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就那樣躺在那一張折疊的小木桌之上，桌子上還放著兩份炒飯，鮮血就順著木頭桌子往下流。

  秦祥林衝過來，一把抱起老何就衝向了醫院的急診室。

  “何大哥，你堅持住，你堅持住！馬上就到了！秦祥林大聲的喊著。

  鮮血就流了秦祥林的一身，又流到了他們走過的路上。

  急診室裏麵的醫生也跟著秦祥林一起出來接人，將老何放在了一張病床上，然後立即用白色的毛巾捂住了傷口。

  醫生，護士忙成了一團，各種儀器立即使用。輸血，電擊，一係列得搶救手段全部用上。

  醫生神情嚴肅，急得滿頭是汗，三個護士跑出跑外，所有人都在盡最大的努力搶救老何。

  15分鍾後，所有的設備都停止了，老何的臉上被蓋上了一塊白布。

  滿頭是汗是中年大夫，一臉惋惜的看著秦祥林，“對不起，我們沒有辦法了！失血太多，如果能夠早送來一分鍾……唉！

  秦祥林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眼睛盯著頭頂的白熾燈。夏青青坐在秦祥林的身邊，眼中含著淚水。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離去了。

  有一個個子矮小的中年漢子躲在走廊轉角處探頭探腦的看著秦祥林。秦祥林充血的目光猛然看了過來，立即就注意到了那人。

  那人立即嚇了一跳，哆嗦著身體走了出來，一臉的惶恐，“蠻，蠻子兄弟，老，老何，怎，怎麽樣了？

  這個人叫老蔡，是老何的老鄉，在附近做環衛工人，沒事的時候經常來找老何，也跟秦祥林見過幾麵。

  “走了！秦祥林回答。

  老蔡全身又哆嗦了一下，“怎，怎麽會？隻是肚子上，肚子上中兩刀啊？

  秦祥林的目光突然看向了老何，冷冷的問：“你在現場？

  老蔡難過的低下了頭，沒有說話。沒有說話就是默認。

  秦祥林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揪住了老蔡矮小的身材，然後直接將老蔡從地麵給提了起來。

  “你既然在現場，為什麽不送何大哥來醫院？為什麽？秦祥林發狂一般怒吼著。

  麵對秦祥林猶如閻羅一般的神情，老蔡嚇得全生活痙攣，褲襠一熱，尿就順著褲管流淌下來了。

  “說，為什麽？秦祥林幾乎要將老蔡舉了起來，整個人的神情無比的恐怖，仿佛要吃人一般，“醫生說了，如果早來一分鍾，何大哥就不會死！

  秦祥林幾乎咬碎了鋼牙，心中怒火要將全身給點燃了。

  “秦大哥，秦大哥！一旁的夏青青趕緊過來抓住秦祥林的胳膊，“秦大哥，沒有人會見死不救的，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秦祥林咬著牙，終於是恢複了理智，將老蔡放了下來。

  老蔡雙腳落地，秦祥林的一雙大手離開，他整個人立即就突然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然後，老蔡就哭了起來，聲嘶力竭。

  “我不敢啊，我不敢啊，他們有刀，他們有刀……老蔡一邊哭一邊說。

  秦祥林怒目圓睜，看著老蔡，真恨不得上去先將這個貪生怕死，薄情寡義的家夥給打個半死。

  他可以不敢跟那些人拚命。但他可以打電話叫急救，也可以跑進醫院叫醫生……他有很多的辦法救老何，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何大哥一條命就這樣沒了！

  然而，秦祥林不知道的是，一個普通人，沒有經曆過那些血雨腥風的人，在那一瞬間早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宛如白癡一般。他的大腦是一片空白，是什麽都想不到的。尤其是老蔡，這平日裏就是一個膽小如鼠，畏畏縮縮的人。

  秦祥林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動手給自己幾個耳光。如果自己早出來那麽一分鍾，何大哥也還有救。

  秦祥林走進了病房中，何大哥躺在病床上，身上已經被蓋上了一塊白布，接下來就是等皇族的人，然後通知家屬，家屬簽字，交完錢後，他就會被送進火葬場，在烈火中化為灰燼，最終歸於塵土。

  從此，世界上再不會有老何這個人。

  秦祥林坐在老何的身邊，伸手輕輕的將蓋在老何臉上的白布拉開，然後就看見了何大哥那張熟悉的臉。

  何大哥的臉上滿是油脂，那是因為他在死之前，還連續抄了二十多碗炒飯，在沒有抽油煙機的露天灶台旁，一部分油煙進入空氣中，一部分油煙被何大哥吸入肺中，還有一部分油煙就粘在了何大哥的臉上。

  油膩的中年男人，是背負著生活多少的無可奈何？

  何大哥的右邊的耳朵上麵還駕著一支煙，在他忙的時候，是沒有時間抽煙的，他做廚子這份職業也不允許他抽煙。於是，他經常將煙架在自己耳朵的上麵，有的時候一架就是一天。

  秦祥林拿下了那支煙，點燃了吸了一口，然後又塞在何大哥的嘴巴裏麵。人死了，肌肉沒有了活力，煙幾乎在嘴巴裏麵放不穩。

  秦祥林將煙給何大哥點上，然後拿出濕巾紙來給何大哥擦臉。

  人走了，要走得清清爽爽的。

  在給何大哥擦額頭的時候，秦祥林終於忍不住落下一滴淚來。

  秦祥林想起何大哥生日那頓飯。在那頓飯上，秦祥林就看出了何大哥應堂發黑，會有血光之災，但提了三次要免費給何大哥算命，卻都被何大哥給拒絕了……

  也是在那一頓飯上，何大哥見到了阿生。何大哥的死，應該與阿生有關，在廣南也隻有阿生會因為秦祥林而殺了老何。

  秦祥林坐在何大哥的屍體麵前，將所有得事情回想了一邊。終於，站了起來。

  “何大哥，你安心走後，剩下的事兒就交給兄弟吧！秦祥林說完，將那一支何大哥永遠不可能抽完的香煙從何大哥的嘴巴裏麵拿了出來，又重新給何大哥蒙上了被子。

  秦祥林走出了病房，老蔡一個人坐在地上，靠著走廊旁邊冰冷的牆壁，看見秦祥林走出來，老蔡又開始害怕了起來。

  秦祥林走向了老蔡，老蔡又開始全身發抖了，仿佛是看見一個惡魔在靠近。

  “動手的人，你都見到了？秦祥林問。

  “見，見到了！老蔡膽怯的點著頭。

  “他們長什麽模樣？秦祥林又問。

  老蔡卻隻是搖頭，“忘，忘記了！

  秦祥林恨不得當場就是一頓猛踹，怒火再度被點燃了。

  “好好想想！秦祥林強壓著怒火說。

  “我，我，我整個人都被嚇得傻了一樣！老蔡大聲哭喊著說。

  “再好好想想！秦祥林沒有就此放過老蔡的意思，“他們的捅死了你的老鄉，你的老朋友，你連他們的臉都記不住？

  秦祥林說完一拳打在了老蔡腦袋旁邊的牆壁上。

  立即就是一聲清脆的響聲，“啪！牆皮被打開了裂縫。

  老蔡嚇得捂著頭，“別打我，別打我，我真不記得了……真不記得……

  秦祥林是真的想那麽一拳頭打得眼前這個窩囊廢牙齒亂飛，滿嘴鮮血。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說起來，這個老蔡也是個可憐人。在廣南的街頭掃大街，每天四點鍾起床，一個月的收入卻不過三千多塊錢，吃住還得自理。說起他們，大家都說光榮。但沒有人願意去幹這份光榮的職業。

  秦祥林歎著氣準備離開，這個時候，老蔡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來，“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捅刀子的那個人臉上有刀疤，一道非常明顯得刀疤！

  秦祥林停住了腳步，在心中記住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