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寧國府內宅。

  月光靜好，窗外蟲鳴此起彼伏。

  靠窗的桌上一盞紗罩宮燈亮著，三兩隻飛蛾圍繞著宮燈盤旋。

  可卿坐在桌旁，手中拿著一把剪燈花用的精致小剪刀看著飛蛾發呆。

  “媳婦，想什麽呢？可是想我了？”賈瑞的腦袋從窗外冒出來一臉賤笑。

  “啊！唬了我一跳！”

  可卿嚇得手一抖，剪刀掉在地上，也顧不得撿起來，忙將窗子開大了：“怎麽今日過來了？快進來。”

  “嗬嗬，今日還是走門吧。”賈瑞苦笑道。

  雖然肚皮上的傷口不深，可動稍大一些也會疼。

  方才翻牆就費了老鼻子勁了。現在想用那招平沙落雁臉朝下翻窗身法有點困難。

  可卿並不知道賈瑞有傷，忙又起身親自去開了門將賈瑞迎了進來，寶珠瑞珠兩個丫鬟知趣的去外頭放哨了。

  “相公，怎麽臉色這般差？可是病了不成？”看著賈瑞臉色有些蒼白可卿問道。

  “並沒有。”賈瑞攜著可卿的柔荑來到裏間屋，撿起地上的剪刀放在桌上：“方才發什麽呆？”

  “沒有，隻是閑坐無聊。”可卿矢口否認道。

  賈瑞再粗線條也能看出佳人有心事，可又不好追問，隻和可卿麵對麵做了，握著她的手微笑看著燭光下的佳人。

  可卿被看得臉上有些發燙，紅著臉說道：“相公今日來的不巧，我身子不爽利呢。”

  “啊？怎麽了？又病了不成？可請郎中看了沒有？”賈瑞用手在可卿額頭上摸了摸，不熱。

  可卿噗嗤一笑，小聲道：“並沒有病，隻是……隻是葵水至……”

  “葵水？”賈瑞還是沒明白。

  “就是……月事……”可卿覺得賈瑞又傻又可愛。

  “啊！大姨媽啊！”賈瑞這才明白葵水是什麽水。

  他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好像每次他翻牆過來就是為了找可卿啪啪啪的。

  人家把心和身子都給了他，而他卻沒能給可卿一點自由和快樂。

  “咳咳，其實我今日隻是來看看你好不好，和你說說話的。”

  可卿嫣然一笑，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改日得了空我帶你去外頭逛逛吧？”

  “啊？”可卿一愣，隨即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外麵的世界，不屬於她這個寧國府長孫媳。

  她隻能每日躲在寧國府內宅，不能拋頭露麵，更不能和賈瑞一起出現在外頭，若讓人看了去傳出什麽話來，她也不能活了。

  “這深宅大院的富貴人家到底有什麽好？

  房子再大，園子再動人，也不過是個精致牢籠罷了，還不如小門小戶的自在。”

  可卿輕歎一聲。

  “嘿嘿，旁人嫁給小戶人家或許可以過自在日子，你卻是不能夠的。”賈瑞笑道。

  “嗯？相公何出此言？”可卿忽閃著一雙眸子不解道。

  “你這麽漂亮，若是住在小宅子裏，隻怕每日門口都要聚上一群登徒子隻想一睹芳容呢。

  到時候隻怕門都要擠破了，還是在這深宅大院裏穩妥些。”

  賈瑞本是想哄可卿開心，而可卿聽了這話卻峨眉微蹙，輕歎一聲：

  “不過是一副皮囊生得比別人好些，偏偏惹出這許多事端來……

  我方才還想著，若是將我這張臉劃上幾刀，變得醜醜的，是不是那人就不會再來招惹我了？”

  賈瑞聽了這話再想想剛才可卿拿著剪刀發呆不由嚇了一跳。

  他知道，可卿雖然看起來柔弱和善，可是個心思極細的人，一件小事都要想幾天的。她這是要給自己毀容不成？

  “卿卿，你可別做傻事，長得漂亮不是你的錯。

  萬不能傷了自己！你別急，我自然有辦法的。”

  “嗯……我知道，隻是那人隔三差五就要來糾纏，我實在避之不及，太太也不好攔著。”可卿垂首小聲說道。

  “我認識了一個人，她答應過來保護你……”賈瑞大致將事情始末講了一遍。

  可卿將信將疑的看著賈瑞：“這……這個苗兒不過是個隻有十歲孩子身形的侏儒，如何能保護我？我身邊有瑞珠寶珠兩個，那人不也絲毫不在意……”

  賈瑞說道：“她身量雖矮，卻頗有些身手的。

  且寶珠瑞珠不過是丫鬟，自然不敢當麵拂逆賈珍。

  苗兒不同，隻說是你妹妹，每日都讓她陪在你身邊，賈珍再不要臉也不能耐一個小丫頭如何吧？

  先且試試看，若是不行我再想別的法子。”

  “好，都依相公。”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可卿恐夜長夢多，也不敢多留賈瑞，便催他去了。

  第二天果然二門外有人傳話進來，說有個小丫頭自稱是可卿姨表妹，可卿忙讓請進來。

  二人見麵，倒是苗兒見了可卿就招收到：“姐姐！”

  可卿也隻得演戲道：“苗兒妹妹！一晃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好看了！走，我帶你去給老爺太太請安。”

  來到賈珍屋裏，可卿把賈瑞教的說辭說了一回，賈珍聽了笑道：

  “既然是你妹妹來看你，便是心裏有你這個姐姐，隻管在咱家住下！

  一應吃穿用度都和你一般就是了。

  來人，給小姐去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再配兩個丫鬟，兩個婆子……”

  賈珍要千方百計的討好可卿，自然不會小家子氣，這可不是苗兒來的初衷。

  苗兒忙說道：“多謝老爺收留，隻是這院子以及下人倒是大不必了。

  我是小家小戶出身，哪裏擔待得起別人伺候？

  況且我同姐姐幾年不見了，想若是方便，能不能和姐姐住在一起，晚上也好說說話。”

  可卿也說道：“我小妹沒見過什麽世麵，怕讓人笑話了，還是我先教教他規矩得好。”

  賈珍雖然不喜，卻不願拂逆可卿，又不把這個隻有一米多高的小丫頭放在心上，笑道：

  “既然你們姊妹情深，就依你便是了。缺什麽東西隻管讓婆子們去置辦。”

  回到可卿屋裏，可卿吩咐了幾句，讓寶珠等去了。

  苗兒仔細打量著略施粉黛婷婷嫋嫋的可卿，好半晌才小聲道：

  “這位姐姐果然是個仙子般的人物，這就難怪了。公公也惦記，叔叔也偷腥……”

  可卿並沒有聽清問道：“苗兒說什麽？”

  “沒什麽。”苗兒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身板，突然有種自卑。

  可卿也不以為意，拿起一把尺子道：

  “苗兒妹妹，來，姐姐給你量一量身量，做幾身衣服給你。”

  苗兒說道：“哪裏用做什麽衣服，我又不在這裏常住的，這不是有的穿？”

  可卿嫣然一笑：“這衣服不合適你。苗兒這麽漂亮的姑娘，怎麽能穿得跟個假小子是的？

  不在這裏常住，在別處也要穿衣服不是？

  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就該照顧你這個妹妹，是不是？”

  苗兒道：“那也不用這麽麻煩，有現成的身量差不多的拿來穿就是了。”

  “並不麻煩，而且我喜歡做這些針線。”可卿說著矮下身子開始給苗兒丈量尺寸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