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初二開始，各家宗室命婦陸續進宮請安。

  楚曦這個公主是今年剛認回來的，周皇後便趁機帶她認人。甚至特意讓她與各王公貴族家女眷多走動，似乎有相親的意思在裏頭。

  楚曦興致缺缺，但也見了一些人。

  比如戶部尚書楚修遠府，孫太師府，還有高大學士府，自然也少不了衛國公府傅夫人。

  楚曦是真的不想看到傅青彥那個娘，可有的事該做還得做，有的話該說也還得說。

  元宵過後重新開朝，明德帝親自下令晉吏部尚書劉某的妹妹，即康王之母德妃為貴妃。

  後宮向來母憑子貴，康王的身份暫時沒什麽變動，但這已經是一個特別明顯的信號。

  楚曦派人給新出爐的劉貴妃送去厚禮賀喜，送完便沒有再放在心上，悠哉悠哉過自己的小日子。

  因為閑的無聊，還特意自己找點事情來做。

  又過了十來日，明德帝再次對著堆得像山一樣高的折子發愁，終於忍不住道，“富貴兒？月兒最近可有來求見過？”

  “回陛下，公主沒有來過。”

  “皇後安排她與各家女眷結交，最近怎麽樣了？有沒有對誰家的公子產生興趣？”

  “回陛下，公主沒有對誰家的公子產生興趣，這幾天幹脆誰也不見。”

  “那她都在做些什麽？她可不像是個閑得住的人。”

  “這個……”李公公麵有難色。

  “怎麽？她又搞出什麽事情來啦？”

  李公公憨笑道，“都說龍生龍鳳生鳳，陛下的公主自然與尋常女子不能相提並論。公主殿下她嫌這個年過的太奢靡浪費，最近正與皇後娘娘一塊整肅後宮，說是要推行節儉，把不必要的花銷全部免除。”

  明德帝非常讚賞她這種行為，“東邊剛打完仗原本就不富裕，這個年過得確實有些浪費。就拿元宵的花燈來說吧，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還浪費錢……”

  “陛下，宣平公主求見……”正說著，有太監進來稟報。

  明德帝心中一喜忙，讓人請她進來。

  楚曦行完禮坐下後，他讚許地道，“聽說你與皇後正在推行節儉？你一個閨閣女兒能想到這些非常好。”

  楚曦謙虛的客套一番，直奔主題，“父皇覺得好便好，其實兒臣貿然求見是有件事想請父皇恩準。本朝後妃多出自權貴之家，從小嬌生慣養，入宮後更是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完全不知民間疾苦。兒臣粗略看了一下，鄭貴妃娘娘從前一支釵的花銷便足夠養三個士兵一年，一副頭麵的花銷足夠築十裏城牆。德妃娘娘一件衣裳就需要幾個繡娘連續繡上三個月，折合成銀子也夠築三裏城牆的……”

  明德帝聽笑了，“你還惦記著築城牆的事呢？”

  “若做成了功在千秋，兒臣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無論在哪裏都不能停下搞事業的步伐，在後宮有後宮的搞法。

  “所以你想求朕什麽事？”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馬上就開春了，我想請父皇恩準皇後娘娘帶領後宮嬪妃在宮裏養蜂養蠶，親手耕種五穀桑麻。等將來有了收成，還要親自紡織縫紉。一來，讓她們知道一飲一食來之不易，二來，讓天下人上行下效。杜絕奢靡成風，推行農桑耕種。”

  “……”明德帝聽著目瞪口呆。

  “父皇幹嘛這樣看著兒臣？晉朝後妃養蜂，魏朝後妃采桑，怎麽到了我朝這些嬪妃成天就知道養尊處優？”

  “話雖如此，可你逼著出生氏族大家的女子去做這些事未免太強人所難。”明德帝哭笑不得。

  “讓她們體驗而已，天下尋常百姓誰不做這些事的？天天做日日做也沒見誰叫苦，隻要有口吃的就心滿意足。不是真的要逼她們吃苦，隻是要她們知道飲食來之不易，不要太奢靡。”這陣子跟著皇後娘娘看賬本，楚曦發現宮妃們實在是太奢靡太浪費，不整頓整頓她們哪知道人間疾苦？

  一頓飯三十幾個菜，一件衣裳繡半年，一盒胭脂以黃金計價。隨便一個五品妃都比她做皇帝時還奢侈，這幫敗家娘們，她們咋不上天呢？

  “可是……”

  “父皇，我大安以武立國，三年一次秋獵提醒我朝男兒不得懶怠。實際上吃穿才是國之根本，更應該大力推行。”

  明德帝竟然無言以對：“你是怎麽想到要做這種事？”

  “這還用想嗎？若陛下你若是生於民間吃過苦自然就會懂。我挨過餓挨過打，所有的體麵我都可以不要，我要我的國家人人有飯吃有衣服穿，要我朝士兵能安心保家衛國。”

  實際上這些事都是她前世幹過的。

  初登大寶時她就是個傀儡，無論誰塞人都隻能笑納，再加上前朝那個如狼似虎的饑渴女帝遺留下來的嬪妃，後宮簡直人滿為患。

  那時候國庫空虛入不敷出的，楚曦特別不想花錢養這些閑人，幹脆想個招讓他們自力更生。

  除了讓後妃在宮裏種田之外，還讓他們給邊關將士縫製衣裳，鬱雲笙針黹不錯做東西特別快，有時候一年能縫製出幾百件衣服，也因此獲得過晉升。

  其他後妃有樣學樣，擅長種田的就多出產糧食，擅長養蜂的多出產蜂蜜，擅長養蠶的就出蠶絲。隻要產量多質量好，分位蹭蹭往上漲。

  比如那個元貴君，長得特別醜出身也很低微，就是靠一手種田的好技術做到後宮第二人。隻要是關於農桑的問題，楚曦都愛跟他一起探討……

  這幫免費勞力除了好用之外，還大大改善社會風氣，權貴之家也開始重農桑，從而導致全國產量有小幅度增長。

  前幾日跟皇後聊起關於勤儉的問題，楚曦覺得大安後宮也可以實行類似的製度。

  不指望後妃們真的能生產出什麽東西，隻希望她們懂點人間疾苦，也能做出個榜樣來。

  “這樣啊……那行吧，朕改日與皇後商量商量。”明德帝到底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多謝父皇恩典，兒臣告退。”楚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轉身就走。

  “哎……”明德帝忙叫住她，尷尬地指著堆在麵前的奏折，“既然來都來了，那就順便幫朕批幾本。”

  真是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

  他已經習慣由楚曦把一切雜事都處理幹淨，突然讓他自己一個人看奏折還真有些力不從心，每天都累得慌。

  “兒臣已不是內庭尚書，後宮不得幹政。”楚曦扔下一句話，毫不留戀的走了。

  “……”

  明德帝鬧了個自討沒趣，長歎一聲自言自語，“朕果然是老了，也是時候立個儲君分擔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