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意當然能看到自己，一抬頭，就是她狼狽地趴伏著，而葉明非像是伺機而動的野獸。

  “你又想做什麽？”她已經覺得筋疲力盡，“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葉明非竟是低笑了聲：“說啊，誰不讓你說了。”

  與此同時，他開始動手。

  蘇晚意穿的很厚，從裏到外有好幾層，一向沒有耐心的葉明非此刻就像是在拆禮物似的，半點不見急躁。

  蘇晚意就這樣麻木地任他擺弄。

  葉明非也有點奇怪，今天的她怎麽會如此乖順，往日裏他這樣對她，她的反應都很激烈，恨不能和他打上一架。

  最後他終於停下了，然後低下頭，去看蘇晚意低垂的眼睫。

  蘇晚意也抬了一下眼，微啞著聲音問：“這下高興了嗎？”

  “什麽意思？”

  “你不就是想戲弄我，看我出了醜的樣子，你的心裏就舒坦了。”

  葉明非沒有說話。

  蘇晚意便將手繞到了背後，看樣子是想自己動手。

  “想看就看到底吧，我現在很累，頭很疼，沒時間跟你耗下去了。”

  單手的動作有些吃力，但蘇晚意實在沒有力氣抬起另外一隻胳膊了，就蹙著眉頭，跟這扣子較勁，也跟自己較勁。

  葉明非撐著洗手台，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又看向她皮膚上因為冷意而起的戰栗，過了會兒，沉聲說：“行了。”

  蘇晚意恍若未聞，仍別扭地擰著胳膊。

  葉明非於是握住她的小臂，聲音重了些：“我說可以了。”

  蘇晚意這才僵住了，然後她眨了一下眼睛，在長長的睫毛下，掛著淺淺的霧氣。

  她居然哭了。

  不對，應該說是在難受和羞憤狀態下的反應。

  在清醒的時候她還能夠跟葉明非針鋒相對地爭辯，甚至是大動幹戈地動手，可是現在，僅僅是麵對他的目光，她都覺得艱難無比。

  “我們怎麽會走到今天這步呢……”她似是在喃喃自語，可是又讓人聽得清晰，“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

  那是多遠的以前了。

  葉明非的眼神幽深沉暗，隨手撈起旁邊的一件衣服，他裹住了蘇晚意。

  但蘇晚意沒感受到一點暖意，依然覺得寒涼刺骨。

  “阿非，如果現在我們分開了，你會繼續恨我嗎？”

  沒有回音。

  “那就是很快會把我給忘了，嗯，忘了也好，什麽都忘了吧……”

  到了現在，她的醉意才終於上頭，腦袋混沌，說的都是胡話了。

  葉明非這時候說了一句：“我恨不恨你，你在意嗎？”

  蘇晚意失笑，可眼中的淚意更多了些：“全世界我最不希望辜負你，可是我做的很多事，好像都在傷害你。”

  這一年多來，外人看上去好像是葉明非任性恣意、胡作非為，對蘇晚意也是極盡厭憎和冷待，可是導致他性情大變的原因，除了父母離世，家庭的巨變之外，還有不為外人道的。

  那才是讓蘇晚意和葉明非無法和平共處的根本所在。

  葉明非沒再說什麽，隻是寒著臉將蘇晚意抱起，去到了外麵的房間。

  房間很小，除了一張床之外沒有過多的擺設，連過道都不寬敞。

  向來養尊處優的葉明非在這樣的環境下顯得有些局促。

  將蘇晚意放在床上，他將她多餘的衣服脫下來，然後扯過被子，將她蓋得嚴嚴實實的。

  之後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看到蘇晚意輕闔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著，很快轉身離開了這裏。

  蘇晚意沒多久就昏睡了過去，雖然她想努力保持意識清醒，可到底沒能抵抗住。

  半夢半醒間，她回到了過去，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一直以來壓抑忽略的，都齊齊地襲來。

  然後她就開始低低地啜泣，眼淚滑過臉頰，全部浸入了枕頭。

  葉明非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晚意蜷縮著身體，肩膀一聳一聳地在哭。

  他以為她醒著，可走近了才發現，是她在做噩夢而已。

  當年剛進葉家的時候，蘇晚意也是會做噩夢的，怕的是被趕出去再回到福利院。

  那現在呢，她又怕的是什麽。

  葉明非將從老板娘那裏要來的熱水袋放進了被子裏，放在了蘇晚意涼透了的腳邊。

  之後的漫漫長夜，房間裏再沒有任何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