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雪端坐在楚湛身邊，眼觀鼻鼻觀心，對身邊的喧鬧充耳不聞。

  夏國皇帝今天臉色不太好，他還是一副君臨天下的霸氣，可是唐知雪瞧出來這份霸氣的底下有些虛，他眼睛裏有絲絲焦慮壓製不住，他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勉強。

  皇後今天也有點強顏歡笑，她既得撐住皇後的體麵，又得顧慮到皇帝的心情，她向來八麵玲瓏的臉上就有點左右支絀的難色。

  皇帝和皇後都暗中為國事煩心，底下的人誰也不會瞎眼看不出來，可是既是壽宴，太過冷清總是冷場，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挖空了心思，各個想要暖場，好歹讓笑意撐到壽宴結束。

  一群人上竄下跳的互相敬酒活躍氣氛，隻有楚湛這一桌沒人過來，一是因為楚湛冷酷的性格，他身上的冷意離近了就讓人害怕，二是唐知雪一直聲名狼藉，誰也不願意跟她親近而得罪皇後。

  楚湛姿態優雅的小口小口喝著酒，眼角瞥到唐知雪垂著頭在靜默不動，淡淡問道：“既然來了，一個笑臉都沒有，你自己又琢磨什麽呢。”

  唐知雪轉過頭對著楚湛誇張的咧開嘴燦爛的笑了一下，“這下您滿意麽。”

  楚湛的心跳加速起來，臉上卻控製的很好，“好好笑。”

  唐知雪立刻把嘴角放下來，嘟囔道：“這裏的菜不好吃，酒也不好喝，咱們什麽時候能走？我看他們喝起來沒完沒了。”

  楚湛抬眼看一眼四周，“耐心點，現在還早。”

  唐知雪歎一口氣，一手握住酒壺，有點焦躁的說道：“這樣枯坐著，我困的都想睡覺，咱倆來玩個遊戲，猜錯的人就喝一杯，怎麽樣？”

  楚湛一抬眉，“哦？我記得某人是滴酒不沾的。”

  唐知雪撇撇嘴，“輸了的話你喝酒，我給你唱歌怎樣？別的我也拿不出手，你總不會讓我在他們麵前跳舞吧？”

  楚湛一時來了興趣，笑道：“行，你說怎麽分勝負。”

  唐知雪對身後的阿興招招手，阿興走過來彎著腰，唐知雪問他要了一枚圓孔圜錢。

  夏國流通的最小貨幣就是這種圓孔圜錢，圓圓的一枚，正麵用大篆字體寫明錢數，背後卻隻有花紋。

  唐知雪把錢握在手裏，“我要開始了，你來猜字。”

  唐知雪沒有看到她身後的阿興正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著她，這種小遊戲根本瞞不住耳聰目明的楚湛，他從前刻苦練習射箭的時候，下大雨都不肯停，暴風驟雨中都能一箭射中紅心。

  阿興心裏知道楚湛能答應唐知雪玩這種無聊的遊戲，隻是他對她無限的縱容和寵溺。

  楚湛的眼神裏是掌控一切的淡定，阿興看到，他的心神根本不在遊戲裏，他隻是用力克製著自己的深情，所以唐知雪看到的隻是他的精明強悍。

  唐知雪的手輕輕向上一拋，然後再快速把錢捂在手心，非要讓楚湛立刻說出答案。

  楚湛會故意猶豫不決，等唐知雪著急了催他，他才隨口說出來一個錯誤的答案。

  然後，唐知雪就會開心的笑一笑，逼著楚湛喝盡一杯接一杯的酒。

  阿興尷尬的不想繼續看下去，楚湛從不會這樣耐心的寵一個女人，他知道他家殿下已經一頭栽下去了。

  他喝下去的是酒，使他沉醉的卻是唐知雪的笑容，那麽開心，沒有防備的笑意。

  楚湛一直在故意猜錯，他毫不猶豫一杯接一杯喝下去，慢慢的，他的臉上開始出現紅暈，連眼角也染的通紅，他偏過頭喃喃說道，“唐知雪，你這樣灌醉我，你想怎樣？”

  唐知雪見楚湛有些酒意上頭，連忙搖搖頭，“沒有，哪敢呢。”

  楚湛一把奪走唐知雪手裏的錢握在手裏，“該你了，你猜。”

  楚湛的手一動，唐知雪心裏就緊張，當然，唐知雪猜錯了答案。

  楚湛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唐知雪咬了一會兒嘴唇，認命一般說道：“好吧，我願賭服輸。”

  唐知雪正想開口唱歌，楚湛借著醉意攬著她的脖頸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貼著她的耳朵說，“在我耳邊唱，唱給我一個人聽。”

  兩個人貼的如此近，楚湛身上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唐知雪捏住鼻子，“你到底是裝醉還是真的醉了。”

  楚湛不讓她躲開，用整條胳膊抱著她的肩膀，含糊不清說道，“你說什麽？”

  唐知雪隻想趕緊唱完了事，所以她忍耐著這樣的親密姿態開了口。

  唐知雪壓低了的聲音很小，她唱歌時候的神態很溫柔，聽在楚湛耳中就像一隻隻小勾子，不停在勾著他的心。

  楚湛半眯著眼睛，一動不動攬著唐知雪。

  他和唐知雪沒有明天，沒有未來，沒有今生，沒有來世，沒有開始，沒有結果，不可能好聚好散，不可能相忘於江湖，永遠針鋒相對，永遠互相猜忌，不死不休。

  但是此刻，唐知雪乖乖的在他懷中唱歌，她今天對著他笑了那麽多，無論她是何居心，楚湛都滿足，隻覺得此生無憾。

  楚湛用看一眼少一眼的眼神看著唐知雪，唐知雪裝作看不懂，她略微垂著眼眸稍微避開了楚湛的注視。

  唐知雪的歌聲一停，楚湛的心不由得一咯噔，他自動鬆開了鉗製唐知雪的手，她迫不及待坐了回去。

  唐知雪還沒開口，楚湛就背過身去，捂著嘴幹嘔了一聲，唐知雪皺著眉躲他遠了一點。

  楚湛的手向前抓了幾下，阿興立刻過來扶住他，楚湛起身離開後還不忘對唐知雪囑咐道：“抱歉，我這會兒犯惡心，出去醒醒酒。你坐在這裏哪兒也別去，我待會讓阿興來接你。”

  等楚湛消失了一會兒，唐知雪一個人坐著實在是無趣，帝後已經離開，滿殿的人都開始拚酒，唐知雪不耐煩的離開了。

  唐知雪對皇宮不熟悉，走出去幾道牆她就不認得方向了，她不想回去坐著發呆，幹脆在皇宮裏逛一逛好了。

  唐知雪現在認識了一部分夏國字，很多宮殿的名字她都能看懂，有些複雜一點的她就不認識了。

  不時有巡邏的士兵路過，有不認識她的，就會問她為何在皇宮裏遊逛，她就用統一的說辭打發他們，她都說她是去找楚湛的。

  她發現楚湛是個很好用的擋箭牌，隻要一提他，那些衛兵就不再接著盤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