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從周殷那兒學到的行話比想象中要實用。

  店員走進裏屋沒多久便再度出現，盛情邀請陸靖和熊霸兩人進去。

  古董店內部是一處會客室，陸靖剛進門就注意到了內側靠窗位置的兩人。

  一個身形富態，穿著一件絲綢錦袍的中年男人，半倚著床榻上的矮木桌，手裏端著杆煙槍吞雲吐霧，在他身旁則是站著一個身形魁梧的壯漢，額前繪著紋身，腰間斜插兩柄短刀。

  熊霸輕挑手裏的小花傘，用傘尖點了點陸靖的後腳跟。

  這是兩人的暗號，示意屋內有妖。

  為了不引起對方的警覺，陸靖此時已經收起白鹿扳指，拾妖蟲也被他塞在衣兜裏。

  熊霸是半妖，隻要不主動激活血脈，身上便不會顯露妖氣。

  “掌櫃的，我趕時間，要是有什麽好貨，趕緊拿出來看看。”

  陸靖一上來就單刀直入，先一步開口說道。

  “哈哈~這位小友既然如此著急，我也不藏著掖著，老潘，將我們最近收的貨取出來。”

  古董店的掌櫃放下手中煙槍，給身旁的護衛使了個眼色，後者當即會意，轉身彎腰從床榻底下拉出來一個木箱，掀開蓋子後示意陸靖過去。

  剛往前走出兩步，陸靖眼角的餘光便注意到掌櫃趁他低頭去看箱子的時候，伸手從身後取了兩塊玉佩擺到桌上。

  猜到那是什麽東西的陸靖表麵不動聲色，蹲下身翻看著木箱裏的東西。

  隨便挑了個瓷碗，裝作想要問價的模樣，抬頭時目光“正巧”落到那兩塊玉佩上，開口問道，

  “掌櫃的，你這兩塊玉佩看著品相很是出色，從哪兒收的？”

  “認識一個做玉石生意的朋友，他特地送來的，想讓我幫著賣一賣，試個水，您要是看上了，給個合適的價格，它們就是您的了。”

  見陸靖顯出意動的神情，掌櫃殷勤的將玉佩遞給前者，忙不迭的開口說道，

  “放心，價格絕對公道，絕不多貪一分便宜。”

  接過玉佩放在手中摩梭了一會兒，確定它的材質和“附贈”的東西和自己剛弄到的那塊一模一樣。

  陸靖將掌櫃遞過來的玉佩放回桌麵，旋即將青魚玉佩從懷中取出放到它們旁邊，扭頭看向怔在原地，像是在思考著什麽的掌櫃，

  “您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我這兒有一塊差不多的玉佩，朋友送的，想向您詢個價。”

  “你的玉佩跟我的材質完全不同，我這兒實在不好評估。”

  “是嘛，玉佩不太好評估......那它呢？”

  從後腰取出一個布袋，將裏邊裝著的一張棕黃色皮子直接扔在掌櫃麵前，盯著臉色陡然陰沉下去的掌櫃，冷聲說道，

  “這玩意兒你總該認得，我不久前剛扒的，你摸摸，興許還帶著些溫度呢。”

  “你找死，動手！”

  知道自己被識破的掌櫃拍案而起，聲音越發尖銳，臉龐陡然生出大量的棕黃毛發，右手化作利爪，帶著呼嘯風聲猛揮向身前的陸靖，左手伸向床榻一側的枕頭。

  爪子才到半途，便被一個泛著黃銅色澤拳頭直接砸斷指骨。

  劇痛傳來，這半妖張嘴便要哀嚎，嘴巴剛張開，脖頸處就多了一隻宛如鋼鐵澆鑄般的手掌，將他摁回床榻上，任憑掙紮也不動分毫.

  掌櫃左手還沒來得及抽出手槍，小臂就被一拳打折。

  “那黃鼠狼果然是你豢養的！”

  壓製住頭顱已然變成黃鼠狼模樣的掌櫃，陸靖沉聲說道。

  隻有這種成了精的半妖或是這種本就有黃鼠狼妖血的人類半妖，才可能輕鬆控製那些非半妖的黃鼠狼，讓它們為自己做事。

  感受到脖頸處傳來的沛然巨力，掌櫃慌亂間隻得扭頭求助自己的護衛。

  結果視線剛投過去，隻見一道紅色的身影淩空騰起，旋身，一記鞭腿帶著淩厲風聲抽在他的額頭。

  堂堂八尺壯漢，剛準備抽刀便一聲沒吭的倒飛出去。

  撞到牆上後向前撲倒，眼見得沒了聲息.。

  “記得留活口......算了，死就死了吧。”

  剛轉身想要提醒的陸靖隻看到瀟灑落地的熊霸背影，見她表情驚詫的回望，隻能無奈的補了句，

  “反正有這一個也夠了。”

  將已經半妖化的掌櫃拖到地上，陸靖聽到門外傳來店員的詢問聲，腳尖挪到他的心口，抽出腰間的燧發槍打開保險，槍口指了指房門，

  “你應該知道要說什麽。”

  “沒事，隻是摔了一跤......你看著店，沒有我的要求不許進來！”

  性命被人拿捏在手裏，再加上自己現在這副尊容，掌櫃哪裏敢讓隻是普通人的店員進門，壓著嗓子回頭看向陸靖，接著說道，

  “這位好漢，有事好商量，您有什麽想要的，隨便拿，不夠我還有。”

  “敢害我的朋友，你膽子不小啊，用玉佩裏邊的殘魂薅奪他的陽氣，要不是我發現的及時，他已經死了！”

  陸靖沒有顯露自己的身份，故意偽裝成周殷的朋友。

  這麽做的原因很簡單，若是暴露自己玄明司的身份，眼前這家夥在知道自己必然要被送進玄明司大牢的前提下說不定會故意提供假信息。

  “不，不會死的，我們都控製著時間，我們會派黃鼠狼按時取回東西，絕不會鬧出人命。”

  知道眼前這人是來給朋友尋仇的，在知道周殷沒死的前提下，認為自己還有逃生機會的掌櫃趕忙解釋，生怕被誤會自己是故意害人。

  “看來這事兒你很熟練啊？”

  想到這家古董店開設的位置，麵向的顧客人群，再加上眼前這家夥言語間透露的信息，陸靖心下困惑，瞥了眼桌上的幾塊玉佩，越發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說，你們用這些東西收集常人陽氣是想做什麽？”

  一個賣古董的半妖，不好好坑蒙拐騙，反而依靠這條渠道來收集陽氣。

  要知道這種行為一旦被玄明司察覺，能留個全屍都算大團圓結局。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行為方式！

  來這邊古董店的基本都是嵐陽城內的中底層民眾，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興許連玄明司都不知道，更無法理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異情況。

  如同周殷的父母一般，第一反應是兒子得了癔症，完全不會想到報官。

  這就給了他們多次操作的可能。

  這背後要是沒有貓膩，陸靖絕對不信。

  “好漢......閣下，這事兒我也是被逼無奈，您今天要是高抬貴手，我願意給您的朋友下跪磕頭外加大筆湯藥費，絕對讓您滿意，看您年紀還輕，何必讓自己參與到麻煩事裏邊呢？”

  麵對陸靖的逼問，掌櫃的態度足夠卑微，可涉及到玉佩的事情卻是隻字不提。

  毫無疑問，他清楚的知道泄密的後果，那是他無法承受的災難，更甚於眼前的危局。

  “哎~看來是我給你的壓力還不夠。”

  陸靖挪動腳步，踩到掌櫃的脖頸處，緩緩加力，看著他掙紮的模樣，語調冰冷的說道，

  “為什麽你會覺得自己現在還有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這實在令我很費解啊！”

  對付這種殘害無辜百姓的家夥，陸靖不會有絲毫憐憫。

  “要不讓我試試？”

  剛才旁邊檢查壯漢情況，確定他被自己一腳踢死的熊霸靠上前來，決定彌補一下自己的失誤。

  “這逼問的活計......合適嗎？”

  “你忘記我爹做什麽的了，我可是盛肉樓的大掌櫃，對付半妖，我比你有經驗。”

  拍了拍陸靖的肩膀，示意他讓開，熊霸從懷中取出一塊懷表，按下計時鍵，將表盤朝向正在大口喘息的掌櫃看了眼再塞進兜裏，雙手交錯，發出哢吧聲響，

  “給你一圈的時間，要是挺的住，我做主放你走。”

  二十秒後......

  “我說！我什麽都說......別再繼續了！”

  掌櫃整個人看上去完好無損，卻如同虛脫般躺在地上，不時的抽搐，冷汗濕透衣服，嘶啞叫喊道。

  “切，半圈都沒到，廢物一個。”

  取出懷表看了眼，熊霸撇嘴吹起額前長發，回頭看向陸靖，叉著腰挑眉笑道，

  “我從我爹留下的審訊卷軸裏學的，百試百靈的呦~”

  視線落在熊霸右手指尖才散去的藍紫色靈光，陸靖咂了咂嘴，身體不自然的抖了下。

  饒是他在想到剛才的畫麵時都有些咋舌。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踢了踢古董店掌櫃，示意他開口說話。

  “我真不清楚這玉佩被用來做什麽，前段時間蝰蛇將我們這些在他手底下混飯吃的半妖召集到一起，分發這些玉佩，讓我們想辦法散出去，盡可能的收集陽氣，他定期會回收，誰要是做不到，立刻就會被他生吞活剝......”

  仿佛是想到了某個場景，掌櫃身體顫抖的幅度增加了不少，抬手指向床鋪一側的木箱，接著哀求著說道，

  “你們鬥不過他的......放過我，我會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

  沒管掌櫃的求饒，陸靖徑直走向木箱將其打開，等看到裏邊十幾塊表麵纏繞著青灰色氣霧的玉佩，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拎著木箱走回來逼問，

  “你們交易的地點，時間！”

  “就是今晚，八點，夜市錦魚街，誠信家具坊，我們這邊的幾個散貨的都要準時過去。”

  “現在幾點了？”

  陸靖扭頭看向熊霸。

  “七點四十。”

  “我們立刻出發!”

  一腳踢暈癱在地上的掌櫃，陸靖當即轉身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