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蘇晚意都覺得葉明非是個愛憎分明、喜惡由心的人。

  喜歡的可以捧到天上去，厭憎的則是踩在腳底都不為過。

  要他虛與委蛇、行場麵事，那簡直比登天還難，連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此時竟也像是有了兩幅截然不同的麵孔。

  這讓她的認知都出現了些許的混亂。

  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到底哪句話才是他的真心話。

  先前她滿心以為已經結束了，在那番推心置腹之後，他們之間就算是有了一個了結，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到目的達成，等到時機成熟，就給這段不受祝福和期待的婚姻來一個終結。

  他應該也恨不能有這樣的結果。

  可是剛剛，剛剛又……

  葉明非看著她站著不動，以為她還有什麽話要說。

  當然說出來的不會是什麽好聽的話，上次那恨不能把她和他劈成兩個世界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她這樣要麵子的人不惜選擇了貶低自己的方式來達成目的，可見對他已經有多深惡痛絕。

  隻是現在他犯不著再上趕著去討她的嫌，又不是受虐狂。

  見她還是不動彈，葉明非幹脆直接坐起了身。

  動作一大頭就開始犯暈，但男兒有淚不輕彈，更別說是這點兒小病小痛了，根本沒影響他的行動。

  他自己沒見什麽異常，卻把蘇晚意給嚇了一跳。

  她問過醫生，腦震蕩的傷勢可大可小，休養好了一兩個周就能痊愈，否則就會留下後遺症。

  情急之下，她送來了抓緊支架的手，轉而去拉他的胳膊。

  “你下床幹什麽，快點躺好了！”她低喝一聲。

  葉明非隻是看向她，冷淡地問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你躺好了，好好換藥，我就不會再來打擾你。”

  誰知道這句話並不能讓葉明非滿意，他冷哼一聲，拂開了她的手。

  “蘇晚意。”他直呼她的名字，再沒有了往日裏的半分嘲諷和玩笑，“做事要幹脆利落，做人也不能拖泥帶水。要和我劃清界限，就不要再越界。”

  蘇晚意被推開的手愈發僵硬了些。

  葉明非移開了目光，不再看她：“你也不用覺得欠我一個人情，隻要名義上是我的妻子，我都會去救，不管這個人是不是你。”

  如此，真的就是把彼此的界限重新定義得分明了。

  之前製定規則的都是蘇晚意，這回換做葉明非，卻發現他的“冷心理智”“絕情寡義”並不亞於她。

  蘇晚意這才明白，被遠遠地推開，被勒令疏離的感覺居然是這般。

  很突兀，很不愉快，甚至有些說不出的憤怒。

  有種憑什麽他說了算的衝動。

  不知道當時葉明非聽到她那些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感受。

  直到此刻，她發現了自己的自私，還有虛偽，就像葉明非說的，先是義正言辭地撇清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又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假惺惺地做出關切。

  換做是她，她也無法接受。

  葉明非已經不想再跟她說這些扯皮的話了，真的很沒意思。

  醒來的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是她，他的心還亂了一下。

  本以為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撲到他的懷裏訴說衷腸，結果看到的就是她站得遠遠的，就好像他身上帶著什麽變異的病毒，恨不能離得更遠一些。

  就在那一刻，他終於是明白了，蘇晚意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心，亦或者那就是顆捂不熱的玻璃石頭，離得遠了以為是寶石，結果一觸碰，隻覺得硌手。

  他沒那麽多的耐心，更沒必要那麽犯賤，天底下的女人那麽多，以為真的非她不可嗎？

  他忍著汩汩襲來的眩暈，去找到自己的手機，上麵有些磕磕碰碰的痕跡，他也不在意，隻皺緊眉頭找到一個號碼。

  當著蘇晚意的麵，他直接叫出了清蓮的名字。

  “現在有時間吧，來醫院找我……嗬，還能幹什麽，當然是陪我開心。等我開心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應該是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總之葉明非掛了電話之後，臉上的表情都是冷漠，還有些挑釁的意味。

  “怎麽，又要留下來欣賞我跟別的女人親熱？你有這樣的癖好，我可沒有什麽暴露癖。”

  蘇晚意的臉色有些發白，不知道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心裏不舒服。

  葉明非已經把趕人的意圖表露得這樣明顯了，她再留下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真的沒別的意思了。

  蘇晚意重新握住了支架杆，因為握得太用力，針管的頭部有微微的回血，還有些刺痛。

  葉明非也看到了，但他視而不見，也毫無關心的意味。

  甚至在蘇晚意走時，他又冷冷地說了句：“不要想著什麽好事都是自己的，我們之間沒有折中的結果。”

  夫妻之間也從來都是如此。

  要麽一體同心，要麽就是同床異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