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有傳言說辰王看上去弱不禁風斯文溫和，實際上是個陰陽怪氣的變態。如今看來，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

  鬱明姝麵不改色將東西一絲不苟遞進他手裏，才淺淺一笑，“原來殿下對骨瓷也感興趣嗎？據我所知，上好的骨瓷至少要含四成以上骨粉，我這雙手隻怕製不出什麽精巧的擺件。若殿下有意，不妨試試牛骨。牛骨顏色雪白，製出的瓷器也潔白如玉，比上好的白玉都要細膩呢。”

  謝奕笑著垂下頭，“郡主難不成是特意來跟本王探討瓷器的？”

  鬱明姝手搭著桌沿坐下，笑道，“上次賞花時殿下身子不適，我心裏一直惦記著。今日得太後差遣，特意過來探望。不過若殿下有興趣的話，琅嬛樂意奉陪。”

  謝奕笑笑不接她的話，“承蒙郡主厚愛。”

  鬱明姝也不覺得自討沒趣，反而隨口道，“辰王殿下有日子沒進後宮去看淑妃娘娘了吧？娘娘這幾日胃口不大好，人消瘦了許多，昨日更是連最喜愛的鮮魚都沒動一口。還總是問我，殿下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她，她想吃殿下帶的荷花酥。”

  謝奕詫異的抬頭看過去。

  鬱明姝繼續笑道，“禦膳房的荷花酥做的不地道，我特意命人從興隆齋買了些，都是用鮮荷花做的。娘娘吃的香甜，還特意拿了上好的銀耳悄悄塞給我，囑咐我熬好給你送來。說最近天熱，要你好好注意身子。我畢竟是藩王郡主，皇子私交藩王不是什麽好名聲，故而借了太後的名頭，殿下不會介意吧？”

  “有勞郡主費心。”謝奕笑著把手上的湯放下，還是不喝。

  “其實，淑妃娘娘還有句話要我帶給殿下。”鬱明姝也不勉強，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低聲說。

  “嗯？”謝奕終於有反應，身子下意識微微前傾。

  鬱明姝無奈笑道，“淑妃娘娘說，千秋宴時她偷偷藏了您最愛吃的炙牛肉。她誰都不給，就等您進宮去吃。她藏的可嚴實了，誰都偷不走。”

  “嗬……”謝奕也笑了，既無奈又暖心。

  小時候他最喜歡吃這道菜，可惜他身子不好不能多吃。母妃雖然腦子不清楚但眼睛會看，見他吃得香，每次有這道菜的時候就偷偷藏起來給他送去。為這個事她挨過太後的禁足，甚至還挨過板子。但這麽多年，她始終會偷偷給他藏東西。

  小到一個果子，大到金銀財物，隻要聽別人說好，都會偷偷藏起來。

  在遇到楚曦之前，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溫暖，也隻剩母親了。

  “其實，這種感受我理解。”鬱明姝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有些感慨的說，“我母妃死的早，繼妃又凶悍狠毒。那麽大的一個王府，隻有我和哥哥相依為命。你們一定以為他是故意裝傻充愣，實際上他從前是真傻，不過……再怎麽傻也會護著我。我記得有一回三妹搶了我的金絲蝴蝶釵，我傷心的哭了一整天。哥哥就半夜爬牆進她的院子想替我偷回來，結果……”

  楚曦還沒踏進暖春閣，便看到白玉蘭樹下的木亭中一副郎才女貌的畫麵。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像是謝奕和一名女子親密的抱在一塊。他甚至還破天荒的笑起來，不是平時那種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目光溫柔繾綣，仿佛萬千柔情。

  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他漸漸不笑了，但依舊耐心溫柔的聽她說話，很是憐香惜玉。

  “額，這個都是誤會……”林春山試圖為謝奕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又心驚又尷尬，滿頭大汗。

  太後派來的人前腳剛到楚曦姑娘就捧著一瓶荷花說是來探病的，還不讓稟報要給殿下一個驚喜。他原想著以她和殿下的關係，偶爾玩點情趣也無可厚非。又不是什麽外人，不報就不報唄，結果……

  殿下肯定悲劇了，他自己十有八九也要悲劇。不對，是很可能要涼涼……

  “咳……今日天色這麽好，我都想吟詩了。詩雲，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辰王殿下，您怎麽看？”亭子裏的男女絲毫沒有要分開的跡象，楚曦實在看不下去了，抱著花瓶大步走進暖春閣。

  “楚姑娘。”不等謝奕說話，鬱明姝已經站起身向她微微頷首。

  “這位姑娘看著眼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楚曦掃了一眼發現還真是個美人兒，尤其是那通身溫和內斂的氣派，竟然還跟謝奕出奇的契合，但她不認識。

  “這位是西南王府的琅嬛郡主。”謝奕也不知她究竟是裝不認識還是真不認識。

  楚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西南王府的郡主，果然氣派不凡。就是不知道和上次陪殿下您賞荷那位姑娘相比，究竟誰更勝一籌。”

  謝奕：“……”

  鬱明姝有些尷尬，“楚姑娘，您是說上清池那次嗎？與殿下一同賞荷的正是我。”

  這回輪到楚曦尷尬了，“額，不好意思，我臉盲。”

  “皇祖母和母妃的心意本王心領，多謝郡主辛苦跑一趟。”謝奕已經發現楚曦有些陰陽怪氣的，直接下逐客令。

  “王爺客氣了，可是……”鬱明姝的目光落在那盅銀耳湯上，意思不言而喻。

  “有湯喝？太好了，一路過來正好口渴。”不得謝奕答話，楚曦已經上前一步端起銀耳湯咕嚕咕嚕喝個幹淨，然後擦擦嘴意猶未盡感歎道，“王府就是王府，連甜湯都做的不一樣。王爺，郡主，你們倆不介意吧？”

  鬱明姝笑著搖搖頭，“是我疏忽了，若知道姑娘在王府做客，我該多帶些才是。”

  這話說的，也忒有藝術性了，好像她自己不是客人一般。

  楚曦倒也不介意，將懷裏的瓶子重重往桌上一放，“郡主別這麽客氣，我這個人天生不愛吃甜食，膩的慌。來來來，都來品一品，看我這花插得怎麽樣？”

  說著伸手去拉謝奕，趁機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讓你趁朕不在招蜂引蝶，你個不守夫道的男人。

  他嘴角的笑容抽了抽，“楚曦姑娘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本王還有公務在身，就不多留郡主了。”

  鬱明姝柔柔一笑，不徐不疾道，“原本不該打擾，但淑妃娘娘知道殿下病著，托我今日仔細照看你的身體和飲食，晚上得回去告訴她你今日都做了些什麽，殿下不希望我失信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