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彭嘉從幽暗的隧道中離開，彭嘉又被困在一片迷霧裏。許多人影漸漸從霧中顯現，彭嘉記得那些人。頭腦一陣刺痛，彭嘉突然明白有人阻斷了自己的記憶。那是亞特蘭蒂斯記憶給彭嘉的啟迪，彭嘉記憶的阻塞在瞬間被衝斷。

  “你是海拉。”

  一襲白衣的赤眼少女，獨立在白霧中。她的身後是四個詭怪的身影，彭嘉認出了他們。其中三個人分別是白袍木杖的天啟軍領袖鍾鳴、戴著紅色牛頭麵具的仇夷、麵戴鴉頭手持鐮刀的宿離。這三個人同時出現，那麽最後一個身穿黑袍、手持天秤的人就是黎穀。禍亂魔都的天啟軍四位核心首領聚集在這裏，率領他們的人是——海拉。

  “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白裙輕盈飄逸，裹在海拉冰肌玉骨的身體上，透露著她的嫵媚和冷豔。皓腕凝霜，白霧蒙蒙，海拉的手細致精美，胸前微微隆起。海拉從誕生開始，如今不過兩年，以14歲青春少女的麵貌麵對彭嘉。瑰姿豔逸，儀態靜嫻，海拉的裙擺隨脂玉一樣的小腿擺動，踏著鮮草，來到彭嘉麵前。

  “我的父親。”

  海拉朝彭嘉伸出手，想要去抓他堅毅的臉。彭嘉抓住海拉的手，和海拉在十分親近的距離對視。

  “你想做什麽？”

  海拉和彭嘉的手在互相較勁，兩個人一動不動。海拉的鼻子湊到彭嘉的臉上，呼吸隻在一寸遠。

  “我想……改變世界。”

  “現在是人類的時代。”

  “不！人類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我們的時代！”

  海拉的手突然用力，彭嘉的手腕傳出骨頭斷裂的聲音。海拉還是抓住了彭嘉的下巴，彭嘉的胳膊流血，露出斷折的小臂骨。

  “就在你在地下的時候，人類的核戰已經開始了。通過這場大戰，人類文明的工業將會折損60%,農業折損50%，水利和交通設施會摧毀40%，常規的通訊手段都會失效，所有百萬人口以上的城市全部被摧毀，人口銳減一個億。”

  “你是惡魔。”

  彭嘉冷清的眼，殺人的目光打在海拉心裏。

  “我是救世主，是天啟。如果不是你們人類這樣貪婪，我是不會出現的。”

  “讓你變成這樣，是我的錯，讓你成為一個殺人惡魔。”

  四個天啟騎士靜靜地站在海拉的身後，海拉狠狠地親吻彭嘉的嘴唇。

  “我隻在乎你，你和其他人類不一樣，你是我的……父親。”

  那種熾熱的感覺占據了一個人的全部，火辣辣的傷口的痛逐漸消失。

  “即使這樣，你也不應該。我的朋友，我的親人，他們也住在這裏，你也要毀滅嗎？”

  “已經晚了。”

  海拉狠狠地咬在彭嘉的肩膀上，拽下一塊肉。她是那樣地開心，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核戰早在上個月就爆發了，世界屬於第六代人。對人類造成最大損傷的不是核戰，而是在此之後，所有國家不斷地清空核庫存，以及核戰引起的災害。”

  戰爭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戰爭帶來什麽。

  “首先是核彈攻擊引起的火災、堤壩被毀引起的洪水、核電站爆炸引起的輻射及被汙染的海水，喪失了工業體係所引起的饑荒、疾病、戰爭！”

  “這一切將會在核彈耗盡後，迅速減少另外一個億的人口。”

  戰爭即使結束，苦痛和傷疤依然留存。

  “然後是沒有盡頭的核冬天，太陽也失去光芒。二萬四千顆核彈頭引起的爆炸，是兩個小孩創造出的爆炸的幾億萬倍。無數的核煙塵被吹飛到大氣層裏，破壞了臭氧層，遮擋住陽光。陽光和水是生命之源，當地球失去了陽光，哪怕僅僅是一段時間，那麽整個地球也會變得死氣沉沉。”

  “根據我的預估，這個階段，地球將會減少30%的人口，也就是21億人。這就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

  戰爭引起的仇恨、憎惡，需要什麽才能將它平息？越是慘烈就越難以忘懷，越是刻骨銘心，仇恨就越是難以平息！

  “在戰爭爆發的三年後，地表的植物將被吃光，食草動物將全部消失。植物停止光合作用已經三年了，空氣中的二氧化碳將越來越多，這樣的環境不適合人類生存。同時海水也會變得鹽堿化，淡水將越來越少。食草動物減少的結果是，人類最後可以食用的食物也要消失了。”

  “我預估，在這之後，全球人類的數量，隻會剩下二十億。”

  彭嘉的眼神恍惚，不住發出哈哈的笑聲來。

  “你是怎麽挑起核戰爭的？”

  “U國的那些人，為了追求永久的權利，成為了我的傀儡。”

  這一點方金維早就認識到了，不完全的永生帶來的後果是——變成海拉化的怪物。而那些老頭子，不但貪婪，而且這樣墮落。

  “海拉，你本應該，造福人類，徹底消滅癌症這一疾病。”

  “你應該這樣想，我作為人類的解放者，將所有的人類從饑餓、死亡、疾病、爭鬥中解放了出來，我切切實實地在造福全體人類。我的父親～當世界再次複蘇，這個世界，就是你我的主宰。”

  海拉羞紅的臉，是初戀的姑娘；烏黑的頭發，是嫁人的新娘；清亮的眉眼，帶走了悲傷。海拉，你是這樣傾城的女人……我不能讓你為禍一方。

  彭嘉已經恢複的左手和按在腰間的右手，兩隻手一前一後拔槍出鞘。

  “時空停滯。”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白色霧氣裏的水滴也閃爍著永恒。彭嘉冷漠著把兩支槍對準海拉的頭顱，扣動扳機，撞針活動，火藥爆炸，子彈從槍管飛出，海拉媚然一笑。

  那是我的錯覺嗎？並不是。

  四位天啟騎士就站在那裏，被凝聚得像石雕一樣。可海拉卻在彭嘉的身邊翩翩起舞，她嬉笑著用手指拂過彭嘉的頭發，躲開蕩起時空波瀾的黑色子彈。

  “時空停滯。”

  並沒有什麽效果，彭嘉開始嚐試其他手段。彭嘉揮掌成刀，在凝固的草地上跳動。海拉依然是那麽靈逸，彭嘉隻能抓拂她的衣裙。

  “討厭～”

  凝氣為針，萬針齊發，化氣為刀，刀斬天譴。無數的氣針從彭嘉的身體迸發而出，天河傾斜一樣的雨點朝海拉飛去。海拉搖動的裙擺，她的盈盈玉手，點一點水滴，順著渦流，跳起了旋轉的舞。

  “我美嗎？”

  可是彭嘉是那麽無情，他改變氣針的走勢，形成了一個牢籠，把海拉困在尖銳的球體裏。海拉晶瑩的眼睛仿佛流出淚水，彭嘉的眼睛也變得濕潤。

  “你最美了。”

  假使海拉沒有這樣的野心，彭嘉會和海拉有一段怎樣的奇緣。但是海拉想要的是滅亡人類，彭嘉不能愛她。彭嘉創造海拉，不是為了毀滅，是為了愛。

  鋒利的牢籠像凹陷的鐵球一樣收縮，然後像瓷瓶一樣碎裂。海拉哭著鼻子從中飛出，和紊亂的氣流一起，把胳膊插進彭嘉的身體裏，把彭嘉撕裂。

  “不對，你應該說：‘我們永遠不分開’。”

  這個時候，一道絢麗的色彩從彭嘉的眼睛中放射出來。那是五顏六色的星塵，閃耀著二百多種光芒。

  “拉。”

  彭嘉這樣說，那是一種咒語。璀璨的星河攪亂了白色的濃霧，勢同水火，不可交融。

  “拉？”

  海拉變得憤怒，她想要繼續撕裂彭嘉的身體。如果活著的彭嘉不能愛她，那麽死去的彭嘉就必須屬於她。

  星塵和白霧糾葛，海拉用盡全部力量也不能將彭嘉的身體進一步撕裂。彭嘉的身體好像鍍上了一層星塵匯聚成的盔甲，海拉的氣刃完全不能撕破。

  “你們這些三代人，就應該好好躺在太陽墓裏！”

  “海拉，已經夠了。”

  “不夠，我要彭嘉，彭嘉是我的，他是我父親！”

  “收手吧。”

  “我不！”

  在燦爛的星河與白色的霧氣裏，海拉擎著淚水不斷地試圖撕裂彭嘉的身體，把彭嘉變成肉泥。

  “你隻要有細胞活著就夠了，不需要腦子和心。快放棄抵抗，和我永遠在一起吧。”

  彭嘉的眼睛閃爍著五色的光，他麵露哀傷。自己本想結果海拉，可是力量卻不夠。如今拉來幫助他，五色石的力量也許真能結束這一切。

  晦澀而古老的音節從彭嘉的喉嚨裏蹦出。

  “拉。”

  星河迅速地旋轉，在海拉的驚叫聲中，把白霧吸納進去。隨著白霧變薄，海拉對這裏的控製變弱，灰蒙蒙的天空也露了出來，那是核彈掀起籠罩地球的冬塵。

  “不！”

  海拉一聲哭嚎，倉皇地從彭嘉麵前逃走。海拉沒有忘記那四個天啟騎士，帶上了他們。在海拉憎恨的目光裏，天啟騎士們沉默地遠離彭嘉。拉似乎無意留下他們，星塵無力拉住那遠去的軌跡。

  “我最後的力量也耗盡了，從此以後，你就是五色石的主人。我認可你的身份，不要侮辱了海神族的榮耀。”

  彭嘉深埋地下已經兩年有餘，再一次出世，世界竟變得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