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刺痛的懲罰
作者:一夜笙歌      更新:2022-03-01 11:55      字數:2242
  已經是方曉染生死不明的第二十二天了,這天晚上的夜色,沉如海。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臉色沉默安靜,伏案認真批閱一大疊的緊急合同文件書。

  可看了一會兒,又煩躁地抽起了煙。

  想不明白,為什麽自缺失的記憶一點點恢複後,他對方曉染的愧疚和思念,與日俱增。

  白天還有整個公司大小的事務需要他處理,忙得不可開交,暫時生不出旁的心思。

  但到了夜晚,夜深人靜時,蝕骨的想念,令他輾轉難成眠。

  如果當初,但凡他能給與方曉染多一點信任,他與她,都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麵。

  她生死兩茫茫,他沉淪在悔悟和澀痛中,找不到解脫的渡岸。

  如果她活著——

  如果她還活著,他會走過去,懷著失而複得的狂喜,輕輕擁吻她,告訴她,其實,他一直都不討厭她。

  告訴她,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夜夜想她無法安睡。

  告訴她,他大概喜歡上她了,喜歡她的倔強,喜歡她撞破南牆也不回頭的執拗,喜歡她因為喜歡他而堅持了那麽多年。

  這一次,如果她覺得累了,不想再喜歡他,那麽,就換他來堅持。

  可是啊,方曉染,我把整個桐城都查翻了天,也沒找到你的身影,你到底在哪裏?

  我知道,我錯了。

  別調皮了,別再懲罰我了,好嗎?

  沈梓川森白的臉龐,漸漸地,被薄唇裏吐出的白色煙霧縈纏困住,深邃漆黑的瞳孔,有血絲彌漫交織。

  宋子健推門而進,後麵跟著紀穆遠,見水晶吊燈下那男人頹廢形容消瘦的模樣,宋子健驚得差點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瞪出來。

  “梓川哥哥,幾天不見,你怎麽就變成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了?”

  紀穆遠肅沉地與宋子健對望,從方曉染失蹤後,沈梓川就變得很不對勁,盡管表麵看起來沒什麽不同,但實質上,他整個人,卻成了行屍走肉,有魂無魄,時時陷入自責內疚,如關押在鐵籠子裏的困獸,找不到突破的口子,隻剩下煎熬地活著。

  那副憔悴不堪的樣子,誰見了都心驚肉跳。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說的,大概就是現在的梓川吧。

  紀穆遠不知道腦海裏怎麽就飄過了這麽一句半截子詩句,但他就是覺得,非常貼合沈梓川此刻的心情。

  走過去,見沈梓川手邊的煙盒空了,紀穆遠從褲兜裏摸了包還沒有撕封的煙盒,輕緩地遞了過去,“梓川,我和子健訂了個包廂,你心裏難過,兄弟們也幫不了你別的,但陪著飲酒共醉還是沒問題。”

  聽說陪著飲酒共醉,宋子健一百個樂意,扯著嗓子咋呼,“對對對,何以解憂,惟有杜康!梓川哥哥,你別這樣半死不活的了,寶寶我看得心痛。

  說不定,你大醉了一場回到家,很有可能方曉染她就莫名其妙回來了呢?

  你想啊,她那麽愛你,怎麽舍得讓你難過?”

  那癱靠在黑色大班椅上一身淩冽寒氣的男人,抬眸,森森慘白的麵容含著輕薄的諷笑,“這麽多個夜晚,她從來沒有入過我的夢,也對,我傷透了她的心,她怎麽可能會再回來?”

  話落,沈梓川錚白的眼角,滑下了點點水霧。

  那一瞬間,鐵骨錚錚的紀穆遠,也跟著差點落淚,宋子健也好不了多少,早就眼圈紅紅的,把臉別到一旁,哧溜哧溜吸著鼻子,“小紀子,以前吧,看著方曉染總被梓川哥哥欺壓,我就覺得她真可憐,可現在,我覺得梓川哥哥太踏馬可憐了。愛情這種讓人又愛又恨的磨人小妖精,我絕對hold不住,從今晚開始,還是別碰女人了。”

  最後一句話,說得紀穆遠微微側目,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綻跳,忍住了想要痛揍這二逼貨的衝動。

  “滾犢子!你那叫男女野合鬼混,和愛情沒有半毛錢關係。”

  被宋子健插科打諢鬧了一頓,倒也緩和了辦公室沉寂如冰窖的氣氛。

  沈梓川依然麵無表情,但心底早就動容,為三人日久彌堅的友情。

  壓抑住心髒纏綿不止的疼,他騰地長身玉立站起來,朝外走,薄唇勾了下,“走吧,去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包廂內,碩大的屏幕裏畫麵飛速掠過,音樂低緩哀怨,聽得人的心裏沉甸甸的,墜得難受。

  宋子健掀開纏在身上的陪唱女郎,第一個發難,“窩草,你家死人了嗎?唱的什麽鬼,垃圾,真難聽!

  換,換,趕緊換掉,來一首熱情似火激情澎湃的,就那種,聽得男人會硬女人會軟。”

  梓川哥哥本來就心情不好,再聽幽幽怨怨的曲調,估計能抑鬱成瘋。

  紀穆遠沒有理會宋子健這邊,隻把沉沉目光看向角落裏慵懶而坐的男人,見他一杯接著一杯,把烈酒當作白開水仰頭灌入喉嚨裏,手裏已經是第六杯了,深歎了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走過去。

  “梓川,你也別太難過,打撈隊把整條桐河都撈遍了,也沒有找到方曉染的屍體,這說明,她很有可能沒有遇難,但一定遇到了什麽麻煩,暫時走不開。否則,以她對女兒的重視,早就該出現了。”

  沈梓川坐在幽暗的光影裏,一臉隱晦的傷痛,修長指骨用力攥緊杯口,神色難掩疲憊,“如果她沒有遇難,卻硬捱了二十二天不出現,不與她視之如命的女兒相見,隻有一個可能……

  她恨我!寧願割舍對女兒的牽掛,也不想讓我知道她還活著。”

  紀穆遠一怔,緊緊蹙眉,“梓川,她不像是那樣狠心的女人,為了懲罰你的過錯,連同自己的女兒都能狠心割舍。”

  “怎麽不會?”

  沈梓川仰頭把第六杯烈酒一飲而盡,輕扯唇角,麵容黯淡慘敗,“穆遠,當一個女人被她喜歡的男人傷害得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再多的愛,也會煙消雲散,變成更多的恨!”

  話已至此,紀穆遠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垂眸盯著手裏的酒杯那層次漂亮分明的雞尾酒,默然無言。

  宋子健那邊和陪酒女郎唱得火熱,這一處的角落,卻彌漫淡淡的惆悵憂傷。

  “我去趟洗手間。”

  繞過沉默的紀穆遠,沈梓川緩步走到包廂門口。

  剛拉開門,迎麵突然襲來一股淩虐狂風,他反應迅疾,臉上情緒絲毫不變,遽然閃身往後退了一步。

  嘭的一聲巨響!

  一個寒光閃閃的鋼棍,沉重地砸在厚重的紅木門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