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七人也都不是簡單角色，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敢來考女官還能考前十的都是女中豪傑。

  其中有個叫金玉珠的落魄商賈之女，她原本隻想做個女史掙錢糊口，楚曦覺得這種能說會道，長袖善舞的女子做些記錄的工作太屈才，給她七品令儀的位置。女史的位置，則由一個小官家的庶女陸香來做。

  那姑娘首先寫一筆好字，有成算又細心。

  最後一個令儀的位置楚曦一直拿不定主意，和楚萱商議了好久才定給何秀致。

  她們婆媳倆是一塊來考的，她在考核中名列第九。

  主要的問題是，何秀致是武將家的女兒，處理事情簡單粗暴，要論智商實在差點。可她的優勢就在於熱心腸，之前一直在胭脂閣幫忙經驗豐富。而且遇上那些不講道理的男人，必須以暴製暴才管用。

  第二天，楚曦把名單整理好上報給吏部和禮部。

  正五品尚儀：楚曦。

  正六品司儀：楚萱

  從六品司典：張芷蘭

  正七品令儀：鍾采蓮，方月嬌，金玉珠，何秀致

  從七品女史：陸香

  除了還差一個女史之外，胭脂府的人員算是齊全了。

  關於這個位置楚曦是想給呂某的，但欺君的事肯定不能幹。正好衙門休沐，她讓紅湘給做了些吃食，帶著進宮去見皇帝。

  勤政殿裏。

  明德帝放下手裏的折子忍不住歎氣，“這仗一打起來，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謝奕站書案前，恭恭敬敬道，“父皇放心，尚有些盈餘，打完這場仗綽綽有餘。”

  明德帝點點頭又拿起另外一份折子，挑眉道，“既如此，何以將朕皇陵的金絲楠木換做黃花梨木？”

  “若是外夷來犯或天災，兒臣自有錢糧。但父皇若想在皇陵用金絲楠木，兒臣沒錢。”謝奕柔順的低著頭不溫不火，卻有股說不出的倔強。

  “老六，你從前可不會如此招朕厭煩。”明德帝倒也不生氣，隻是放下奏折好整以暇看著他。

  “父皇，您的陵寢已花費一百六十萬兩。”

  “已經這麽多了嗎？”

  “兒臣也是查過戶部曆年賬目才確定的，父皇必定長命百歲，若繼續修下去，隻怕耗資會超過三百萬。這些年天災人禍不斷，邊疆也不甚安穩，國庫雖不至於空虛但也不富裕。”

  “哎，反正也隻是幾根柱子，黃花梨就黃花梨吧……”一百六十萬兩確實不是小數目，如今尚未完工，再按如今這個程度修下去確實不得了。

  “父皇英明。”

  明德帝有些疲倦的擺擺手，“這種場麵話，你我父子就不必說了。今兒是你母妃生辰，早點去看看她吧。”

  淑妃是四妃之一，她的生辰自有人會提醒皇帝，謝奕也沒有覺得太意外，“多謝父皇記掛，兒臣替母妃謝父皇天恩浩蕩。”

  明德帝突然又想起個事來叫住他，“老六，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正經成個家。”

  謝奕停住腳步躬身道，“多謝父皇記掛。”

  明德帝看他這副看似溫文儒雅，實際油鹽不進的樣子就來氣，“你今年有……二十二了吧？楚曦也快十九了，你們倆就這麽拖著也不是個事。”

  謝奕垂眸說，“父皇，兒臣快二十四了。”

  “咳，是二十四了。哎老了，記性不好。去吧，你父母還等著你呢……”

  明德帝尷尬得一批也不好意思繼續說什麽，等謝奕恭恭敬敬退出去後，才盯著他的背影笑道，“竟然這樣頂撞朕，隻要涉及楚曦，他還真是夠膽，朕從前竟小看了他。可惜了，身子太弱……”

  李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麽也沒聽到。

  又批閱了一會奏折，有人來報楚尚儀求見。

  隨著一個傳字，她拎著食盒笑眯眯走進勤政殿，“陛下且歇歇吧，我給您帶了吃的。”

  明德帝默默看一眼堆成山的奏折，“有事快說，朕哪有閑工夫歇著？”

  “哦，那我走了……”楚曦很痛快的轉身就走。

  “回來，朕讓你走了嗎？”明德帝直接被她氣笑，擱下手裏的筆。

  “這就對了嘛，過來吃吧……”楚曦說著，讓宮人幫忙把東西擺出來，“上回忙著批奏折沒吃到螃蟹，今天咱們補上。”

  “你……你……又在勤政殿吃東西？”明德帝簡直對她無語。

  “是啊，沒什麽煩惱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更何況還有螃蟹。你最近身子不好，咱們用薑絲煮黃酒配著喝沒問題吧？”

  “你怎麽知道朕有煩惱？”

  “你若沒煩惱，上次就不會問我那些有的沒的。別的幫不了，請你吃一頓還是可以的。”

  明德帝在心裏歎口氣，滿宮那麽多人啊，就隻有楚曦看出他有煩惱。也許旁人就算看出也不敢說吧，隻會小心翼翼的揣測。

  幸虧有楚曦在，他才會覺得自己也算是個人。

  片刻後，勤政殿裏酒香四溢。

  楚曦美美喝上一小杯，“吃螃蟹還得配黃酒，爽。來，陛下，咱們幹一個……”

  明德帝登基以來頭一回在勤政殿吃東西著實有些放不開，但看她這副模樣也蠢蠢欲動，半推半就幹了一小杯。

  上好的黃酒由禦膳房的大師傅親手烹煮，一口喝進去齒頰留香又不醉人，關鍵是渾身上下都暖起來。

  舒服舒服歸舒服，明德帝還是有牢騷，“這大白天的飲酒作樂像什麽話？若讓那群禦史知道又該罵朕不務正業。”

  “誰說這樣的話就該拖出去打死。”

  “？？？”

  “陛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不開心的時候。您每年隻在生日和過年時休息幾日他們看不見，幾十年來頭一回在勤政殿喝幾口小酒他們倒抓著不放。這種臣子，純粹是作踐陛下您成全自己的清名。”這還真不是拍馬屁，在楚曦看來，君王若常年飲酒作樂不務正業確實趁早死了清淨。但若是偶爾心情不好，也有喝點小酒排解的權力。

  誰還不是個人？

  明德帝一想竟然覺得相當有道理，“行，那朕今兒就任性一次，來，幹一個……”

  連續喝了幾杯之後，明德帝也放開包袱一塊啃螃蟹。

  楚曦趁他高興，將呂書生的事有意無意提了一嘴。

  他聽完之後點點頭，“這個呂懷先朕有印象，文章錦繡，也寫得一手好字。既然你喜歡，就讓他在胭脂府做事吧。隻是他一個大老爺們官名自然不能叫女史，就參照內侍官，賜他秉筆一職吧……”

  內侍官是太監吧……呂某可能不太喜歡這官職。

  不過楚曦還是忙謝恩，笑眯眯湊上去，“陛下您給寫個手諭唄？免得這事還要上報吏部麻煩。”

  “李富貴，把當值的大學士叫過來……”

  “喝得好好的叫個老古板過來多掃興，如果陛下恩準的話，臣可以代勞。”

  明德帝一想也對，若真來個老古板恐怕會多話，大手一揮，“那你就自個寫吧。”

  楚曦美滋滋寫完手諭吹幹拿到皇帝麵前，“陛下，這樣成嗎？”

  “可以。”

  “請陛下用玉璽。”

  明德帝正啃螃蟹騰不出手，看一眼桌上的玉璽隨口道，“玉璽在那兒，你自己去用。”

  楚曦嚇得一哆嗦忙跪下，“陛下，臣不敢。”

  “……”明德帝擺擺手，“你先放那，朕再吃會。”

  “還吃啊？這麽多奏折呢。”楚曦戰戰兢兢站起來，指著一堆奏折說。

  明德帝最近是真累，今天被她一鬧也是真嗨，正放鬆著呢壓根不想動，幹脆隨口道，“還像上次那樣，朕說，你寫。”

  “臣，遵旨。”楚曦低頭垂眸，不動聲色地勾起唇。習慣真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呢，一旦沾上就很難再改。長此以往，升官指日可待。

  今天也是認真搞事業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