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回答我。”霍斯堯提醒。

  他心情看起來不錯，唇角勾著，絲毫沒有把外麵的季城放在眼裏。

  “如果我說好看，你能老老實實在房間裏待一會兒嗎？”秦煙道。

  她頭疼，覺得自己在跟魔鬼做交易。

  霍斯堯笑，非常好說話：“能。”

  這笑容怎麽看怎麽危險。

  “那……好看。”秦煙道。

  “乖，去吧。”他捏了捏她的臉，手突然一頓，“怎麽這麽燙，你發燒了？”

  秦煙突然想到昨晚她為了將腦中奇怪的畫麵清理出去，整整泡了一個小時的冷水澡，頓時推開霍斯堯起了身，含糊找了個借口，往門外走去。

  門一關，她鬆了口氣。

  “怎麽了？”季城奇怪地看她。

  秦煙吹了吹劉海，故作鎮定地往前走，“沒事，人在哪兒？”

  “大廳等著呢。”季城將她叫住，“誒，等等……”

  秦煙回頭。

  “也沒什麽，就是……你去之前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兩人的視線對上了，她目光瞬間沉了沉。

  “什麽意思？”

  “他受過傷。”季城道。

  秦煙轉身就走，推門進了大廳。

  饒是有了季城提前打的預防針，秦煙在看見大廳裏坐著的人時還是狠狠一顫！

  記憶中寬厚的背影已經不見了，麵前這個瘦小的男人幾乎讓她認不出來，佝僂著脊背，滿臉溝壑和傷痕，最駭人的是一雙光禿禿的手！

  這哪兒是“受傷”這麽簡單？！

  他整個手掌都沒了啊！

  “吳勇叔叔！”秦煙顫聲叫了一句，衝上前將人抱住了。

  吳勇渾身一震，立刻帶著哽咽後退。

  “小姐，我身上髒，做工幹活的，別挨著我……”

  秦煙聽了這一句，瞬間迸出淚意。

  “這到底怎麽回事！”她攥著吳勇的手，不讓他後退。

  目光觸及到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秦煙仍舊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曾經瀟灑豪放的大漢。

  她的一身功夫都是吳勇叔叔教的。

  他最喜歡在田埂間烤肉，看著她在陽光下站樁和練功，她饞得不行了就隻能撒嬌，換來的往往都是他放聲大笑。

  “我就吃一塊肉，吃了再繼續練嘛！”

  “你這小饞鬼！五分鍾前也是這麽說的！不行繼續練！”

  她帶著怨氣，一見到叔母就告狀。

  “叔母，他欺負我！一塊肉也不給我吃！”

  “你個沒良心的，嘴角的油也不擦一擦再說！”吳勇大笑。

  “吳勇！你要死哦！”叔母瞪眼怒罵，“煙煙就是個女孩子，你們一個兩個這麽狠！也下得去手！來，煙煙乖，叔母給你肉肉吃！”

  小秦煙立刻投向叔母的懷抱，轉頭還對吳勇做了個鬼臉。

  吳勇哈哈大笑，抬手蹦了她腦門一下。

  “啊！叔母！叔叔打我！”

  “吳勇！你給我過來！”

  ……

  那時候滿院子的炊煙和笑語，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秦煙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見吳勇雙手整齊的疤痕。

  她猛地一擦眼淚道：“吳勇叔叔，這傷口不是意外吧？叔母呢？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過來了？”

  吳勇一顫，閉上了眼。

  半晌，他啞聲道：“你叔母她……沒了。”

  秦煙手指一緊，久久無言。

  “手的事情是意外，你別多想……”

  “叔，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秦煙抬眼，“你睜開眼睛看看。”

  吳勇聞言，緩緩抬眼。

  麵前的女孩穿著普通，但身形筆直挺立，劉海遮了大半的五官，但眸光犀利堅韌，尤勝從前。

  他不知道感歎過多少次秦煙的天賦和毅力，吳勇是全國頂尖的散打和跆拳道教練，他教過很多學生，其中最出色的隻有一個，此刻就站在他麵前。

  秦煙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選擇躲在大山裏，按照母親給我安排的後路畏畏縮縮過完這一生，我這輩子都會瞧不起自己！叔，你教了我一身本領，叔母給了我一個家，我要是連你們都護不了，還談什麽複仇？”

  “複仇……你要複仇？”

  “是，我要！”秦煙斬釘截鐵，“害死我母親的凶手，把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畜生，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叔，你相信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吳勇瞬間淚如泉湧，哽咽出聲：“好！你不愧是夫人的女兒！好孩子！你是好樣的！”

  秦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她眼眶酸澀得不行，但她明白，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吳勇的樣子無疑表明了，他是事件的參與者，知情者，否則不會慘到這個地步。

  “夫人是被蘇梅害死的！”吳勇擦幹了眼淚，厲聲道。

  蘇梅！

  秦煙咬牙。

  饒是心裏已經有過這樣的準備，她還是因為憤怒而顫抖。

  “她撞破了蘇梅的奸情，被滅了口！”吳勇恨恨抬眼，“夫人很聰明，但蘇梅身後幫手眾多，夫人預料到自己可能難逃一劫，所以提前布局，想要假死逃脫，可是她身邊的貼身傭人叛變，假死藥被換成了麻藥！我和你叔母被囚禁在沁園的地下室裏，是你叔母幫我斷了雙手，我才帶著她逃出來，但她……她還是死在被追殺的路上……”

  吳勇哭得不能自已，“他們是畜生！一條人命，說殺就殺，我一身的功夫，沒了手就是個廢人！”

  秦煙閉眼，“母親的屍體呢？”

  “我不知道……”吳勇咬牙，“是李勝帶走了夫人！”

  “李勝？”

  “當時是個花園的工匠，和蘇梅串通一氣，前兩年我還無意撞見過他，穿得挺體麵，不知道現在在做什麽……”

  秦煙猛地起身。

  姓李，花園裏的工匠……

  她壓著嗓音，轉頭看向季城：“李管家的全名叫什麽？”

  季城剛帶著李管家去陽縣完成登記，一定是知道的。

  季城臉色微白，給出了兩個字——

  “李勝。”

  秦煙心裏一沉，隨即想到了什麽，立刻道：“加派人手！用最快的速度去陽縣，把人帶過來！”

  李管家把吳勇的消息告訴了她！他知道吳勇會供出他來，必定不會坐以待斃！

  季城立刻出門，但沒幾分鍾就拿著手機回來了，臉色更白。

  “人跑了！”他咬牙，“剛來的消息，說是應該跑了有一陣子，但是看管他的人看他老實，這兩天鬆懈了……”

  該死！晚了一步！

  秦煙猛地捶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