。

  他以為他很厲害，他以為自己很牛氣。

  在湖南和四川氣勢洶洶。

  壟斷了目前重慶到長沙的長江貨運，獲利無數。龐元澄都不涉足這個地帶。可是龐元澄是什麽人，龐元澄的輪船局資產一千七百多萬人民幣，手底下擁有八百多艘船。

  西南輪船局是目前中國最大的輪船集團公司，裏麵政府股份就有百分之四十，龐元澄一個人的股份就有百分之三十上下。其他的都是其他富豪的股份。

  龐元澄的龐家，那可是南潯頂級富豪。

  辛亥革命之前家產就有近兩千萬兩，按照人民幣計算他們家族在辛亥革命之前就有近四千萬人民幣。而辛亥革命之後，龐家資產膨脹速度就更驚人。

  雖然沒有確鑿數據，龐元澄個人資產目前就有一千八百萬人民幣上下，甚至有人認為龐元澄資產已經超過兩千萬人民幣。龐家的家族資產更是有七千多萬人民幣，號稱是目前中國第一富豪之家。

  而且龐元澄是張靜江的舅舅。

  張靜江是中國建設發展委員會的西南負責人，在西南的地位比那些省長還要高出很多。回到中央，就是成為副總理也是綽綽有餘的人物。

  他們會怕張學文的五叔。

  就算他們真的對付張學文的五叔，張學文又能怎麽樣。還能為了這點小事情，對付他們不成。畢竟龐元澄和張靜江代表的是一大批的南潯富豪，這一批人實力強大，是人民黨目前的一股勢力。

  對待他們，張學文也要考慮很多。

  不知天高地厚。

  張靜江他們隻是看在張學文的麵子上，給張學文的五叔讓步而已。真惹急了，分分鍾滅了你都不在話下。可是張學文的五叔就真以為自己很厲害。

  “可是現在是越來越過分。空手套白狼，老六可真是厲害。拍拍胸脯就保證自己能夠拿到政府訂單，然後讓他們把股份讓出來。他知道那些股份是多少錢嗎？加起來有兩百多萬人民幣，就是強盜也沒有這麽過分。”

  “子清，說話重了。”

  張梓看到張學文的語氣越來越重，因此輕輕的斥責了一下。

  張學文歎口氣道：“父親，一個家族的傳承，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出現人才。看看江南那些詩書傳家的家族，他們能夠連綿上千年，目前還能夠發揮重要影響。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他們每一代都是人才輩出。”

  “我們現在是共和國家，我不是皇帝，我也不可能做皇帝。我現在是大總統，大家給我一個麵子。等到哪一天我退休了，我再也不是大總統。到時候大家現在做的一個個都是把柄，是足以滅族的把柄。”

  聽到張學文的話，下麵有個人就不服氣。

  “老二家的，這全中國你最大，難道我們這些族人跟你沾沾光也不行。”

  “老九，難道我們張家沒有沾光嗎？”

  張本一直沒有說話。因為張本如果不是現在地位太高，以前甚至是沒有資格參與族內的討論。但現在沒有辦法，人家張本從軍隊出發，現在已經是混到了如此高的地位。就算是家族內部，也不可能不重視他。

  “可是……”

  “可是什麽。你們是不是真以為自己是皇親國戚，可以隨便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要是不看子清的麵子，就你們在湖南早就被人擠了出去。”

  看張本毫不客氣，在場的不少人臉色都非常難看。

  張學文說什麽沒關係，畢竟張學文是總統，而且本來就是張家未來當家人。從小大家對張學文都是按照族長接班人來對待。可是你張本是個什麽東西，一個庶子出身的，也敢這樣說話。

  “我說一下我的意見。強占別人股份的，全都給人退回去，跟人家道個歉。想做生意，就好好的做。不要貪圖一些小便宜，該交稅就交稅，做正當生意。看在我的麵子上，不管做什麽生意，大家都會照顧你們幾分，利潤不會很少。想上學，就好好上學。想從政、從軍都沒有關係，你們肯定會比別人多機會。”

  這是無法根絕的。

  他們是張學文的族人，隻要他們做任何一行，大家都是會給他們方便。畢竟張學文的地位在那裏。

  隻要利用好這一點，張家的這些族人做任何事情都會比別人輕鬆很多。

  “一個國家，如果野心超過了他們的實力，那麽就會國破家亡。同樣，一個家族也是如此。如果有超過自己實力的野心，有超過自己實力的做法，那麽這個家族的未來也是危險。一個家族想要保持長久的興盛，要的就是好好的培養家族的下一代。而不是一個個被利益迷住了眼睛。”

  “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是我的長輩。我希望幾位回去都好好的想一想，是培養家族的後代成才，還是給他們一個壞榜樣。告訴他們歪門邪道也可以掙錢。現在我還在這個位置，大家能夠受到照顧。等到我離開這個位置，大家認為還能夠受到照顧不成。到時候家族的下一輩怎麽辦。都被你們培養成一群紈絝，培養成隻知道歪門邪道的，這樣家風的家族怎麽可能有發展。”

  …………

  “父親。”

  送走了不少族內老輩之後，張學文和張梓坐在一起。

  “問題很嚴重。千萬不要小看現在的事情。父親，你要想到以後，你要看的長遠。看看五叔，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南潯龐元澄是他可以得罪的，張靜江是他可以得罪的。張靜江的事情父親可能也聽說過，外麵的傳聞並不僅僅是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張靜江的確是下一屆中央副總理的不二人選，基本上不會有其他的變動。”

  白癡。

  張學文隻能是這樣批評自己的五叔。

  他們真當張學文無所不能。有的人能得罪，有的人不能得罪。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張靜江這可是同盟會時代的大佬人物，和同盟會很多高層關係密切。

  豈是他們可以隨意得罪的。

  “父親，我們張家是大族，但之前僅僅是地方大族，在湖南有些名氣。辛亥革命之後的幾年我們張家就像是那些暴發戶一樣，我們張家小輩越來越狂妄，這樣下去豈能得了。必須要好好的約束張家族人。”

  張梓沒有說話。

  其實張梓對於張學文背後支持國家報紙批判族權是非常不滿意的。張梓雖然也是接受新文化的人，但在他看來宗族是中國社會的根本。

  豈能這樣猛烈的批判。

  但對於張學文說的，要約束張家子弟卻是非常同意。

  穩。

  張梓是一個很出色的家族族長。他知道現在的張家在風頭當中，而且正是最鼎盛的時候。這個時候需要的就是穩，家族發展要穩。

  不能冒進。

  利用現在的好機會，多多發展家族後輩。讓他們在軍、政、商各方麵都發展。那樣才能夠真正讓張家成為大豪門。就算以後張學文離開總統位置，張家也已經是一個龐然大物。

  可是現在的張家子弟都太過浮躁。

  一個個看到張學文成為總統，都恨不得上去分享利益。

  “好。家裏的事情，我會看著的。”

  “父親，時間不多。如果我規定的時間之內，他們還不吐出吞進去的錢，到時候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麵。”

  “胡鬧。”

  聽到張學文的話，張梓立馬斥責張學文。然後道：“子清，你要記住。家族才是你最後的後盾，團結家族才是立足的根本。你回顧一下曆史，任何一個想要成功的人，都是需要家族的幫助。你今天如果寒了族人的心，以後你需要的時候，又有幾個族人願意幫助你。古代皇帝為什麽分封家族的族人，就是為了增加家族的實力。”

  “不，父親。”

  張學文搖搖頭。

  “父親，你說的這種正是我以後要打破的。以血緣為紐帶，以宗族為核心，把持國家政治、經濟、軍事，這是最不可取的，也是一個國家的滅亡之道。湘軍、淮軍他們的墮落，就是因為他們強調親戚、同鄉、師生為紐帶組建一個軍事集團，才會在短時間之內失去戰鬥力。”

  “一個國家也是如此。國家要健康發展，就必須要斷絕這些東西。我不反對我們張家的發展，但他們的發展必須要在一定的框架之內。他們老老實實做生意、上學、從政、從軍，那麽在允許範圍之內，我都可以幫忙。但如果誰想要抄近道，那麽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你……”

  張學文站起來道：“父親，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我們張家怎麽去適應新時代的要求。我希望的張家是人才輩出，是那種真正的人才。其實我更希望我們張家在未來幾代之內不要出現從政人物，以此來消除我的影響，消除張家的影響。我們張家完全可以更多的往學界、科學界發展。等我在政壇的影響力慢慢的消失之後，我們家族再有從政或者從軍。這樣反而更能夠保障我們張家的長久繁榮。”

  張學文是政治強人，會給中國曆史留下濃厚一筆，這是肯定的事情。

  不管是正麵，還是反麵。

  張學文都會給中國政壇留下巨大的影響力。也會形成一個很大的利益集團。

  因此張學文不希望張家後輩當中，在短期之內出現從政的政治強人。這樣對於張家不利，也對於中國政局不利。張家最好的辦法是沉澱幾代，慢慢的消除張學文的影響。

  那麽後來的政府，看在張學文的麵子上，對於張家也會更多的照顧。反而讓張家可以遠離政治漩渦，進行更加平穩的發展。

  但張家後人緊接著張學文進入政治圈，很有可能身不由己，讓張家無法擺脫政治上的是是非非。

  “父親，我希望你要仔細考慮。如果無法控製張家局麵，那麽我們就分家。反正我們很多族人都已經是出了五服，就算是傳統的宗族來說，也到了可以完全分宗分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