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總局總辦？”

  張其鍠看著張學文的拜帖莫名其妙。

  芷江是一個湖南非常偏遠的地方，怎麽會來這麽一個官員。巡警總局總辦，這可是妥妥的正四品。放在目前的湖南官場，也是有一號的人物。特別是隨著岑春蓂重視和支持巡警，張學文在官場的地位上升很快。比張其鍠的知縣高了不少多少級別。

  當然張其鍠是灑脫的人，不會因為來個正四品就會戰戰兢兢。

  他隻是疑惑，一個巡警總局的總辦怎麽來到了這裏。不過既然來了，他還是要去見見。

  “下官拜見張大人。”

  “張大人，你我都姓張，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

  張學文仔細的看著張其鍠。

  張其鍠是典型的文人，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飽讀詩書的人。不過張其鍠不僅僅是文人，還是一個武功高強文武雙全的人才。

  張學文本來計劃當中，是沒有想過要留在芷江。

  隻不過因為好奇張其鍠，所以查過他的資料。張其鍠是廣西人，從小就是人人稱頌的天才。六歲開始讀書，號稱是過目不忘，不到十歲就被很多長輩師長認為有大家風範。

  後來在廣東上學，雖然他的嶽父給他捐官。但是他認為讀書人還應該是走正規仕途。因此在1902年，他二十五歲的時候回到廣西。二十六歲參加廣西鄉試，中了光緒二十九年癸卯科第四名舉人。第二年連捷，光緒卅年甲辰會試中試第八十六名，殿試二甲，賜進士出身。真的是連戰連捷。

  然後就分配到了湖南當官。

  張其鍠剛剛到芷江當官的時候，芷江該邑多盜，訟案很多。張年少氣盛，求治過急，用兩個月的時間極力將盜賊捕獲過半，盜賊餘黨既怕又恨他。張其鍠在一次捕盜時中了盜賊的埋伏，受縛被毆打得遍體鱗傷，盜賊呼嘯而去，張大憤道：“文人無縛雞之力，要不怎麽會受辱至此！”

  之後張其鍠開始求武藝高師，刻苦練習，武技大進，能虎躍登屋頂，數十人不敢近身。當然這有一些誇張。不過張其鍠文武雙全是沒有摻假的。

  雖然有一些誇張之處，但也可以看出張其鍠的努力，張其鍠的能力。

  絕對是這個時代少見的大才。

  而且張學文仔細分析過張其鍠的履曆，以及他在芷江的一些措施，包括剿滅土匪。張其鍠讓芷江這個偏遠縣城，安居樂業、經濟不錯、民族之間也沒有太大的矛盾，絕對是施政能力極其強悍。而且看他剿滅土匪，在軍事上也很有一套。

  當然這也和張其鍠以前在他嶽父手底下做事情有關係。他老丈人是廣東欽廉邊防督辦潘培楷，張其鍠在他手底下當官的時候，每天都研究地理、兵法這些東西。

  這隻是張學文調查的資料。

  其實張學文不知道的是，張其鍠此人曆史上是吳佩孚的參謀長。吳佩孚曆史上能夠統治半個中國，張其鍠的功勞甚大。是辛亥革命到北伐之前，中國曆史上非常傳奇的一個人物。

  隻不過民國初期的中國曆史，各種軍閥太多，所以張學文隻知道這個階段是北洋軍閥統治中國。具體怎麽回事並不清楚。也沒有聽說過張其鍠這位民國奇人的名字。

  “請。”

  “張大人，不知你來這裏是……”

  “太客氣了。我是為了阮州府和永順府成立巡警局的事情正好路過芷江。今天拜訪，並不是公事，純粹隻是因為好奇。好奇芷江如此安全，如此繁華而已。說起來你還是前輩，我們不以官場論，直接叫我子清即可。”

  張其鍠，此等大才，張學文當然想要認識。

  “那我就不客氣了。子清，這位是……”

  張其鍠是真灑脫，並沒有扭扭捏捏。正四品又如何？

  “子武兄，這是我一個好友。陳荊，字士銜。”

  “原來是千裏護送友人的陳俠士。”

  張其鍠站起來抱了抱拳頭。

  張其鍠此人不是一般的文人，他本人誌向遠大，對於很多事情也非常熟悉。陳荊此人在湖南非常有名氣。他本人是梁啟超的學生，在戊戌變法失敗之後，作為康梁餘黨被抓。經祖父求人向湖南巡撫陳寶箴講情，才判“年幼無知，打三百荊條”釋放。

  後來他在上海救了革命黨人龔超，然後一路護送到湖南。因此這件事情廣為傳頌，很多人都知道。張其鍠也聽說過陳荊的名氣。

  因此才會如此鄭重其事。

  因為張其鍠很佩服陳荊這樣義氣之人。

  “子武兄，我來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的匪患。但是進入芷江之後，卻發現這裏竟然是找不到什麽匪患。我很想知道有什麽秘訣。”

  “秘訣。”

  張其鍠露出笑容道：“人人安居樂業，就是最大的秘訣。”

  張學文眨眨眼。

  張學文問的不是這個，不過張其鍠的回答也沒有問題。因此張學文頓了一下，看著張其鍠慢慢的露出笑容道：“對，對，對。哈哈哈，這是治本。”

  說完之後，張學文和張其鍠兩個人都是哈哈大笑。

  “子武兄，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

  “請說。”

  “聽聞子武兄手底下擁有一支實力不錯的士兵隊伍。不知道我能否看一看？”

  “當然沒有問題。”

  …………

  五百人。

  一個小小的芷江縣，竟然擁有五百人的士兵，也不知道張其鍠是怎麽養活他們的。不過更讓張學文驚訝的是，張其鍠手底下的這五百人全是年輕力壯，而且武技、槍法都好。

  當然如果說不足之處，那就是這批人武器匱乏。

  用的都是老套筒。還有不少人手上都是拿著刀。

  “子武兄，果然是文武雙全。”

  看完這些士兵之後，張學文對於張其鍠更是佩服。難怪張其鍠能夠把芷江周圍的土匪一掃而空，完全是因為他擁有一支實力強大的軍隊。

  看看湘潭。

  在這次鬧大動靜之前，湖南官府幾次組織巡防營剿匪，每次都是铩羽而歸。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巡防營本身的實力不足。

  如果巡防營都有眼前這些人的實力，怎麽會怕區區幾個土匪。

  缺乏武器而已。

  張其鍠的這些士兵，從他們訓練來看，並不比一般的巡防營差。甚至比張本的巡防營還有戰鬥力。

  “過獎了。”

  張其鍠還是很得意的。

  “子武兄，你認為我們能否戰勝洋人。”

  “不好說。”

  “和解？”

  張學文這次來到芷江真的是大開眼界。未曾想到在湖南西部這個偏僻的縣城，竟然還有張其鍠此等大才人物。能夠認識此等大才，張學文真是不虛此行。

  “說起來大家都有一個誤區。很多人都認為我們在戰場上的失敗完全是武器原因，因此才有了洋務運動。可原因並不是那麽簡單的。戰鬥力的體現也不僅僅表現在武器當中，也包括軍隊的訓練、意誌、戰術各方麵。就說說甲午年的時候，我們從平壤開始一潰千裏。其實我們的武器真的就落後於東瀛。並不是，當時我們軍隊武器並不比東瀛差。但就是缺乏戰鬥意誌，看到東瀛人就望風而逃。這樣的軍隊，他就算是有再精銳的武器，也不可能獲得勝利。”

  張其鍠對著張學文侃侃而談。

  把自己對於戰爭的看法說了很多。張學文就像是學生一樣仔細認真的聽著，一邊聽著張學文真是大為歎服。張其鍠的文武雙全是真正的文武雙全。

  他對於戰爭的很多看法，讓張學文非常認同。

  這位絕對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可以出將入相的奇才。

  “子武兄，我想留在芷江一段時間，不知合不合適。”

  張學文真的太驚奇。

  不是一般的驚奇。能夠認識張其鍠此等奇才，張學文真的不想這麽離開。希望能夠跟他多聊聊，現在聽了他對於戰爭的一些看法、軍隊建設的一些看法，張學文接下來想聽聽他對於中國未來的看法。

  偉人說過，路線錯誤，知識越多越反動。

  張其鍠如此人才，如果他死心塌地為滿清效力，那麽絕對是一個革命巨大的敵人。這半個世紀以來，滿清的統治搖搖欲墜，但也出來了眾多的大才。

  從林則徐開始、沈忠源、胡林翼、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張之洞，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上上之選，哪一個不是時代的佼佼者。正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努力，才讓滿清繼續留著一口氣。

  張學文可不希望張其鍠此等大才，未來成為又一個曾國藩。

  因此很想和他更深入的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