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知道你們在找的人在哪
作者:風卷紅旗      更新:2022-03-25 13:26      字數:5400
  即使智慧遠在中國,人們也會想方設法去尋找——阿拉伯諺語。

  那個代號“蝴蝶”給中央寫信的人是我們小組工作的一切出發點和落腳點,對“蝴蝶”的尋找和保護則是我們所做工作的關鍵中的關鍵,因為這最直接地關係到對“蝴蝶”所掌握的未來資訊的開發和利用,對共和國幾十年國運甚至更加深遠的未來具有非常直接和重要的意義。

  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我們的工作雖然慢了一點,但是好在力求穩妥,先控製住知情者的範圍,做到保密性萬無一失,先在上級首長中達成基本共識,在做好各項預案盡可能排除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再根據掌握的線索集中全部力量一舉找到“蝴蝶”,把他嚴密地保護起來並讓他能更好地發揮作用,但是隨著這份詭譎而又突襲般的電報的到來,一切情況都變了,時間似乎要有點來不及了,真見鬼!

  我明白這點,李晨風明白,在旁邊一起看到這封電報內容的人都明白。

  因為事關重大,李晨風立即用電話把在辦公室裏待命的陳觀水也叫了進來,章天橋也出去拿進來幾張方凳,大家就在閱文室裏召開了一個小規模的會議,下一步工作必須要立即安排部署起來了。

  機要閱文室兩扇厚重的木門緊緊閉合著,優異的隔音性能讓房間裏的聲音即使你在大喊大叫都一點透露不出去。

  陳觀水進到閱文室裏時,隻見到我們一個個神情嚴肅,房間裏彌漫著凝重得令人難受的氣息,他意識到了事情並不是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發展,一定是有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他在走向一邊的空位時,頗具意味地瞄了我一眼,似乎說,這陣勢,不會是我又要倒黴了吧?!

  我坐在那裏八風不動,就像是沒看到一樣,心底卻是在暗想,不是你倒黴,是我們大家夥都要倒黴了!

  陳觀水走到位置邊但沒有坐下,而是筆直地站著,低聲說:“組長,我來了!”

  李晨風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然後說道:“你把收到這封電報的有關情況在這裏跟大家介紹一下。”

  “是!今天上午11時28分我收到了部裏的緊急通知,我們安排在京城電報中心負責的同誌,發現上午11點時該中心收到了一封發往10086信箱的民用明碼電報,根據部裏的最新命令,立即向部裏機要值班室進行了報告,並立即按照方案秘密啟動了保密隔離機製,部裏馬上就通過機要線路用密語通知了我......”

  陳觀水扼要匯報著情況。李晨風和白斯文神情嚴肅地聽著,氣氛沉重壓抑。我很清楚,每位負責情報工作的業務領導肚子裏都有本難念的經,但在認真工作時表麵上千篇一律,永遠都是沒有表情的表情。陳觀水匯報的事情經過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們還要通過聽取情況匯報的時間來拚命思考一切,事情怎麽發生的?我們要怎麽辦?最終要達到一個什麽樣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因為大家思考的角度和立場的微妙差異而又格外地敏感,不得不慎之又慎。

  比如,眼前這位白斯文,表麵上是政府工作方麵的代表,但傳言他其實是某位常務委員負責情報工作一線的心腹,並且有著令人不可言表的經曆和背景;

  組長李晨風是一辦派遣過來的負責全盤工作的,密保那邊的官員,都跟他有千絲萬縷乃至上下級的關係。章天橋的地位超然,負責機要管理密檔就是她最大的底氣,我作為部隊的人,始終記著局長送我來時對我的交代,也不願墜了軍人子弟兵的形象,雖然對組長李晨風必須是服從命令聽指揮,但在組裏和誰都和氣友善,不過我的心裏也得有數,心如明鏡,不能和別人挨得太近,這樣才不會出大的差錯。

  哎!該怎麽向上級匯報呢?看吧,這封電報的內容直接就把我們現在在絕密進行的國家最機密的工作給點破了,從最壞的情況下去想,是不是泄露出去了?怎麽泄露出去的?究竟泄露了多少?會牽扯多少人?會給京城和全國的情報係統帶來多大的震動?隻有天知道!

  我坐在邊上看著大家緊鎖的眉頭都替兩位領導心痛。

  李晨風的心裏肯定有數,他是一辦的老人,曾在國家的情報係統工作多年,啥不門清?此事棘手啊!

  在結束匯報的時候,陳觀水說:“京城電報大樓那邊我們已經處理好了,所有涉及到這封電報的環節和人員我們都進行了梳理,而且有1位可能接觸到電報內容的大樓人員,也立即以家裏有事為由幫他請了假,對他進行了保密隔離,下一步我們具體如何處理,得請領導指示。”

  李晨風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旁邊桌上的文件袋說:“明碼的民用電報,就隻有1個人可能涉密?”

  白斯文臉色更是難看:“就是啊,陳觀水同誌,你要把情況說得更清楚一點。”

  陳觀水便又補充匯報,京城電報大樓是我們國家第一座最新式電報大樓,是國家電報通信的總樞紐,當前的月業務交換量達到了300多萬份,發到我們10086信箱的這封普通電報就像是在浩如煙海的電報之中的一滴水那樣毫不起眼,京城電報大樓的國內民用電報線路采用自動化的中文譯碼機,電傳打字機通報,以撕斷鑿孔紙條的半自動轉報方式實現電報的接收,大樓內部的電報傳送係統也采用的是傳輸帶、小電車和氣壓輸送管的方式,實現了電報文稿傳送半自動化,這種傳送方式不但是速度上的提高,在保密性上除非未卜先知刻意地針對,否則也是非常安全的。

  李晨風抬了抬手打斷了陳觀水的繼續匯報,向白斯文詢問:“這麽說最後需要保密隔離的是不是就是發現了這封電報的存在並馬上向部裏報告的那位同誌啊?”

  白斯文苦著臉:“是的!我們梳理和排查了大樓整個收報和分發的流程,郵電部門是嚴格按照製度在開展工作的,電報的譯製一直到分揀前的過程都是由機器設備自動化進行的,即使是其中有些牽涉到人工處理的部分,也是流水線一般繁忙的操作,會發生涉密情況的概率非常地微小。”

  “而且京城電報中心的政審工作一直以來都非常地嚴格,在那裏工作的同誌應該都值得信任,迄今還沒有在那邊發現過有間諜活動或者泄密的現象。”陳觀水補充道。當然,作為全國電信網中心和全國電報網路主要匯接局,也一直都是密級非常高的單位,幹部職工的保密工作也是常抓不懈,算是半個自己人,無緣無故就無端猜疑別的同誌對職責的操守和對國家的忠誠在圈子裏麵是一件很讓人忌諱的事情。

  這就多少有點尷尬了,轉了一圈因為事關重大隻好把經手的自己人送去隔離脫密,萬一要是傳出去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啊!

  我明白白斯文的態度了,他要迅速並安全地把接收電報的這一頁給掀過去。當得知有人給10086發電報的時候,估計李晨風和白斯文剛開始的時候是非常興奮的,樂觀的猜想會不會是“蝴蝶”本人因為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主動站了出來和我們直接聯係了,或者是因為“蝴蝶”突然想起了什麽即將發生的國內外重大事件,不得不冒著暴露的風險緊急給我們發報,這樣就會給我們留下更多尋找他的線索,因為和往郵筒裏丟信不同,發電報是必須有發報人在場並填寫內容的,那麽我們尋找“蝴蝶”的工作就會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了。

  真的是麻煩大了啊!我暗自想著,白斯文本來應該是想著成為為首長們帶來好消息的“報喜鳥”的,沒想到他親自帶隊去忙了半天帶回來的是這樣一個凶險莫測的訊息,這讓這位進組以來一直力圖表現的副組長情何以堪?

  陳觀水小心地提出了個建議:“兩位領導,我們還可以再安排人在中心裏開展一下工作,嚴密注意一下有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作為我負責的這邊在那裏近段時間的重點工作來抓好、抓實,以確保不出問題!”

  這是個審慎的意見。因為10086信箱作為目前我們和“蝴蝶”聯係最重要的渠道,郵局,現在再加上電報局那邊,必須加強監控。

  我明白陳觀水的心思,這位我的老大哥,國安部的實權處長,正是處在部裏從公安脫離籌建的關鍵時刻,被選拔到現在這麽信任又關鍵的位置,結果“五號機”的時候陰差陽錯他掉了鏈子,而且在我們小組工作整個保密措施中,對外的10086信箱編號是整個保密工作鏈中最薄弱的一環,作為這方麵的負責人,他的壓力實在是很大。

  結果白斯文立即表態了:“哎,陳處長的這個意見好,京城電報中心的工作先就這樣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那口氣似乎已經代表工作組做了決定,也沒去征求下組長李晨風的意見。

  李晨風怎麽想的誰也不知道,不過和電報內容比起來,這些真的不是那麽重要的問題,大家的主要心思也不在這裏,之所以還研究討論一下,隻是為了留出時間讓大家對後麵要發表的意見更加地深思熟慮而已。

  隻見李晨風下意識地用指節輕擊著桌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章天橋,最後才看著白斯文說道:

  “這個暫時應該問題不大,就按你的意見辦!我們下麵開始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問題。陳處長也留下來和大家一起研究研究,斯文同誌,你的意見呢?”

  李晨風的心思大家很清楚,接下來就要觸及到問題的根本了,他肯定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留下什麽把柄。原來核心三人小組是他的一言堂,現在白斯文加了進來,但白的意見還是偏弱勢,平常為了開展工作問題不大,如果在這麽重要的問題上,還要繼續強勢的話,就違背了上級首長們的意思了。國安這邊是政府組成部門,有陳觀水在這裏的話,增強白斯文的發言權可以使得此刻的實力相對均衡,可以微妙地影響到會議的決議為各方所接受。

  李晨風與白斯文在組裏的小小角力,這是製度所決定的,換一句通俗的話說,就是屁股決定腦袋。但李晨風就是李晨風,絕不會直接表露自己的意思,而是把問題又拋給了白斯文,既征求他的意見,又是巧妙地回了他一下,一個剛才是擅自就表態,一個是主動征求對方的意見,工作風格一下子就對比出來了!

  白斯文說:“李組長,你說可以就可以了,就不用再征求我們的意見了!來,陳處長,坐、坐,別站著了。”白斯文招呼陳觀水坐下後才接著說:“剛才電報的內容大家都已經看到了,確實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我看了也是嚇了一跳。從來電的內容上來講,我個人覺得這既可能是個挑戰,也很可能是一個機遇。歸根結底這是情況發生了新的變化,也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新的變數,必須要綜合各方麵的情報進行全麵的研判。”

  這話說得雲山霧罩,沒有什麽具體的內容,白斯文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在語術上也是大師級的人物了。這件事情雖然後果可能非常嚴重,但是分析起來並不複雜,可叫他表態他總得有個態度呀,這繞來繞去,還是繞過去了,但在話語權上就失分了。我坐在一邊內心暗暗在笑。

  李晨風點了點頭:“好,白副組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傾向於再等一等,綜合了各方麵的信息後再開始行動。”說罷,指著我說:“哎,小林啊,你是年輕人,接受新生事物比較快,對蝴蝶的性格也比較了解,說說你的看法和意見吧!”

  我聽了一怔,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李晨風擺了擺手,示意要我坐下來說。我沒坐下,筆直地站著,這樣子思路比較清晰一些,我一時間有點蒙——我沒有發言的思想準備,這冷不丁的,心底正在努力組織語言怎麽表態?

  在大家的逼視下,我的腦門微微冒汗,報應啊,剛才盡研究別人的講話去了,這下子完蛋了吧,一著急,竟把心裏想的話幹脆地說出來了:

  “李組長,我的意見是,今天突然收到這封電報,從發報人的角度考慮大致上有四種可能。第一種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有人發現的蝴蝶並向我們舉報,從語氣上看可能這個人對我們有所要求,進行某種利益上的交換。第二種就是一個針對我們的陷阱,因為胡文海已經向蘇修的人泄露了我們的聯係方式,會不會是我們的敵人通過這種方式來逼我們露麵,通過與我們的正麵接觸來竊取我們的機密。第三種可能是蝴蝶幹的,他是不是會抱有某種目的要和我們進行某種程度上的接觸......”

  白斯文出乎意料地打斷了我的話頭追問道:“林參謀,你怎麽會認為是蝴蝶幹的呢?有什麽依據沒有?”

  我抓了抓腦袋,這個想法也是靈光一閃,不知道該怎麽清楚地表達:

  “白副組長,我也是根據以往對蝴蝶這個人的了解來猜測的,這個人本來就是有點......”我在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了玩世不恭、嘩眾取寵、鬼靈精怪、放蕩不羈、遊戲人間等等眾多的形容詞,下意識的覺得不妥,最後還是落在了這一句上麵,“喜歡開玩笑,用北方這邊的話說就是逗你玩,他在信裏最愛把很嚴肅的事情用很輕鬆的方式來表達出來。如果不考慮問題的嚴重後果的話,作為事件的當事人,這封電報給我的感覺有點令人啼笑皆非,嗯!雖然莫名其妙,但就是這種很熟悉的感覺。”

  白斯文似乎有些激動,近視鏡後麵的雙眼睜得很大:“哎,我要說的正是這個!蝴蝶一直都在閃閃躲躲,力圖把主動權掌握在他自己手上,我們追查的那個周天天,根本就沒發現和蝴蝶有任何關係,卻害得我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為什麽要躲著我們不敢見人,這一次又可能是他設下的圈套,那麽他提供的將來是什麽情況,這個準確性就很難預料了!哦,同誌們,我這麽說並不是要否定蝴蝶情報的重要性啊,完全是從工作角度考慮……”

  “我不讚成你們的意見,我的感覺是情況並不樂觀,因為大家一定已經注意到了,電報是從哪裏發出的。”一直沉默著的章天橋終於發言了, 會議漸漸顯露出意見分歧,且針鋒相對的意味越來越濃。

  電報的發出地在紙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海西省近江縣郵電局。落款也很簡單,隻有5個字:機械廠沐方。

  近江就在海峽西側,與寶島隔海相望。我還知道章天橋為什麽這麽準確地知道“蝴蝶”不在那裏,因為在學部委員、北大教授楊銳帶領下的一個國家高級機密研究室裏,正在對“蝴蝶”來信上的所有付著物進行全麵分析和深入研究,包括信紙上的礦物質、粉塵還有花粉等等等等,但是非常明顯的是,排除了“蝴蝶”寫信時是在海邊,因為信紙上沒有發現鹽分的存在。

  那麽這樣的話,一封從與寶島對峙最前沿的地方發出來的如此重要的電報,那麽各種巧合不得不讓人必須以更加審慎和嚴謹的態度來應對了。

  我叫林千軍,我現在頭腦很亂,如果這封電報真的是一個陷阱,那麽問題就真的非常非常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