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這樣大堂廣眾堂而皇之地站在蘇晚意身邊的人，隻有葉明非。

  能夠這樣肆無忌憚毫不在意別人目光的人，也隻有他。

  蘇晚意看著他的側臉，有種短暫的恍惚，好像回到了許久許久以前。

  那個時候，她被那些生來金貴的千金小姐們嘲笑，被她們以不懂規矩為由孤立，被堵在洗手間裏出不去，她的自尊心都被踩在腳底碾碎了。

  她早已經明白，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不屬於自己，自己永遠都融入不進去，可是遇到這種情況，她還是祈盼著能有誰來幫幫她，能有人帶她出去喘口氣，她快不能呼吸了。

  在一片驚呼聲中，衛生間的門被粗暴地向外拉開了。

  蘇晚意抱著腿靠坐著，怔怔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臉煞氣的葉明非。

  ……

  應該是往事太沉重，讓蘇晚意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抓住了葉明非的衣服。

  葉明非看了她一眼，然後轉向楊氏夫婦，笑道：“楊總，我們先失陪一會兒了，我太太身體不好，不能太勞累。”

  站一會兒就累了，到底是蘇晚意的身子骨太弱，還是他太能睜著眼扯謊了。

  楊立威和楊太太都有些尷尬，忙說，請便，請便。

  然後葉明非拉住蘇晚意的手，想帶著她走。

  可蘇晚意卻反握住他，沒動。

  葉明非的目光沉了下來，這種情況下，難道她要跟他劃清界限？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蘇晚意靜靜地看著他，然後微微一笑，說：“先不著急，我們還沒向新人祝賀呢。”

  接著她又重新看向楊太太：“剛才在外麵偶然碰到了赫先生，跟他聊了兩句，能看出來，他的確是個很紳士可靠的人，楊小姐有福了。”

  楊太太聞言臉色都變了，剛才她還炫耀準女婿多疼愛女兒，時刻寸步不離地照顧著，誰知道蘇晚意居然跟赫鋒有過交集，看上去還相談甚歡的樣子，這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臉嘛。

  楊立威也很尷尬，隻是葉明非在，他也不好說什麽，幹脆沒吭聲。

  葉明非低頭看著蘇晚意上翹著的睫毛，根根分明又靈動。

  女人真是奇怪，柔弱的時候可以像一株蒲葦，隨風搖擺，淒苦無依。

  而有的時候，也可以這般伶牙俐齒，直搗人的軟肋，還表現出一副清白無害的姿態。

  蘇晚意看著楊太太鬱悶的樣子，覺得心裏的那口氣順了，便收回目光。

  其實不是不計較，隻不過是沒有發作的底氣而已。

  人在任性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總會想替自己找一個兜底的所在。

  雖然知道葉明非不是很好的人選，但蘇晚意還是“利用”了一下他。

  好在他也不介意。

  之後她主動挽住了葉明非的胳膊。

  今天給他招惹的非議夠多的了，就到此為止吧。

  離開時，她輕聲說：“謝謝你了。”

  “謝我什麽？”

  “謝謝你……很多。”

  從年少到如今，她欠了他很多的感謝，卻越來越難開口。

  葉明非扯動了一下唇角：“能聽你一句好話，真是難得。”

  蘇晚意含笑看了他一眼，在旁人看來，還以為他們在說什麽甜言蜜語。

  “那是因為你早就沒有耐心聽我說什麽了，所以我說的每一個字對你來說都是累贅。”

  葉明非對此不置可否，轉而問她：“今天打扮成這個樣子，又在打什麽主意？”

  蘇晚意不是個愛好奢華的人，平日裏著裝都以利落素淡為主，就算出席什麽重要場合也隻穿那幾條低調的黑色連衣裙，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從頭到腳都精雕細琢過一遍，甚至還戴著象征著兩大家族身份和地位的飾物。

  因而葉明非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也不奇怪。

  她稍稍歪了下頭，卻是反問：“好看嗎？”

  葉明非：“……”

  “好看不就夠了，哪有那麽多的目的和心機啊。”蘇晚意歎了一聲，“阿非，你把我想的太聰明了。”

  葉明非無法分辨她說這句話時真正的心情，她太會偽裝，也太會做戲了，所以已經不能簡單地定義她的每一個舉動。

  不過他承認，今日的她的確很漂亮。

  那種浮誇繁重的飾品在她的身上也不覺得庸俗，反而顯得端莊華貴。

  剛才她走進場內的時候，女人們多是嗤之以鼻，以此來掩飾心中的嫉妒，男人的目光則坦率的多，窈窕美人，自然是想多看兩眼。

  恰在那時，葉明非就在想，年少時他曾想過找個地方把她藏起來，誰也不給看的可笑行徑，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