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說不明白的庖丁行動
作者:風卷紅旗      更新:2022-03-25 13:25      字數:4449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月色下的零丁洋,連綿不絕的波濤,在月光下泛起了黑金般的光澤。這裏是民族英雄文天祥率軍兵敗被俘,囚禁在船中曾經經過的地方,留下了千古名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天地悠悠,滄海一舟。

  我叫林千軍,我駕駛著一艘快艇正在海麵上飛快地航行著,實際上是在海麵上轉圈,按預定計劃等到王艾達的快艇駛遠後,再回到出發的沙灘上與白斯文他們會合。

  這是一個非常蹩腳的甚至有點愚蠢的行動方案。真的,至少在聽到方案的那一刻我就是這麽想的。

  因為我雖然是特工,但這個詞匯的意思非常不明確,僅僅是對某一類的人的稱呼,而不是一個可以確定的職業,所以我們並不像電影裏那麽多能,至少我不是!

  比方說我就不會開船,雖然駕駛快艇並不會比騎單車更複雜,我學了一下就懂得了操作,至少能把船開出來了,但大家都不知道我在海上就會失去方向感,很難將自己在熱帶雨林裏的辨別方向的知識在茫茫的大海上活學活用,所以我如果把船開遠了我就有很大的可能會迷航,在大海裏瞎轉悠,等著路過的船隻搭救。

  為了不讓這樣的悲劇上演,我一邊注意著身後的地平線,緊盯著自己找好的參照物,一邊放緩了航速,海浪把我的小船慢慢地搖啊搖,海風輕輕地吹拂著我的臉龐,也讓我冷靜了下來。

  我的演出已經落幕,我退場以後可以更清楚地看清楚舞台的表演。

  這是一個陰謀!

  斯斯文文的白副組長給這次行動取了一個很有深刻內涵的名字,叫做“庖丁”。我還曾經驚歎白組長到底是文化人,起個代號名字都比喜歡莫名其妙李的晨風要起得要好。就是要把胡文海在精神上像那頭牛一樣被解體,用持續不斷的壓力、用臆想的驚險的劇情,不讓他保持頭腦的清醒,用這個實際上很簡單的騙局,大巧若拙,大音希聲,得到我們需要的情報,讓胡文海想要竭力隱瞞的秘密無所遁形。

  但是大家都覺得不對的東西,果然不是那麽簡單的,白斯文和李晨風都是快要成精的老狐狸了,雖然在“馬達加斯加”行動(就是暗殺那兩個蘇修間諜的行動),兩位領導判斷出了錯,急於求成,也許讓我們組員誤解了他們的真實水準,從而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真夠老奸巨猾的,“庖丁”行動肯定還隱藏著更深層次的目的和意義,絕非是為了詐出胡文海想要隱藏的秘密那麽簡單。庖丁解牛,用的是什麽,“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的牛刀,這次行動僅以我所了解的程度,羊城軍區的全力配合,海關等部門這個走私基地的打擊,以及將來會圍繞王艾達行動的配合所投入的人力物力,真的當得上是“牛刀”了。

  但是,胡文海算什麽,即使他企圖自殺對抗,貌似死都不怕,也要保住秘密,而這恰恰說明他的心虛膽怯已經到了極限,到了國家秘密專政機關,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也要給我趴著,那些經過專業訓練的間諜特務最後還不是都得乖乖開口,何況胡文海這一個弱得跟個小雞子似的小流氓。

  我林千軍是軍情局的參謀,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開口,而他,要後悔自己拆開了那封信。

  但是殺雞偏偏就用了牛刀,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目的和目標。隻要想破了這一點,我現在已經發現了一個行動中隱藏的目標。

  就是我,林千軍,真的!

  看看我現在的處境,孤身一人,無遮無掩的茫茫汪洋,裝滿了油的快艇,自衛的手槍,身邊的箱子裏裝著可以以假亂真的美利堅護照,還有一百萬元號稱為了逼真特意從人民銀行粵省分行借來的嶄新的真真確確的綠油油的美元,散發著蠱惑犯罪的誘人魅力。

  今天晚上的天氣很好,非常適宜觀察星象,你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北鬥星,然後北鬥星的天璣、天權二星連線與開陽、搖光二星連線的交點再與玉衡相連,延長七倍,就可以找到北極星。

  理論上找到北極星之後,然後駕駛著船兒,高速地向南、向南、再向南!

  理論上隻要再前進不到幾十海裏,就可以到達湘江海域了,就像那些走私販子所做過的那樣,找個地點登陸,把衣服一換,就可以花花世界任我馳騁了。

  那麽對王艾達也是一樣,她雖然沒有我知道的那麽多,但也有零號機的秘密,掌握了九號機秘密的胡文海可以賣,如果她要是起念叛逃的話,如果成功,將名利雙收,成為西方世界情報戰線的一個新的傳奇。

  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也許就在我們前麵看不到的地方,艦隊的某艘主力戰艦已經悄然出港,現在就靜靜地泊在海麵上,用雷達管控著這個海域的一舉一動,所以最後即使冒險逃不出去的話,還來得及給自己的腦袋上來上一槍。

  所以我確定,自己這次又躺著也中槍了。

  但是說起來也有邏輯不通的地方,庖丁解牛,即使是組織上對我倆對國家忠誠的考驗,這麽地大費周章未免也太過分了。庖丁行動是機會也是陷阱,沒有可能成功的機會也就無所謂陷阱的存在了。

  難道在後續的劇本裏還有別的目標,比如北方的那頭毛熊,或者別的什麽東西,我看到的隻是大計劃中的小小一角。

  看不明白的庖丁行動,可是我又何必去弄清楚、搞明白,到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了。

  我收拾了複雜的情緒,平靜地注視著海岸線,當看到兩顆冉冉升起的信號彈後,就調轉船頭,向事先安排好的集合地點駛去。

  三天後,我在組裏見到了王艾達和肖雨城。庖丁行動中關於胡文海的部分是他們兩個在具體負責,看到他們臉上自信的笑容,行動應該取得了圓滿的成功,事實也是如此。

  在這裏我還要著重介紹一下肖雨城,這次真的要對他刮目相看了。這位中年大叔是在王啟年的介紹下,因為在東瀛的行動不得不轉到我們組裏工作的。

  在大家印象中,他是在國外寫些曆史疑案的論文,在國內寫些沒有結尾的推理驚險小說,不知怎麽就能混到教授,經常喜歡在一些大案中指手畫腳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建議的“今古傳奇故事會”型的專家,並沒有得到組裏對他能力的重視。

  還記得在一開始審訊胡文海的時候,肖雨城就提出過他研究過古今中外的刑訊逼供方麵的資料,頗有心得,躍躍欲試地向組長建議讓他來實踐一下嗎?這次庖丁行動,白斯文居然就在這部分采納了他的意見,然後由王艾達負責實施,環環相扣,步步緊逼,將胡文海揉扁捏圓,乖乖地把他意圖隱瞞的全部機密都一五一十地全部吐露了出來。

  注意,是全部!

  九號機的重要性大家都清楚,在還沒找到“蝴蝶”的情況下,信的內容不完全真實,隻要增減一個字,違背了“蝴蝶”敘述的本意,都可能給國家帶來巨大的損失,而這個目的實現必須要胡文海毫無保留的配合,這個也是嚴刑逼供難以實現的,也許這也是白斯文決定開始發起庖丁行動的初衷吧,我甚至懷疑肖雨城才是整個行動方案的策劃人。

  當我在旁聽肖雨城和王艾達向白斯文做的工作匯報後,我完全被他們天馬行空的辦法和策略所折服。

  胡文海被打暈以後,又被注射了麻醉針,以確保他不會中途醒來。然後他被轉移到了一間充滿美利堅格調,假裝是領事館的房間裏,弄醒胡文海,告訴他這裏就是湘江,歡迎來到民主自由的新世界,然後就是利誘。

  給你錢,自由還有保護,送你去世界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而且時間必須要快,不然等TG反應過來,你的安全就無法得到保證了。

  胡文海果然是大喜過望、深信不疑,立馬就把自己知道的關於九號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為了一個虛構的好價錢,把事關國家未來和安全的機密,把自己的良心統統都出賣掉的,但不出大家事先所預料的那樣,關於那不見的兩頁信紙裏的內容他即使是在“美利堅的特工”麵前仍然是絕口不提,然後就被王艾達揮舞著那個絕密文件袋打斷了。

  你提供的這些我們都知道了,對大美利堅隱瞞就是對民主自由的不敬,你是不是雙麵間諜,是要打入我們美利堅進行破壞的共產主義敵對分子,交出那兩頁原件,我們就相信你,不然你將麵對資本主義的憤怒。

  然後胡文海就戰戰兢兢地賣弄起了他從收聽境外電台節目被灌輸的人權思想,什麽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什麽人權天授、言論自由,他有保持沉默的權力,他是因為反共被迫害的,是來投奔自由的,應該得到美利堅的禮遇,他知道的東西就是他自己的東西,不想說的,記不起來的不應該強迫他說出來,巴拉巴拉。

  然後,他挨了穿著美式軍服拎著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皮鞭的王艾達一拳,打翻在地後再踏上了一隻腳,用高跟長筒軍靴的鞋底把他的頭按在地上,使勁地蹂躪和踐踏。

  利誘失敗,馬上翻臉,進入下一個計劃,文的不行來武的。胡文海被關在地牢裏,開始了暗無天日的被逼供生涯。

  按照肖雨城的說法,胡文海不是夢想著西方自由富裕的生活嗎?那就用資本主義的方式來敲碎他的牙齒,撕裂他的四肢,粉碎他的那幾斤窮骨頭,讓他見識一下落到CIA手上的真正滋味,就讓他以為的美利堅人來喚醒他那不現實的不可理喻的天真幼稚的美利堅夢,免得放出去丟人現眼,敗壞國家的名譽。

  據說很多肖雨城研究出來的方式,就連見多識廣、久經沙場的白斯文都聞之色變,之所以在我們手上的沒有運用到實踐當中去,會是因為顧忌到我們多少還有那麽一點的正麵形象。現在披了一層偽裝的CIA的皮,又是摩薩德訓練出來的精英操刀主屠,白斯文居然還興衝衝地有了在胡文海身上多試驗幾種方法,取得第一手活體實驗科研資料的跟進措施,真的是節操什麽的統統都不要了。

  具體是什麽樣子的方式,他們沒細說,我也沒好問,隻是事後我好奇地問過肖雨城,他丟給我一本美國出版的科幻雜誌叫做《天際的牢籠》的,他在那裏麵發表了一篇叫做《關於一個逃亡犯的報告》的長篇小說。

  肖雨城告訴我,大多是這篇小說裏所描寫的刑訊虐待內容的進化版。我的英文水平看文章還行,仔細拜讀了一下,看到什麽小黑屋、人型犬、白水煮肉、極限療法……我的冷汗都下來了。最可恨的是,他這小說寫起來真的很引人入勝,我捧著那雜誌看了個通宵,劇情看到一半就沒有了。

  我大清早地頂著黑眼圈跑去敲肖雨城的門,問他這本《關於一個逃亡犯的報告》下麵的呢?肖雨城輕鬆地一聳肩膀,兩手一攤說道:

  “下麵的啊,沒有了啊!我隻寫到一半,不想寫了,就這樣子吧,哈哈哈哈,今天天氣真好了。”

  我忘記了一直以來對他的尊敬,氣急敗壞地對他怒吼道:

  “你這個家夥下麵沒有了,那你不就是太監!”

  肖雨城微笑地說:

  “你說啥都沒用,大清早的,我牙都還沒刷,就不陪你啦。”

  看著他向涮洗間走去,我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道:

  “肖雨城,你這個太監!”

  他繼續輕鬆地走著,還扭了扭屁股,回答道:

  “沒關係的,看著看著,習慣就好了!”

  “我要敲你家的玻璃!”

  “你隨便吧,當初美利堅一個FBI的高層還寫信威脅我,說要到京城來綁架我,這樣的事情我見得多了,你們啊,總是想鬧些大新聞…”

  肖雨城就是這樣一個非常有天分也很可愛但又經常讓你恨得咬牙切齒的家夥。

  這是後話就不提了,那天匯報到最後,王艾達拿出了他們的勝利成果,最後歸納整理後得出的口供,兩頁和九號機裏的信紙一模一樣的信紙,上麵按照“蝴蝶來信”的字的大小、書寫習慣和字句間距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東西。王艾達要交給白斯文,白斯文黑著臉搖了搖頭,示意王艾達把口供交給我,王艾達吃了一驚但也沒做聲雙手地給了我,我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

  兩頁紙很快就看完了,我放下口供有點驚訝地問王艾達:

  “這就是胡文海吃了那麽多苦頭,寧可自殺也不肯說出來的秘密啊?”

  王艾達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