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基地戒嚴了
作者:風卷紅旗      更新:2022-03-25 13:24      字數:3798
  西山是京城的西部山地的總稱,屬太行山脈,也是京城衛戍的戰略要地。

  我們現在居住的這片區域算是西山最漂亮的地方之一。一幢幢白牆、紅瓦、斜頂的小樓和倉庫、操場、道路等設施,展布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上。茁壯的次生落葉闊葉林和灌叢密密匝匝,畫出了小山最細微的凹凸。

  整個單位向平地的一麵是被圍牆與外界隔開,山地這邊是鐵絲網和密密麻麻的荊棘,那些山野叢生多刺的灌木經過多年刻意的人工培育,已經長成了樹牆一般,就是野兔要鑽過去,也要掛掉一層皮。

  在各個路徑上,設置有“軍事禁區、禁止入內”的醒目標牌,在製高點和交通要點都安排有24小時的崗樓或持槍崗哨,嚴密地監視著區域內的任何可疑跡象。

  就連在此安營紮寨的我們,組長也謹慎地交代過,不要到處亂走動,他隱隱約約地暗示有些地方可能布有地雷,或者無意間誤入會非常麻煩。

  作為把“知道不該知道的越多就會死得越快”當做座右銘的我們這幫大小特工,當然心領神會,隻是圍著我們住的小樓打轉,頂多就是在周圍散散步。

  從進西山的公路的一個不起眼的路口拐進去,走不了多遠就上了一條兩邊長滿高高的白楊樹的大道,沿著大道再走幾公裏就可以到了基地的門口,高高的圍牆和拱門,崗亭,哨兵,上著刺刀的鋼槍,警惕的眼神和題寫著“軍事禁區”的牌子和圍牆上“提高警惕保衛祖國”的大標語,讓每個不小心走近的人都望而卻步,如果你在附近逡巡,立即會有士兵上前詢問、驅趕,如果被發現你還帶著相機的話,那麽就會被請到崗亭裏,然後有專業人士對你的三代進行盤查。

  這個地方的綠化真的很好,這是多年積累的結果。

  你一定也會非常喜歡那種林蔭道給人帶來的美好舒適的感覺吧。

  因為駐地離門口有點遠,為了趕時間,我就開了車過去,春日燦爛、溫暖的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在前擋風玻璃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我搖開車窗,讓人吹亂了我的頭發,愜意地享受著這春風沉醉的上午。

  各業務單位的人來送文件,都是開了車來並帶了證件,大門口打過電話請示後,一般能送到小樓前的第二道警戒線前的崗亭那裏。但因為丟三落四所以進不來大門的情況也不是沒有,所以我也渾不在意,隻是難得有個出來一下偷閑的機會。

  到了大門口,我把車停下。哨兵看到我了,就迎了過來。

  我下了車,向敬禮的士兵回了禮。這時候屋子裏的人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

  是另一位哨兵和一名穿著製服的郵遞員,看到郵遞員我才注意到大門口還停著一輛綠色的郵政大杠自行車,掛著一個綠色的寫著“中國郵政”的大袋子。

  我沒看到來送文件的人,便皺著眉毛問道:

  “怎麽回事?”

  出來的那位哨兵回答道:

  “報告首長,有你們單位的一封信。”

  “信?我們這裏怎麽會有信來?”

  我不禁都納悶地反問,作為一個剛成立不久的機密單位,我們七個人的去向連單位和家屬都要嚴格保密,一直都以為我們被單位外派在外進行保密工作,怎麽可能有人會給我們寫信呢?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麽。

  那士兵也被我問得楞了,支吾地答道:

  “不是別的,就是一封信啊,咯,就是他送來的。”

  這時候站在他邊上的那個郵遞員出聲了。

  “我說同誌,我已經把你們的信送到了,休息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讓他們讓我走了吧?我還有很多信還沒送呢,耽誤了革命工作總還是不好不是?”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非常鎮定,一副沒什麽了不起的樣子。我現在才注意到他,就打量了起來。這位郵遞員穿著一身郵政的製服,頭發有點花白,大腦門,大鼻子,五官大致算得端正。初見,人們甚至還會覺得這張臉兼有工人階級的威嚴和尚存於四十歲至五十歲男人身上的那種吸引力。然而,轉眼間便會讓你感到有點不快,他那種見多識廣的神氣中還混雜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年輕時對京城人情世故的諳熟和辦事機靈。

  我這才終於意識到這位郵遞員出現在自己麵前總是那麽的不協調。

  我又問道:

  “什麽信?我們這怎麽會有信?”

  那郵遞員看似不緊張,但他瞥見牆內一幢幢軍營,筆直的大道,依稀可見的鐵絲網,還有一塊“軍事禁地”的大牌子。

  遠處是西山山脈形成的一線天際,曲折有致,盡如人意,仿佛就是為了讓人看著舒服。

  這景色使他忘掉了油滑逗趣的嘴上功夫,因為有人誤入禁地被保密單位圈禁終身的鄉野傳說讓他有點透不過氣來了。

  “信?就是信啊!方方長長的一個信封,上麵貼著郵票,寫著地址,裏麵裝著信紙,信紙裏寫著要告訴別人的話。我是單位的先進工作者,我送過很多單位,送了幾十年的信,都是那樣的信啊……”

  我猛地一個激靈,我想到了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我立刻被自己冒出來的想法給嚇著了,我帶著一身冷汗咬著牙幾乎有點歇斯底裏地粗暴地打斷了他。

  “信!信在哪?快說,信在哪?!”

  郵遞員被我突然的失態給嚇著了,邊上的士兵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在屋裏。”

  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風馳電掣地衝進屋裏。

  一封信就平躺在哨位值班室的桌子中央。

  我在邊上注視著那封信,腦子裏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翻滾起來,太陽穴鼓著,耳朵邊卻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

  那是一個牛皮紙的大信封,能放下整張信紙的那種,上麵貼滿了長城郵票,蓋滿了郵戳。

  厚厚疊疊的一封大信,信封都鼓起來了,裏麵應該塞滿了東西。

  我咬咬嘴唇,再走近一點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地址一欄寫的是:北京·10086信箱。

  收信人是:吳石叔叔。括弧,親收,反括弧。

  寄信人一欄寫的是:您親愛的小蘋果(內詳)。

  字是鋼筆字,碳素墨水,字跡是仿的印刷的宋體,一板一眼,寫的很認真,字距拉得比較開,看得很清楚,顯然是用了心,筆鋒依然是老成中帶著稚嫩,因為開筆重,落筆比較輕,還是有點氣力不足的感覺。

  信封上有點折痕,看上去密封得很好,應該沒有被拆開過。

  我的心已經炸開了,我已經感覺不到它的跳動了。

  我慢慢慢慢地走近桌前,掀起身上的衣服包著右手,輕輕地、緩緩地拿起了信封的一側,把信拿了起來,再非常非常小心地翻了過來。

  動作再慢也有做完的時候,把信封翻過來,我的目光定住了。

  在信封背麵的最右下角,有一個很小的藍色的蝴蝶印記。

  蝴蝶來信!

  第三封!

  五號機!

  真的來了!

  就在我眼前!

  我用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盡量鎮定下來。

  然後小心翼翼的放下信,再轉過身去。他們三個人因為我突然的驚人舉動都跟了過來,站在門外麵都沒敢進來,小心翼翼地在那看著我。

  我在身上摸了摸,隻摸到煙和打火機。我有點康康戰戰地點了一支煙,煙霧遮擋了我有點發白的臉龐。

  我該怎麽辦?

  我叫林千軍。我在國家機密單位做事,現在是一名名字都不能提的臨時機構的值班收發員(正營級),我還有很多兼職,因為上級首長交給我的主要工作目前沒有什麽事做,所以我幹起其他事情來也很開心。

  現在,我的主要工作來了。

  我該怎麽辦?

  一會兒又似乎是很久,我已經考慮好了。

  我從桌子上找了張報紙把信給虛虛地蓋住。再把他們叫了進來,站到門邊。我緊張而嚴肅的表情讓他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都默默地服從了我的安排。

  我盡量淡定地道:

  “今天的值班領導是誰?”

  一個哨兵道:

  “是畢連長。”

  另一個補充道:

  “畢詩林,畢連長。”

  “給我接通他的電話。”

  我吩咐道。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聽到那邊“喂喂”了兩聲,我開口了。

  “是畢連長嗎?我綜調處的林參謀。”

  對方和我見過幾麵,他是個直爽的東北漢子,有點調侃地問我有什麽指示。

  指示,我真沒有。

  我隻有命令!

  我挺直腰板緊握話筒斬釘截鐵地道:

  “畢連長。根據上級首長的授權文件,你部在需要時必須全力服從我處的指揮。下麵,我以綜調處的名義命令。”

  我聽到了話筒那邊老畢立正的聲音。

  “命令:基地上下立即進入一級戰備警戒狀態,所有人員包括綜調處人員堅決許進不許出,立即中斷除我處值班專線外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如遇反抗,立即逮捕!命令執行到我的上級撤銷這一命令為止,這不是演習。你複述一遍!”

  我聽到畢詩林連長複述了一遍,沒有錯誤,又道:

  “你立即派一個班帶上武器到基地大門值班室來執行任務,聽從我的直接指揮。還有大門值班室的兩名哨兵,必須從現在開始聽從我的指揮,你給他們下命令吧!”

  士兵就是士兵,精銳就是精銳。

  一名哨兵從我手上接過電話,聽到連長的命令後,放下話筒,馬上就立正、敬禮。

  “首長同誌,請您指示!”

  我也毫不客氣地對兩人說道:

  “把你們身上的武器都交出來。”

  他倆立即把身上攜帶的執勤武器交給了我,兩支步槍、一支手槍、一支信號槍還有子彈,統統地交了出來。

  我把那隻手槍拿在手上,其它的放到了一邊。然後看著那位已經嚇得有點不知所措一直沒有言語的郵遞員,命令兩名士兵把他帶到隔壁的休息室去看起來,不準說話,等待命令。

  等一切安排好了,我搖通了通往我們組值班室的電話,過了好一會,章天橋才接起了電話,懶洋洋地問:

  “喂,是誰?什麽事?”

  我抑製不住自己的興奮和衝動道:

  “章姐,我林千軍!出大事了!”

  “你這麽去了那麽久?出什麽大事了?一驚一乍的。”

  “真出大事了!你立即給組長打電話,要他火速趕回來!”

  “怎麽了?”

  “就是,就是,咱們一直在等的那東西,已經寄到我們這裏了。”

  “什麽?!”

  “那東西啊,要寄給我們單位的那個,已經在我們基地的大門值班室裏了,我已經下令把基地封鎖了,你打完電話快來。”

  “我靠!”

  我聽見章姐大聲地罵了一句粗口,她就撂下了電話。

  我叫林千軍,林黛玉的林,千軍萬馬的千,千軍萬馬的軍,守得雲開見月明,我的工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