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雍坊有西城最大的集市，隻要是神京有的在這裏都能買到。

  雖然沒有明確規劃，石雍坊集市卻自發的分成涇渭分明的兩部分。

  集市東側一條街店鋪林立牌匾高懸馬路寬敞，來往的買家賣家也都衣著光鮮。

  這是給西城達官顯貴們提供商品的商賈聚集地，產品好，價格自然也略高。

  各府的買辦管事們仰頭背著手走來，掌櫃馬上迎接進去，一壺好茶奉上，買辦們像大爺一般喝著水掏出一張單子給夥計們去打理，然後和掌櫃聊聊天，順便談談自己的回扣應該是多少。

  而集市西側則恰恰相反，街麵兩側都是衣衫襤褸的小商推車擔擔的販擺地攤，街道擁仄，地上汙水橫流，這自然是做窮人生意的。買家賣家往往因為一文錢或者一根青菜掙得麵紅耳赤。

  “我說老王頭，今日你這小白菜年紀可比你長得都老啊！

  你是不是把大白菜拿出來當小白菜賣了？

  這品相可不值一文錢兩斤！算便宜點，給兩斤半得了！”

  一個老嫗蹲在蔬菜攤前一麵挑挑揀揀一麵討價還價。

  “李寡婦，你這話可不對了，我這小白菜今天早上新出的園子！

  你看這色，水綠水綠的，一掐能出水兒，不說比大閨女的臉蛋都嫩，也總比你嫩吧！”

  賣菜的老王頭也不是善與之輩，聽她貶低自己的菜出口還擊。

  “放你娘的屁！你怎麽知道老娘的臉不嫩了？你掐過還是摸過？

  這一堆給我稱一下，一文錢兩斤半啊！”

  李寡婦似乎並不生氣，依舊在認真挑菜。

  “我……不賣了，今日不做買賣了……”老王頭邊說邊將菜胡亂塞進竹筐裏，用扁擔挑起來就跑。

  “哎！我說你個老砍頭！跑什麽跑？老娘的菜還沒買呢，你等著回家奔喪呢？”

  王寡婦跳起腳來罵道，可罵了一句就啞巴了，他發現集市上許多小販都在急急忙忙的收拾攤子準備跑路，眼光還偷偷看向街頭。

  她也扭過頭去一看，原來街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大群人，每人手中都抄著一塊板磚——三虎幫！

  雖然三虎幫是頭一次聚眾出現在集市上，可甄緒、葛虎等人還是有人認識的，而且那標誌性的板磚彰顯了他們的身份。

  讓三虎幫出名的正是前幾日豐儲坊三虎幫和山東幫刀山火海和下油鍋的兩場較量。兩場較量除了當事兩幫人更有許多人看熱鬧佐證。

  在這個沒有電子產品和夜生活，信息閉塞的時代，人們的娛樂本就少得可憐，如此熱鬧的兩場好戲自然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三虎幫頭領賈瑞也成了刀槍不入的狠人，甚至蓬頭稚子都會念叨刀山火海下油鍋，鐵手銅襠賈天祥了。

  三虎幫眾人見小販和百姓們都避之若浼，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賈瑞的一再強調下，第一次收保護費一定要他親自帶人來，要給他們打個樣立規矩，可好容易賈瑞得了空，居然一露頭就是這麽個結局？人都跑光了還怎麽收保護費？

  “彪哥，要不要我帶著幾個兄弟把街那頭給堵住？”甄緒問道。

  “不用那麽麻煩，萬事開頭難，以後應該就不會有這種場麵了，這不是還有那麽多沒跑的嗎。”

  賈瑞也有點蒙圈，感覺自己像是小鬼子進村了。

  這麽大個集市，總不能所有人都跑掉。

  大多數人對於地痞流氓欺行霸市收保護費的行為已經默認了，跑的那些隻是害怕賈瑞的凶名。

  再者說來，跑得了今日跑得了明日，還能跑一輩子？想在這裏做買賣，被人堵到是早晚的事。

  更何況有的攤販根本跑不了，就比如最東邊一個賣茶湯的漢子，有桌椅，有燒水的大壺和爐子，怎麽跑？賴以生存的家當不要了不成？

  賈瑞帶人走到茶湯攤前，賣茶湯的漢子忙上前一作揖：“好漢，諸位好漢！規矩我懂……”

  不等他說完，旁邊一個穿著無袖褂子敞著懷的街溜子模樣小夥跳過去就是一個嘴巴，嗬斥道：

  “什麽好漢？老不思，睜開你的狗眼看好了，這位是賈爺，三虎幫的賈爺！刀山火海下油鍋，鐵手銅襠賈天祥！”

  “原來是賈爺，小人有眼無珠，賈爺恕罪……”憨厚的漢子捂著臉不敢抬頭。

  街溜子又轉向賈瑞，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條帕子，鋪在一張凳子上：“賈爺，您老請坐！”

  賈瑞一臉疑惑的看向甄緒：這丫是誰啊？三虎幫就這麽三十來人，沒見過這位啊？

  甄緒等人也是一臉懵圈。

  街溜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賈爺，小的鄭三口，就是石雍坊人士，久聞賈爺和三虎幫眾好漢大名，今日特來拜見，請賈爺收留，小的絕對能幹！”

  “鄭三口？”賈瑞這才明白，感情是來求大腿的：“看你打人挺利索，還挺會來事的哈？”

  “哎呦，可不敢當賈爺金口，小的是真仰慕賈爺，還求賈爺收留……”鄭三口一臉諂媚的笑道。

  賈瑞將帕子用兩根手指夾了起來丟在地上才做在凳子上，朝後一伸手，似是在要東西。

  甄緒和倪二對視一眼，這是什麽意思？

  葛虎靈機一動，忙從腰間荷包裏摸出一塊銀子放到賈瑞手中。

  賈瑞把銀子丟還給葛虎：“板磚！板磚！老子要板磚！一點都不懂大哥的心，怎麽當小弟的！”

  倪二馬上將手中的板磚放在賈瑞手中，賈瑞一轉手又給了鄭三口。

  鄭三口大喜，他也聽說過三虎幫的招牌武器是板磚，賈瑞給他一塊是什麽意思？是吸納自己入幫了嗎？這是什麽神秘的入會儀式？

  “去那邊貼牆站好，把這塊磚頂在頭上。”賈瑞指了指一旁的牆根。

  “是……”鄭三口有些不明所以。

  他聽說有些江湖幫會入幫會有些門檻，就像評書裏說的，入夥要先納個投名狀來，難道這是入幫的考驗？腦袋頂上頂塊磚貼牆站著？

  鄭三口也不敢問，隻得陪著笑臉照做，規規矩矩的站好了。

  賈瑞索性跳到椅子上朗聲道：“諸位父老，諸位鄰裏，今日我有話要說！”

  不知賈瑞要說什麽，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