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南大廳。

  賈瑞一進來倒是嚇了一跳，不就看了幾本談情說愛的話本嗎，頂多描寫幾個令人作嘔的Kiss，至於這麽大陣仗？

  賈母坐鎮，賈政在一旁坐著，後頭王夫人、鳳姐兒，一眾金釵都在，寶玉戰戰兢兢如待宰羔羊一般垂首立在一旁。

  見賈瑞進來，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賈瑞掃了一圈，隻見一張張臉上都有幾分凝重，唯獨鳳姐有得意之色。

  唉……賈瑞心中歎了口氣，就這點子破事，黛玉昨日讓紫鵑去找自己說情，賈母又讓鴛鴦羅裏吧嗦的說了半晌，至於的嗎？

  就算自己不應承下來，難不成賈政還真能因為這點事把寶玉打死了？

  再看看小黛玉那眼中懇求的神色，賈瑞隻想笑：你和寶玉倒是一往情深，隻可惜有緣無分，到頭來你年紀輕輕就死了，你的寶玉娶了寶釵。

  給眾人見了禮，賈瑞也在一旁站了問道：“不知二老爺叫我來可有什麽吩咐？”

  賈政道：“瑞哥兒，我有話問你，你可要說實話！”

  賈瑞道：“這個自然，二老爺有什麽話侄兒不敢欺瞞。”

  “我問你，昨日我在寶玉書房裏查檢到幾本混賬雜書，寶玉說是你給他的，可是有的？”

  此話一出口，賈瑞隻覺得廳內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自己，賈瑞卻毫不在意，說道：“回叔叔話，是我給寶玉的。”

  雖然沒有聲音，他也能感覺得到許多人都是長出一口氣。

  哪知賈政也不傻，聽賈瑞就這麽承認了也不發作，又問道：“那你跟我說說，你給的都是些什麽書？”

  “我……”賈瑞頓時啞巴了，他哪兒知道寶玉淘換來了什麽好東西？

  眾人顯然也沒有想到賈政會有此一問，一顆顆才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

  賈瑞將目光掃視了一圈兒，希望能從場外觀眾眼神中得到點提示，哪知道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視線。

  賈瑞隻得硬著頭皮說道：“無非是些《會真》、《西廂》之類的，是侄兒錯了，不該引誘寶玉看那些閑書，請老爺責罰。”

  “竟是些胡說！隻有這些？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麽混賬書！這些都是你給他的？”賈政抄起桌上一本書砸在賈瑞懷裏。

  賈瑞手腳麻利的接住了，出於好奇翻開一看心裏就是一個臥槽，原來寶玉竟然在看小皇叔啊！

  難怪賈政這麽生氣……他突然覺得這個鍋有點沉……

  再看看寶玉，丫根本不抬頭。

  又見賈母在一旁使眼色，王夫人也是眼神真誠，再看黛玉，一雙眸子已是發紅了。

  “瑞兄弟，你也是個爺們了，要敢作敢當才是。”鳳姐在一旁提點。

  “我敢當你妹啊！”賈瑞心裏罵了一句，咬咬牙說道：“回老爺話，是我給寶玉的！”

  答應過林妹妹的事，還是應了吧。

  “你……瑞哥兒，我已經仔細查檢了寶玉的書房，並沒有你說的那幾本書，而翻出來的這些沒有一本是你提起的。若不是你給寶玉的你隻管直說，我不為難你！”

  賈政再傻也能看出來眾人眼神的交流了。

  賈瑞也飛快的衡量了一下現在的局勢，是倒向賈政還是賣給賈母王夫人等人一個麵子？

  賈政雖然是二老爺不好得罪，賈母這個寧榮二府最高掌權者也不好開罪，前兩天還說不讓自己進二門呢，如今賣她個好，說不定能對自己的看法有所改觀。

  想到這裏便說道：“送得太多，記不清楚了也是有的……”

  鳳姐怕賈政再問什麽，忙插話道：“這就是了，我就說寶兄弟是最乖巧的，怎麽會懂得看那些沒用的？原來是你這個當哥哥的教的。這可不對上了！

  老爺也消消氣，寶玉畢竟還是個孩子，哪裏分得清什麽好的壞的？若是在府裏有人管教著自然沒事，可出了府裏，保不齊碰上什麽人就教壞了呢。”

  鳳姐這一番話看似在說寶玉，傻子都能聽出來是全把責任推給了賈瑞。

  賈瑞看了鳳姐一眼，心想做好人做到底吧，既然都答應林妹妹了，總不能言而無信，便說道：“璉二嫂子說的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一句話說得黛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好在她在後頭躲著，並沒人注意到。

  鳳姐自然也能聽出這話裏頭的奚落之意，哪裏肯吃虧？冷笑道：

  “果然是交友不慎，前些日子你還在府裏給這群孩子們講些渾話，如今不讓你進二門了，你可倒好，變本加厲起來了，帶壞了寶玉對你有什麽好處？

  依我說，日後也別讓寶玉出去讀什麽書了，離瑞哥兒遠一點才是正經，不然今兒看了混書，明日又學來什麽坑蒙拐騙，可了得……”

  賈瑞本就憋著一肚子火，聽鳳姐說出這些話來再忍不住了，拿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

  “你再多嗶嗶一個字，這鍋我不背了！”

  他真不知道鳳姐是聰明還是傻了，明顯現在賈母都求著他幫寶玉開脫，她怎麽能說出這些話來？

  這一拍果然有效果，鳳姐馬上閉了嘴，其他人也都是一哆嗦。

  還是賈母老辣，說道：“鳳丫頭，你老爺問瑞哥話，你插什麽嘴？可見是我平日裏太驕縱你了！”

  王熙鳳立馬慫了，垂首也不說話了。

  要是賈瑞現在不承認是自己送的書，寶玉這頓打怕是跑不了了，到時候賈母、王夫人肯定會遷怒於她。

  “瑞哥兒，你也是忒不成體統，好好的說話，還敢在這裏拍桌子？”賈母又看向賈瑞。

  “是我急了些。”賈瑞強壓下胸中怒氣說道：

  “反正不管是什麽破書，都是我給的！若要治罪隻管朝我來，大不了我日後不跨入榮國府一步！要打要罰，老爺給個話就是了！”

  “你……”賈政讓賈瑞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瑞哥兒！你跟我來！”

  看著賈政甩手去了，賈瑞隻得跟了上去。

  一時廳內氣氛有些尷尬，鳳姐才回過神來一般說道：“可了不得了，這沒教化的玩意，老祖宗在這呢，他這拍桌子甩臉子的給誰看！一點規矩都沒有！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哼！”湘雲瞪了鳳姐一眼先甩手去了。

  賈母道：“好了，這事便過去了，誰也不許再提！寶玉，你還不把這些混賬書都丟了去燒了，難道還等你老子看到了又生氣？”

  鳳姐又說道：“老太太也不用生氣，寶玉還是個好孩子，依我看，即便不是賈瑞給的那些個混書，也是他挑唆著寶玉去買的。要不然寶玉哪裏知道外頭還有這些個東西？寶玉，你說是不是？”

  寶玉小聲回道：“這倒是有的，瑞大哥說過書店裏有許多話本可以看……”

  “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鳳姐得了意：

  “我就說賈瑞賊眉鼠眼的不是好人，若沒有他挑唆，怎麽就生出這些是非來？依我說，還是少讓他往這邊走動的好！”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