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焱跟蘇晚意分別之後，就去找了江楓。

  一路上她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別跟江楓硬碰硬了，她既然喜歡他，服個軟也沒關係。

  看著蘇晚意對葉明非那百般遷就的樣子，她雖然做不到那樣，可對江楓讓步，她並沒覺得有什麽不甘願。

  江楓在頂樓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那裏通常沒人敢過去，俞焱倒是去過幾次，但每每剛進去就讓江楓給打發出來了，也沒具體看過那裏的全貌。

  這次她來到這，在門口踟躕了好一會兒，想清楚待會兒要說的措辭後，才打算敲敲門進去。

  但手剛伸出來，她就發現門並沒關，裏麵隱約傳出來說話的聲音。

  樓下的聚會他不管，跑這邊來跟誰聊天啊？

  俞焱心裏犯著嘀咕，然後直接推開了門，他們之間沒那麽多禮數，她也覺得他的事沒什麽不能聽的。

  江楓的辦公室裝飾風格很簡潔，放目望去並沒有太多的陳設，就是一張辦公桌，一張椅子，一扇貼著牆麵的實木書架，還有一套會客沙發。

  除此之外，在書架的裏側，還開著一個比較隱蔽的門，應該是休息間之類的地方。

  江楓此刻就在裏麵，說話的聲音也漸漸清晰起來。

  “……說了多少次，做事幹淨點，現在被盯上了，知不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煩？”

  “……”

  “沒用的人就沒必要留著了，想辦法讓他閉嘴。”

  “……”

  “這點小事還要我來教，我他媽養你幹什麽吃的！”

  “……”

  江楓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字字句句說的很重，像是敲打在耳膜上，有些沉悶的回響。

  他沒說幾句話就掛斷了電話，手機像是隨意被扔在了一邊，然後就是打火機翻蓋的聲音。

  之後整個空間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過了會兒，江楓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俞焱站在桌前，有些怔愣地看著他。

  他頓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多驚訝，走過去將煙碾在了煙灰缸裏，嗓音有些被煙熏過的沙啞，又有被寒冰淬過的清冷：“你怎麽在這？”

  辦公室內光線有些晦暗，因為隻開了一盞燈，所以人的輪廓看上去也很模糊。

  俞焱突然覺得，眼前的人變得很陌生很陌生。

  他不像是她認識的江楓。

  “我……我過來找你，想跟你說說話……”她喉嚨幹澀地開口。

  江楓沒有去開燈，而是坐下來，靠進了椅背，用一種極有距離感的方式，繼續這場對話：“想說什麽？”

  俞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我好像都不認識你了。”

  平日裏的江楓，應該說她認識這麽多年的江楓，是個仗義又隨和的人。

  他可以為了葉明非這樣的兄弟兩肋插刀，打架作業毫無顧忌，也能夠平等隨和地對待每一個人，除了俞焱之外，很少有人能把他氣得跳腳。

  俞焱大多數時候會覺得，他是老好人的角色，因為他比誰都有悲憫之心，他會收留那些家境貧寒的人來這裏工作，非但少收提成費，還會幫那些人安頓朋友家人。

  偶爾，他也會像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冷淡地瞧著這世上的悲苦喜樂。

  但不管怎麽樣，她都相信江楓是個好人，是個安安分分做生意，以積極上進的心態去麵對生活的人。

  江楓又抽出了一根煙，在鼻間聞了聞，“啪嗒”一聲，打開了打火機，將煙點著了，咬在齒間。

  他嗬嗬笑了聲：“這話怎麽說的，我一直都是這樣啊。”

  俞焱還是搖頭：“不是！你以前才不會，才不會……”

  才不會像剛才那樣，輕描淡寫地說出那麽冷酷殘忍的話，帶著滿滿的狠厲殺意。

  江楓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但繚繞的煙霧卻掩蓋不住他那沉冷的黑眸。

  “俞小姐，你生活的環境太幹淨了，優渥的家庭，疼愛你的父母，恭維著你的朋友，這個世界對你來說都是善意。所以你沒辦法理解存在的陰暗麵，但你不理解，不代表不存在。”

  俞焱咬緊了下唇，看上去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眼圈都憋紅了。

  江楓將煙捏在了指尖，然後起身，走到了她的麵前。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味，不衝鼻，卻讓人想咳嗽，想流淚。

  他輕歎了一聲：“之前我不告訴你，是不想打破你的公主夢。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怎麽暗示也不懂，結果到了現在，就用這樣殘酷的方式撕開了現實的口子。

  俞焱哭了。

  一向大大咧咧比誰都無憂無慮的她，此刻哭得毫無形象，傷心欲絕。

  江楓以為是被他嚇的，心下略過不忍，剛要再說什麽，就看到俞焱胡亂抹了一把眼淚。

  “你剛才叫我什麽？”她哽咽著質問。

  江楓愣了愣，沒想到她會這麽問。

  她應該控訴他的虛偽，痛罵他的冷酷，然後一氣之下宣布跟他絕交，從此離他的世界遠遠的，再也不會回頭。

  俞焱紅透著眼眶緊盯著他，還抽著鼻子。

  “俞小姐是什麽玩意兒，我叫俞小火，我隻準你這麽叫過，以後也不準改，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