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零號機的最後下落
作者:風卷紅旗      更新:2022-03-25 13:26      字數:3829
  夜瞳霜在她的一生中曾經曆過一些被遺棄和背叛的痛苦。可是有一種東西卻救了她,她的生活開始是有目的、有意義的,這就是為了作為一名真正的東瀛人而奮鬥。

  為了這個目的,於是她隻能將這種背叛和遺棄的痛苦轉身就施加於自己的愛人身上。並不是她不愛周春蘭,但是當那種禁忌並刺激的愛意與她現在的身份相抵觸的時候,她選擇了為自己。

  在井田小五郎和她攤牌了以後,如果她選擇了和周春蘭在一起,那麽她為了出國投親所做的,她為了能留在東瀛做一個東瀛人而所忍受的,那些被汙辱與被損害的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為了一場幻夢,否定自己的過去,那會是比殺了她還難受的一種酷刑。她並不愛東瀛,甚至從內心中有一絲厭惡,但她愛死了東瀛的富足與繁華,愛死了別人對她羨慕和嫉妒的目光(特別是當她來到了京城之後),即使是在和其他戰爭孤兒在一起的時候,她也無法抑製自己輕蔑的眼神,她甚至願意為了做一名東瀛人而為她帶來的虛榮去死。

  井田小五郎把夜瞳霜與周春蘭的虐戀視為奇貨可居,並希望能把控在自己手裏,這位業餘的東瀛特務雖然並不專業,但是內心卻有著無法遏製的貪婪。首長辦公室啊!裏麵一定是堆滿了這個國度最最重要的絕密情報,連地上掉的一張不起眼的小紙條都說不定都因為標注著核基地的坐標而價值連城。

  欲壑難填又以為挖到了金礦了的井田在情報預測上其實主觀上犯了嚴重錯誤,有點像這塊大地上源遠流長、流傳甚廣的一個古老笑話的主人公。這個笑話是這樣講的:

  一個老農每天都去挑水。有一天他突然想起皇帝早上起來是用什麽來挑水的呢?他想來想去,覺得皇帝有的是金銀珠寶,一定不會象他這樣用一根破扁擔來挑水的,——對,皇帝有的是金銀珠寶,一定是用金扁擔來挑水的。農夫找到了自己的答案,用自己的破扁擔挑著水回家了。

  這個笑話還有像皇帝早上一定吃的是油炒飯還加雞蛋,豆腐花喝一碗倒一碗,油炸鬼吃一根丟一根等等各種不同的版本,但是道理一樣的,都是見識短淺,思想局限惹的禍。

  後來的事情經過也基本證明了這一點。這裏也要從周春蘭的職務和工作任務說起了。周春蘭隻是首長辦公室裏最最基層的一般工作人員,簡稱辦事員。她負責的工作任務其實和我非常地相似,甚至在保密的密級上還不如當初我在軍情局的時候呢。

  我叫林千軍,林是樹木成林的林,千軍萬馬的那個千軍,我原來是軍情局裏負責拆閱群眾來信的小參謀。

  是的,周春蘭也是在首長辦公室裏專門負責拆閱群眾來信的一名工作人員。這裏要講清楚的是,首長作為黨、國家、軍隊的最高領導人,每天收到的來電、來信汗牛充棟,需要掌握的信息、訊息浩如煙海,是全國情報最集中也最要害的部門,就不說百密一疏、滄海遺珠了,周春蘭的密級怎麽可能比我一個芝麻大的小局裏負責拆信的還要低呢?這就要從國家機關的保密和分級處理的製度來講起了。

  單單就從處理來信這一件事情說起吧!

  書信是一種向特定對象傳遞信息、交流思想感情的應用文書。很多中央首長就喜歡通過寫信來處理一些個人的或者工作上的問題,有的甚至會上升到印發全黨、全國、全軍的地步。就好像現在這位首長那些年的時候就先後給主席和交城的那位寫過信,為未來的複出工作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但是這樣的重要信件一般都是請親近的首長至少是一方大員直接送到收信人的案頭的,個人對個人,直達天聽,屬於絕密文件,不是一般機要人員可以經手的。

  首長都是日理萬機、工作繁忙的,沒有時間和精力來處理一般性的事務,更不可能逐一拆閱和回複各種信件,所以這些工作大部分都是由身邊的工作人員和親屬來具體負責。在首長辦公室裏工作上的信件處理根據保密程度的不同分別歸口秘書處和機要處來負責,如果是首長親友寄來的私人信件一般則由負責生活方麵的秘書和首長指定的親屬來處理。如果是國外送來或寄來的信件,還有專門的翻譯負責譯好後根據寄信人和信件內容的重要程度進行分類歸檔。

  而周春蘭所在的部門就是負責基層群眾來信的地方,有點類似於新聞單位裏的通聯部門,在媒體工作過的人都知道,通聯、通聯,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這麽一個單位,雖然有需要的時候一封所謂的讀者來信也能小鰍翻大浪,很多政治風波就是這樣起於青萍的,但是一般都是養老賦閑、喝茶看報的地方。

  每天山河郵政局收到從全國各地寄來的信件,首先在“信件分揀室”由分揀員按照來信者身份是機構還是個人粗略對郵件進行初次分揀,分揀後的信件再匯集到另一間辦公室,再次進行分類調度。機構公函一般直接投遞給相應對口單位,而個人來信則根據收信人身份區分送至中央和政府的辦公廳下設的信訪室進行登記處理。分好後,久經考驗政治過硬的郵遞員就會把信件取走,與訂閱的報紙雜誌一道,按要求及時地送到各個部門、單位的收發部門。

  因為首長每天收到的信件比較多,在首長辦公室負責收發的工作人員(機要)又要對收到的信件僅僅依靠信封上的內容再次進行分揀,按照公函、私信、群眾來信等幾個方麵,再次進行分類調度。分好後,其他業務單位就可以將屬於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信件取走,按照相關規定認真及時處理了。

  周春蘭一般處理的來信裏的內容都是:例如有家裏包產到戶了,終於吃上飽飯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也給首長寫封信感謝一下;或者是反映自己57年的時候說了幾句實話被打了右派,問什麽時候能夠平反,請求首長關注的;還有給首長寫改革春風吹滿地,全國人民都爭氣,三中全會開得好,實現四化滿身力這樣子的歪詩的。這樣子的來信一把的處理方式是,反映問題的可以轉有關部門做群眾來信處理,其它的就是已讀不回,登記歸檔成了故紙堆,實在堆不下了再向上級報告進行無害化處理後專人專車送造紙廠盯著它們變成紙漿。

  總而言之就是隻吞不吐,相對比較例外的情況稀少到我們可以在新聞裏看得到的,像是桂西區千色縣解放公社八一小學四年級的小朋友們學寫作文的時候,突然突發奇想,一起來給首長爺爺寫封信吧,表示一下大家對他老人家的愛戴和擁護之情,然後信紙上簽滿了小朋友們七扭八歪的名字,信裏的內容則稚嫩清新充滿了革命老區新一代少年兒童的深情厚誼。周春蘭她們收到這樣的來信的時候,就會特別地挑選出來,專門向秘書處進行報告,秘書們也會等到首長有空餘時間興致好的時候,和首長說上這麽一句,這樣四平八穩的好事情首長一般是不會打扁擔的,甚至還會親自執筆回上一封這麽一封信,述說一下自己對孩子們的殷切希望和諄諄教誨。

  然後這麽一封簽著首長大名的回信就會成為當地敲鑼打鼓的一件大喜事,傳達學習貫徹,然後裝上大鏡框子裏麵裱起來掛在牆上,成為校史乃至地方誌裏的一段佳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周春蘭的工作內容基本上就是這樣簡單並普通的事情。即使周春蘭會違反單位上三令五申的保密規定把自己的工作文檔帶在身邊的話,夜瞳霜也不可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麽與機密有關的東西,何況周春蘭即使在生活方麵有著不可告人的地方,但是她在政治素質和對國家的忠誠方麵還是經曆過層層考驗的,不優秀的人也不可能會被選拔到首長辦公室這樣重要的部門工作,然後夜瞳霜就開始有點悲劇了。

  這兩個女人遮遮掩掩地秘密在一起一段時間後,井田小五郎並不能通過夜瞳霜獲得任何自己認為有價值的東西,以他的欲望並不滿足於夜瞳霜假借各種理由順手拿回來的那些可以拿來做草稿紙用的印著中央辦公廳抬頭的空白信箋或者幾張舊了的《參考消息》,他一心想要一口吃個大胖子,再也不甘於藏身於幕後遙控,他想要直接以兩人的不為世間所容的不正當關係這一醜聞來直接脅迫周春蘭出賣自己的祖國,成為間諜為大東瀛,不,是為他服務。

  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遊,鷗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皆從汝遊,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鷗鳥舞而不下也。周春蘭並不是傻瓜,傻瓜也進不了一辦。她與夜瞳霜的相識和相戀都是純屬偶然,自然而然地情感迸發沒有任何心機的成分才會走到一起,而這份孽情因為難得所以她也倍感珍惜,以至於她並不介意小夜的過去和身份,但是夜瞳霜後來的假意試探與索求,一步一步地開始讓她繃緊了敵我鬥爭的這根弦。

  但是她舍不得,舍不得小夜也舍不得自己的前途,如果暴露那麽自己和自己身邊所以的一切都將毀滅,所以她在彷徨與猶豫中得過且過,像埋首於砂礫中的鴕鳥,因為恐慌和空虛而與夜瞳霜在各種危險的遊戲中通過麻痹自己來逃避現實。

  然後,井田小五郎居然私下瞞著夜瞳霜偷偷地和周春蘭見了麵,威脅並勒索她,讓她為自己工作,並大方地表示願意把小夜賜給她作為玩物。

  井田是愚蠢的,他不知道,一個人對她愛的人越卑微,那麽對愛她的人就傷害越深這樣的道理,他的出現讓周春蘭開始變得瘋狂,有了自我毀滅、同歸於盡的強烈衝動。井田TMD也是幸運的,我一直強調的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則隻不過是一起規模很小而且未遂的間諜案,但是意外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周春蘭身上帶著她工作業務範疇內的一份文件,那是一封信,一封群眾寫給首長的信,一封她看不懂開始以為是胡言亂語,瘋子或者精神病人寫的信,但是她的心裏始終放心不下,思來想去想要冒著挨罵的風險也要越級呈報給一辦大秘書看一眼的信,不巧的是,那天當她鼓足勇氣的時候一辦大秘不在辦公室,恍惚之間她想著的都是要等到第二天再去找大秘而沒有放回歸檔帶在了身上。

  然後,她忘記了或者顧不得身上還有這封信,跑去質問夜瞳霜,逼她和自己一起去向密保部門自首。我們不知道夜瞳霜如何巧言如簧再次騙取了周春蘭的信任,最後兩個人又滾到一起玩著危險的遊戲,我們隻知道,周春蘭死了,信被夜瞳霜拿走了。

  那封信就是“零號機”,寄信的人代號叫做“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