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摘星閣，時辰已經不早。

  零零七孤零零站在鸚鵡架上仰望著夕陽，目光蒼涼而滄桑。

  楚曦拿了些新鮮的竹蟲倒進小食槽裏，奇怪地道，“七爺，幹嘛這副模樣，思春啊？”

  零零七繼續蒼涼，“莫挨老子，老子在思考鳥生。”

  “哦，好的。”楚曦也不強鳥所難，轉身進屋。

  零零七反而著急了，翅膀一撲騰差點掉下鸚鵡架，“哎等等，你就不問問我受了什麽打擊需要思考鳥生嗎？”

  楚曦很懷疑地道，“又搞基還是又失戀啦？”

  零零七沒好氣瞪她一眼，“當然不是，我隻是突然發現人世間實在太陰暗，一點都不適合我這樣清新脫俗想修仙的鳥。”

  楚曦又走回到鸚鵡架下，神色淡漠，“人世間本身就是陰暗的，更何況紅塵曆練也是一種修行。多看看這些肮髒的東西，對你有好處。”

  “……”利欲熏心的主人突然仙氣飄飄，咋那麽滲人呢？

  楚曦挑唇一笑，“說吧，你都看到什麽了？”

  零零七歎口氣，滄桑地仰望著夕陽用鳥語說，“虧銀魅那家夥對康王推崇備至，虧我零零七拿他當個人看，誰知道他竟是個陰險狡詐的之徒……”

  在楚曦走後，康王和飯桶又下了一局棋。一邊下一邊猜測楚曦的身份，甚至還推測她當初到南山書院出風頭是不是想給謝奕做妾，推測楚修遠究竟怎麽想等等。

  思想陰暗髒髒不說，手段也毫無人性。話裏話外既想榨取楚曦的價值又想弄死她，還想對楚家利用到底再趕盡殺絕。

  甚至還牽扯出康王府之前的某位李姓庶妃，那可憐女人就是這樣被利用到死，又賠上娘家全家給他當墊腳石的。末了，康王人模狗樣的感歎兩句可憐李妃一屍兩命，範統還假惺惺說他有心，李妃在天有靈一定會感到安慰。

  零零七聽得毛骨悚然的，恨不得衝上去煽這兩貨幾翅膀。

  ——啪。

  楚曦聽完之後突然抬起手抽自己一耳光，神色依舊是淡漠的，“這事怪我，是我太著急沒看好魚塘，差點給楚家帶來麻煩。”

  從會麵時的交談中，她大概能猜得出康王此人居心不良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竟然不是東西到這種程度，還真是突破了她的認知。

  零零七被她嚇了一跳，“其實這也不能怪你，康王素來有賢德之名，連銀魅和國師都看好他。”

  楚曦嘲諷地勾起唇，不屑笑道，“為立業用點手段不奇怪，心狠手辣隻要有度也沒什麽。但利用女人的感情還拋棄人家，那就是人品有問題。我楚曦就算一輩子在家吃軟飯遭人笑話，也不會讓他利用一絲一毫。”

  作為一個草根皇帝，她前世也用過無數手段，但從來沒有欺騙過誰的感情，更不會食言而肥。

  人生在世可以算計可以謀劃，卻不能沒品格。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

  其心不正，何以正其行？康王謝策連最基本的做男人都要做渣男，也成不了什麽大事，朕一生黑他沒商量。

  虎皮鸚鵡很讚同的點頭，“沒錯，跟這樣三觀扭曲的渣男混一起肯定會影響修行，咱們必須離他遠一點。可問題是，你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之前已經拉黑貪得無厭的皇長子賢王和殘暴不仁的老七越王，再拉黑偽君子皇三子康王，那京都就隻剩下兩個成年的皇子。

  如果想走這條路，老四福王和老六辰王必須二選一。

  楚曦幾乎想都沒想，斬釘截鐵拍板決定，“那就四爺吧，咦，這個數字還真挺吉利的。”

  三日後，福王府。

  福王妃午睡剛起，就有侍女拿著帖子走進寢殿，“王妃，有人求見。”

  她神色如常接過帖子一看就笑道，“這筆梅花小楷寫的真好，帖子做的也雅致，看來是個風雅之人，隻是這楚曦是誰？聽上去有些耳熟。”

  她身邊的女官上前稟報道，“是戶部侍郎家的大姑娘，據說之前一直在尼姑庵祈福，日前剛參加過太後的賞花宴。”

  福王府常有官家女眷前來拜訪，福王妃也沒有太在意。

  笑著點點頭道，“原來是她啊，請進來吧。”

  “王妃。”女官忙出聲阻止，有些難以啟齒地道，“王妃，聽說這女子風評不大好，您還是不見的好。”

  “哦？如何不好？”

  “聽說此人粗鄙庸俗，目不識丁，在太後的賞花宴上醜態百出。”女官咬咬牙，光說起來都覺得難以啟齒，“而且她德行有失，在家裏大放厥詞侮辱長輩，活生生把楚老夫人給氣病不說，還曾跟紈絝子弟們一塊在別院遊樂。”

  福王妃看一眼手裏的帖子，“這話你聽誰說的？”

  女官道，“滿京都都已經傳遍了，她現在幾乎是聲名狼藉。最近開春各府宴會都不少，沒一家請她的。”

  福王妃笑了一聲淡淡道，“楚家那個姨娘和美名在外的二小姐我是見過的，不過如此。請楚姑娘到花廳奉茶，我隨後就到。”

  能寫這麽好的字，遣詞造句如此優美，怎麽可能目不識丁粗鄙庸俗？多半又是一出打壓嫡女的後宅好戲。

  “可是……”女官猶豫片刻附到她耳邊低聲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外麵傳言她腳踩幾隻船，扒著好幾位權貴子弟不放，隻怕是想為自己謀個好前程呢。偏偏最近各府都不請她楚曦參加宴會，就仗著王妃您人好特意找上門來，居心叵測啊，搞不好是衝著咱們王爺來的呢……”

  福王妃神色一斂，認真思索起來。

  難道，王爺之前說的那位姑娘竟是這個楚曦不成？可她不是剛回來嗎？他們倆應該接觸不到才對。

  王府偏房裏，茶已經冷卻。

  采蓮有些坐不住，“小姐，我們會不會太冒昧？福王妃身份貴重，豈是可以隨意求見的？”

  楚曦順手指指旁邊的小竹罐子，篤定地道，“她會見我們的。”

  滿京都都知道，福王妃平易近人沒什麽架子。而且她本人是個才女，對茶藝最為醉心，經常不論身份與人談論茶道。

  她在帖子上明明白白寫著自己無意得到一味新茶，味道很醇厚卻不知道該如何烹煮，請王妃指教。

  先前有個六品官家的庶女上門討教茶藝她都願意接待，更別說自己是三品大員家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