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國家棲息著龍。

  龍，是人類在地麵上出現的遙遠的從前在此處棲息的巨大生物。

  神話中說，古時候的人與龍定下了契約，在龍的國家遭遇危險之時，龍會為了保護那個國家而使用力量。

  龍不斷地在天空中飛翔，在龍落日之前，沒有人見過其在地麵上的身姿。

  它有著一張巨大的口，口中有並排的三排牙齒，那是龍力量的源泉，也是其唯一的弱點。

  龍的牙醫，正是守護龍的牙齒之人。

  ............

  清晨。

  第一縷晨曦透過霧靄灑向大地，讓灰蒙蒙的天有了亮色。

  龍在天空中平穩緩慢地飛行著。

  它跟傳統東方或西方幻想的龍長得都不一樣，外觀有點像一條放大版的娃娃魚，扁平的身子拖著一條又細又長的尾巴，通體古銅色流轉著金屬的輝光。

  龍生著雙足六臂，最前端的兩隻爪子捧著一根長柄勺子，至今沒人知道它的用處是什麽。

  龍背上有兩座建築，最高處築著一座肅穆的宮殿，那是侍奉龍的神官們的居所。最平坦的地方，築著軍營，裏麵駐紮著依靠龍的力量進行國防行動的軍人們。

  在龍的下顎處，還懸掛著一排建築，那是龍的牙醫們的宿舍。宿舍裏除了治療牙齒的工具外，床鋪、食堂、浴室等生活設施一應俱全。

  龍的牙醫們終身與龍相伴，與自踏上龍身上之後，他們幾乎不會再降落到地麵上，直到自己的終結之日來臨。

  ………………

  野野子站在龍牙上。

  清風拂麵，撩動著她漆黑柔順的發絲，額上的齊劉海被吹得有些許淩亂。

  十八歲的她，已經是一名獨當一麵的成熟牙醫了。

  “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

  她站在風中喃喃自語，可愛的圓臉上洋溢著青春元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眺望遠方的天空與大地，眼底深處卻帶著一絲與她氣質不符的緬懷與憂思。

  “早上好，野野子。”

  “早安。”

  “野野子，今天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早呢。”

  “……”

  陸陸續續地，其他牙醫也攀登上了龍牙，準備開始新的一天的工作，見到已經在龍牙上的野野子紛紛打起了招呼。

  野野子從發呆中被喚醒，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對自己打氣道：

  “加油野野子，今天也要好好工作！”

  話音剛落，她看到龍牙上忽然泛起了一陣光斑，仿佛晶瑩的雪花一樣在龍牙的表麵飛舞著。

  “光蟲？”

  野野子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想要追逐光蟲，但她的腳剛邁出去，就停了下來。

  “怎麽會這麽多，難道說......”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神色有些遲疑，但最後她眼神恢複堅定，選擇繼續追逐。

  光蟲的數量越來越龐大，幾乎每顆龍牙上都在生成新的光蟲，這些亮晶晶的光蟲逐漸匯聚在一起，往一個方向流動。

  一時間，龍牙仿佛變成了一道星河，在清晨的霧靄中閃閃發光。

  “這裏有光蟲！”

  “這裏也有，數量好多。”

  “我們也在追趕光蟲，他們好像在往一個地方聚集。”

  “......”

  隨著光蟲的逐漸增多，越來越多的牙醫加入了追逐光蟲的行列。

  野野子衝在前麵，矯健地在龍牙間跳躍。

  這時候，一個中年牙醫追上了野野子，與她並排奔跑著。

  “悟堂先生，您也來了？”

  野野子見到來人，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名叫悟堂的中年牙醫點點頭，他說道：“早上一過來就看到這麽多光蟲，又看到你跑在前麵，有些擔心就過來了。”

  野野子微微一笑，說道：“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說著又是一個大跳躍，跳到另外一排龍牙上麵，穩穩落地的她對悟堂先生露齒一笑。

  悟堂無奈地搖搖頭，然後也跟著跳下來，身形比野野子還要穩當。

  落地後，他追上繼續奔跑的野野子，說道：“我不是擔心你的能力，而是這麽多光蟲，讓我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野野子沉默，其實她在見到光蟲的那一刻就已經聯想到了。

  又追逐了一陣，領頭的野野子和悟堂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

  後麵的人陸續趕到，出聲詢問道。但他問完就沒有出聲了，因為他自己用眼睛也能看出來發生了什麽。

  在野野子和悟堂的前方，是光蟲匯聚的地點。

  密密麻麻的光蟲匯聚在一起，數量之龐大，以至於整顆龍牙仿佛變成了一個大功率的燈泡，照的人眼睛發疼。

  “有什麽東西......正在出來。”

  有人顫抖著聲音說道，他目光所在之處，是龍牙上光芒至盛之所。

  在那裏，有一具人的身體，正緩緩從龍牙中浮現出來。

  光蟲圍著這具身體，將他的體態麵貌照的清清楚楚——一具年輕的男性身體，頭上戴著一個鳥類的頭罩，赤裸著上身顯現出他身上虯結的肌肉。

  他的頸間掛著一顆小小的乳白色牙齒，背上掛著一根湛藍色的、形似撬棍的金屬物。

  “果然還是這樣麽......”

  野野子失神地看著，雙手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悟堂先生也是如此，但他稍微顯得鎮定一些，他深深地盯著光蟲簇擁著的那具身體，沉聲說出了眾人心中的那個名詞：

  “黃泉歸來之人......麽？”

  ............

  中午時分，牙醫們結束完早上的工作，全部聚集在一起。

  他們議論紛紛，黃泉歸來之人的出現，讓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絲不安。

  “他還沒有醒過來麽？”

  “沒有啊，悟堂先生現在正頭疼怎麽處理呢。”

  “話說為啥不把他的頭罩摘了，看著好滲人。”

  “聽說野野子試著摘過，發現根本摘不下來，就好像長在上麵一樣。”

  “不會這是個鳥頭人身的怪物吧？”

  “哈哈哈，說什麽傻話呢，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誰的發言，引起了眾人哄堂大笑。

  笑過之後，眾人的話題又趨於嚴肅。

  “軍方的人來過了麽？”

  “來過了但沒說什麽，現在不是戰爭時期，而且這個人也不是敵國的人。”

  “戰爭啊......之前不是說敵國有撕毀協議的傾向麽？”

  “確實，軍方的人前幾天還過來提醒說戰爭隨時有可能開始，讓牙醫們準備好。”

  “是那個新來的女軍官麽，你還別說，那身材可真帶感。”

  “管好你的嘴吧，當了牙醫你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唉，才消停了三年，又要打仗了麽？希望不要再來一次當年發生的事情。”

  “龍落之日麽......黃泉歸來之人，果然是預示著災難吧？”

  這時候，一個年邁的牙醫站了出來，他對悟堂說道：“悟堂，黃泉歸來之人預示著災難，我們把他交給軍方，讓他們把他流放到地麵吧。”

  悟堂看著年邁牙醫，歎了口氣，道：“宗達先生，您也是知道的，黃泉歸來之人是在下界死亡，由龍從黃泉中複活的人。我們不能隨意將他處置下去，會引起騷亂的。”

  老宗達皺著眉頭，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狠色，他對悟堂說道：“實在不行，我們讓軍方的人動手，把他給......”

  說著，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宗達先生！請你理智一點。”

  在一旁，一位帶著紅色套頭帽的年輕女牙醫出聲道：“我們是牙醫，怎麽能做這種事情！”

  老宗達聳聳肩，他說道：“又不是我們動手，有棲川你不要太死板了。”

  名叫有棲川的年輕女子有些生氣，她走到老宗達麵前，叉著腰高聲對他說道：“那！也！不！行！我們沒有權利去定奪別人的生死。”

  老宗達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他轉向一旁的野野子，對她說道：“野野子你怎麽看，你應該對黃泉歸來之人最了解了。”

  悟堂原來似乎想要阻止老宗達的問話，但最終沒有動作，跟著大家一起看著野野子。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野野子身上。

  野野子今天沒有參與上午的工作，而是自告奮勇地選擇留下看管黃泉歸來之人，她就站在那具身體前，一動不動地看了一個上午。

  聽到老宗達的問話，野野子如夢初醒，她回過神來發現眾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她沉吟一陣，然後開口說道：“他是龍的牙醫。”

  悟堂眉頭一皺。

  眾人有些嘩然，老宗達聽到野野子的話，憤怒和激動交雜著道：“牙醫，你又想讓他當牙醫？上一個黃泉歸來之人出現之後，發生了什麽難道你們都忘了麽？”

  野野子麵對激動的老宗達，她平靜地說道：“我們當然記得，龍落日是所有牙醫心中的痛，但那不是貝爾造成的。實際上，如果不是貝爾的犧牲，當年布蘭科已經殺光所有的人了。”

  老宗達有些語塞，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說道：“無論如何，黃泉歸來之人就是不祥的征兆，沒有他我們根本就不會經曆災難！”

  “但我更願意把他看成拯救災難的人。”

  野野子說道，她走到那具身體前，蹲了下來指著他身上掛著的湛藍色撬棍狀金屬物說道：“而且，與當年培養貝爾不同，我說他是牙醫是因為他就是龍欽定的牙醫。”

  眾人順著野野子的手，看向那件物事。

  那是一根通體湛藍的金屬物，形狀有點類似撬棍，大概有半人長，一頭是類似鶴嘴鋤的尖角，另一頭則是類似撬棍的頂端有個彎折。

  “這是......龍爪？但怎麽是藍色的？”

  有人認出來了，龍爪是用龍的指甲和皮膚製作的東西，擁有著龍一部分的力量，是牙醫們清除蛀牙菌的必要工具。

  “那是因為，他是特別的。”

  忽然，從遠處傳來一個莊嚴洪亮的聲音。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袍，頭頂高帽的男子正向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