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果醬
作者:布丁琉璃      更新:2022-05-28 17:39      字數:3137
  暖榻?

    虞靈犀極慢地眨了眨眼睫,這事她熟。

    

    何況,她的確累了。

    虞靈犀起身,解下鬥篷仔細掛在一旁的木架上,任由烏發蜿蜒垂下腰際,從另一側爬上了榻。

    

    寧殷的視線掃過她下塌的腰窩,還未品嚐夠,便見她翻身一滾,便輕巧地滾入了被褥中,隻留出鼻尖和澄澈的眼睛。

    

    動作竟是一起嗬成,連頭發都規矩地擺在枕頭兩側。

    

    寧殷半晌無言。

    有那麽一瞬,他竟是覺得眼前畫麵似是很早以前就見過,無比熟悉。

    

    殿內暖意充盈,身上沾染的血腥味也一絲一縷滲了出來,和少女身上淺淡的花香形成鮮明對比。

    寧殷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起身去隔壁淨室沐浴。

    

    門開,雪光清冷鋪地。

    門關,風雪聲停息。

    

    寧殷行至廊下,喚來折戟。

    “將王令青鞭屍三百,戮屍示眾。”他冷沉道。

    

    折戟有些意外,讓王令青“肝腦塗地”已是重罰,未料連屍首都不放過,說明主子是真的動了怒。

    

    折戟抱拳疑惑:王令青到底犯了什麽蠢,惹著殿下了?

    

    寢殿中,虞靈犀一動不動地躺著。

    寧殷一走,整座大殿都空靜下來。

    

    她放軟身子,打了個哈欠。

    這輩子的小瘋子終究有幾分人性,沒有前世那麽多磨人的癖好,竟然不知正經的“暖榻”是不能穿衣裳的,得實實在在用嬌嫩的肌膚去暖。

    

    自己穿得齊齊整整的,他也沒說什麽,好哄得很。

    虞靈犀嘴角翹了翹,朝裏側了側身子,鼓噪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因宮變之事提心吊膽許久,已是累極。

    她合上眼睫,不稍片刻,便墜入溫柔的夢鄉。

    

    寧殷帶著一身清爽濕氣入殿時,虞靈犀已經睡著了。

    他站在榻邊,墨發披散,大片結實冷白的胸膛露在外頭,也不覺得冷。

    

    虞靈犀總喜歡朝著裏邊側睡,微微蜷著身子,肩頭纖弱單薄,安靜得像是一朵含羞的花。

    

    寧殷俯身,扳過虞靈犀的肩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

    她睡得沉,竟然沒醒過來。

    

    嘖,真是心大。

    

    寧殷吹了吹她的眼睫,見毫無動靜,才索然無味地拿起一旁的藥膏,捂化了抹在她的傷處。

    而後他掀開被褥上榻,調整姿勢,將溫軟的身軀整個兒箍在懷中。

    

    抬袖滅了燭盞,他麵無表情地收攏手臂,與她一起疊成兩張契合的弓。

    

    ……

    虞靈犀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腰上仿若被一條鐵鉗箍住,掙不脫逃不掉,害她做了一晚的噩夢。

    

    醒來時天已大亮,榻邊被褥冰涼,已經沒有了寧殷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睫,卻發現腕上的傷痕消腫了不少,也不疼了,聞之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

    

    虞靈犀醒了會神,破碎的婚服還躺在地上,提醒她昨天那場血雨腥風的動亂和闖入府邸的賊人,一切都仿若在夢中。

    

    自己一晚上沒見人影,不知家裏人急成了什麽樣子。

    

    虞靈犀起身,便有幾個低調內斂的宮婢端了銅盆、衣裳等物陸續入殿,一字排開。

    為首的大宮女福了一禮道:“姑娘,請下榻梳洗用膳。”

    

    虞靈犀下榻看了眼,隻見托盤中衣裳裙裾還有披風都一應俱全,唯獨少了綰發的釵飾。

    

    “是不是少了什麽?”她問。

    

    “回姑娘,沒有少。”

    為首的宮女道,“殿下吩咐的就是這些。”

    

    寧殷的意思?

    這是昨日提及的玉簪之事,戳他痛處了,所以小小“懲戒”一番麽?

    

    可他分明又不許她回家去取,虞靈犀不太明白。

    

    宮婢放下東西便走了,態度恭敬有餘,卻並不熱絡,想必是真將她當成了以色侍人的寵婢。

    

    虞靈犀隻好拿起案幾上的一根象牙筷子,簡單地挽了個低髻,搭配杏紅的冬衣襦裙,倒別有一番嬌柔之態。

    

    用過膳,她試著從寢殿探出頭去。

    青簷藏雪,冷霧氤氳,內侍躬身立在廊下,沒人阻攔她。

    

    於是她膽子更大了些,提裙跨門出去,在府邸中四處轉悠起來。

    積雪甚厚,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蒼茫的白,但依舊能辨出些許熟悉的輪廓。

    

    虞靈犀喚住一個端著空食盒路過的內侍,問道:“你們殿下呢?”  內侍退至一旁,恭敬道:“殿下在偏殿處理事務。”

    

    虞靈犀道了聲謝,朝偏殿行去,一路暢行無阻。

    奇怪,自己明明是第一次來寧殷的這座府邸,為何對這裏的一磚一瓦如此熟悉?

    

    走到偏殿,虞靈犀才明白這股熟悉之感從何而來。

    這座府邸,赫然就是前世攝政王府的雛形,就連偏殿的擺設都幾乎與前世一模一樣。

    

    寧殷一身深紫錦袍,墨發以玉冠束了一半,正拿著一份奏折倚在坐榻上觀摩,質感極佳的袖袍便順著榻沿垂下,不見一絲褶皺。

    

    瞥見門口悄悄探首的美人,寧殷淡薄的唇線扯了扯,喚道:“過來。”

    

    虞靈犀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行動間裙裾擺動,耳畔兩縷碎發垂下,給她平添了幾分溫柔明媚。

    

    她竟是別出心裁,用象牙箸綰了發髻。

    小小的懲戒,倒讓她玩出了花。

    

    美人已行至麵前,見沒有多餘的椅凳,便自然地坐在憑幾的另一邊。

    

    寧殷麵前擺著一碟金黃甜香的糖蒸栗粉糕,一盞嫣紅剔透的山楂果醬。

    她杏眸一彎,如同在虞府時那般幹淨明麗,主動搭話道:“殿下用膳了不曾?”

    

    寧殷並不作答,收回膠著的視線,將奏折丟至炭盆中。

    眼見著火苗竄起,將那玩意燒成了黑灰,方順手將案幾上的栗粉糕推至虞靈犀麵前。

    

    虞靈犀以為寧殷是將栗粉糕給自己,雖然剛剛用過早膳,並不餓,但她還是客氣地拿起一塊,蘸上酸甜的山楂果醬,送入嘴中輕輕咬了一口。

    

    寧殷睨視她,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他挑起好看的眼尾,問:“你被人送到本王府上,到底是來作甚的?”

    

    虞靈犀一怔,而後反應過來,自己這會兒是個被獻來討好的“禮物”。

    做小姐太久了,都快忘了伺候人是何滋味。

    

    虞靈犀綻開毫不吝嗇的淺笑來,沒有一點做“禮物”的自覺。

    反正隻有這幾天自由日子能過了,不如及時行樂。

    

    “好啦。”

    她擱下吃了一半的糕點,重新撚了一塊遞到寧殷嘴邊,“殿下請。”

    

    寧殷換了個姿勢,挑剔道:“沒有蘸醬。”

    

    虞靈犀隻好仔細地蘸了果醬,剛送過去,就被寧殷捉住了腕子。

    沒用勁,溫熱的掌心熨帖在她的瘀傷處,有點酥癢。

    

    “不是這樣蘸的。”

    寧殷笑了聲,用另一隻手挑了一食指的山楂醬,慢慢地塗滿虞靈犀柔軟的唇瓣。

    

    虞靈犀的唇形飽滿好看,塗了嫣紅的果醬,宛若上了一層瑩潤的口脂般,襯得皮膚雪白,更是嬌豔誘人。

    

    寧殷湊過來時,虞靈犀一時忘了呼吸,眼睫微微顫動。

    

    隻見他傾身側首,先是嘴唇碰了碰那兩片誘人的香甜,然後再以舌尖描摹,一點一點將山楂醬慢慢地舔食幹淨。

    

    寧殷半垂著眼睫,刻意放緩了動作,細膩綿長,仿佛品嚐的不止是果醬。

    

    “殿下,薛侍郎、薛二郎求見。”

    侍從的聲音遠遠從階前傳來。

    

    虞靈犀從旖旎中驚醒,忙要退開,卻被寧殷一把按住,順勢摟入懷中。

    

    寧殷睜眼,眸色變得幽深起來。

    換氣的間隙,虞靈犀聽見他喑啞低沉道:“宣。”

    

    宣?

    虞靈犀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薛岑——準確來說,並不想麵對那樁她好不容易短暫逃離的婚事。

    

    殿門大開,廊下已經傳來了腳步聲,可寧殷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

    和方才的和風細雨不同,這次儼然已超出了品嚐山楂醬的範疇,炙熱的呼吸如同漩渦般,拉著虞靈犀往下墜。

    

    “寧……”

    虞靈犀伸手抵在寧殷厚實的胸膛上,推了推,卻紋絲不動。

    

    寧殷想做什麽?

    她睜大眼,心髒突地狂跳,血液脹疼。

    

    腳步聲如同踩在心髒上,一聲比一聲近。

    寧殷的手卻往上,強勢地扣住了她的後腦,仿佛連她的靈魂都蠶食殆盡。

    

    他瘋了,他要拉著她一起瘋。

    

    虞靈犀繃緊了身子,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她心跳如鼓,無法呼吸。

    

    腳步聲已經到了殿門口,她腦中一空,“嗚”地攥緊了寧殷的衣襟。

    

    寧殷一揚手,麵前半卷的紗簾應聲而落,格擋住外頭的視線。

    幾乎同時,薛嵩和薛岑踏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