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廳，桌上已經沒幾個人了。

  眾人都三五成群的或是搖骰子或是抹骨牌、打公番、鬥天九，廳內各處吆喝不斷好不熱鬧。

  賈蓉賈薔兩個正在同幾個人擲骰子，見賈瑞出來了笑道：

  “瑞大叔，可又是尿遁躲酒了？來，試試今天手氣如何，讓侄兒孝敬您點。”

  賈瑞也不推辭，入了場玩了幾把。

  憑他靈巧的小手想迎這群小菜雞簡直是輕而易舉，可他卻故意一次沒贏，不一會兒就將身上帶著的幾兩銀子輸了個精光。

  賈瑞摸了摸幹癟的荷包：

  “今兒手氣背得很，不來了。蓉哥兒，薔哥兒，借一步說話？”

  “瑞大叔有話隻管說就是。”

  賈薔贏了錢，心情大好，似乎也忘了上次被拍的疼了。

  “實不相瞞，我還想問兩位侄兒借點銀子盤活盤活。”賈瑞笑嘻嘻的說道。

  “我當是什麽？多大的事兒還用這麽著，喏，隻管拿去耍，輸光了再來跟我借就是了！”

  賈薔拿起一錠十兩的銀子塞給賈瑞。

  賈瑞又將銀子塞了回去：“不夠啊，我今天張一回口倒不是為了在牌桌上翻本的，而是要拿去生銀子。

  實不相瞞，前些日子賺了點銀子，又跟朋友借了一些，開了個館子，沒成想剛開起來沒幾天，就被官府給查封了，搞得血本無歸！

  現在隻得再想想法子弄出點錢來，好歹把虧空填補填補。”

  聽了這話，賈蓉賈薔對視一眼。

  賈薔道：“瑞大叔，不知你要借多少？”

  “多多益善，不出一個月，還按上次的利錢，連本帶利一準兒能還上！”賈瑞想也沒想就說道。

  “這……”

  “還立字據！難不成兩位侄兒還信不過我不成？”

  賈蓉說道：“瑞大叔這話說的，哪兒能信不過你？

  不過……瑞大叔到底有什麽好營生，生銀子這麽快的？說出來讓侄兒們也長長見識？”

  “這……”賈瑞漏出一臉難色。

  “叔，有什麽好事兒也攜帶攜帶我們兩個啊！您看這樣，我借你一百兩，不要利息！”賈蓉忙又說道。

  “我也借給瑞大叔一百兩！”賈薔也說道。

  “好吧！既然兩位哥兒這麽夠意思，我也不好掖著藏著的。有錢大家賺才是正經！”賈瑞狠狠心說道。

  “可不是這個理兒！還是瑞大叔明白！”

  “隻是，萬萬不可再跟別人說去，若是都知道了，也就輪不到咱們爺們發財了。”

  “我們省得！”兩人忙點頭答應。

  “是這麽回子事兒。前段時間，有個揚州鹽商的公子哥兒進京來捐個出身。

  一到京城就結實了一群世家子弟，天天勾帶著他吃喝嫖賭，不多久就把他帶的銀子糊弄幹淨了。

  這公子哥兒沒法隻能編了個幌子說遭了強人將銀子給劫了，讓家裏再送銀子來。

  可這送信一來一回總要時間不是？於是便想著籌劃借一點先度日。

  沒想這位哥兒不通世務，竟又遇到了一群騙子，借條寫了出去，銀子卻沒著落！

  那設局的又是背後有人的，這位哥兒雖然家資百萬，可也開罪不起，隻能就這麽認了。

  可哪兒籌措銀子還饑荒？

  吃了一次虧，他也知道了京中人狡詐，也不敢再找那些人了，隻能拖了個信得過的私下籌措。

  給的利錢倒是多，借一百兩，一個月後還二百兩！

  我就是那次得了信，籌措了點銀子放了出去，才還上了兩位侄兒的債務……”

  “借一百還二百？！隻一個月的時間？”賈薔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就是這樣。而且每隔半個月都可以先把利息取出來。你們說這鹽商是不是人傻錢多？”

  “確實是錢多啊！”賈蓉感慨一聲又問道：

  “這次瑞大叔借錢，可是又要放給那鹽商去？”

  “正是呢，那位公子哥兒得了從揚州發過來的銀子，還清了饑荒，心裏又有了底，便又開始吃喝耍了起來，這不，錢又糟蹋光了，便又來籌措銀子了。”

  “不知，這次他要籌措多少？”

  “這我可不知道了，人家也沒說，咱也不好問。

  反正咱這種小戶，有多少就要多少的。

  聽說這次是要捐個同知，他尋的人已經傳話出來了，門路都鋪好了，隻等著銀子打通呢。

  他在京裏又沒有什麽門路，隻怕送禮打點，總要萬八千兩吧？

  嗨，咱們管那麽多做什麽？

  人家有錢使勁糟蹋唄，我也不過是跟著撈點小魚小蝦也就夠我一段時間的用度了。

  這次若是兩位侄兒借我二百兩又不要利錢，我也能賺二百，實在不少了！”

  “瑞大叔，有這好事兒你怎麽不想著你侄兒呢！”賈薔抓著賈瑞的胳膊：

  “好歹把那位公子給我們引薦引薦唄，讓我們也賺點零花錢啊。”

  賈薔也說道：“就是，瑞大叔可是不夠意思了！”

  “嗨，不是我不夠意思，你們也知道，這兩個月就翻一番的利，哪兒有這麽高的？

  不怕你們二位笑話，若不是上次你們兩個在後頭逼迫得緊，我也怕是個局，不敢試的。

  哪兒知道居然是真的。”

  賈蓉聽了忙笑道：“瑞大哥說笑了，我們哪兒是逼您，不過是跟您開玩笑呢！

  咱們都是一塊光腚長大的，一起念了這麽多年的書，您還不知道我們？最愛開玩笑的是不是？”

  “就是就是，那點子銀子算什麽，還值當追著您老要？不過是沒話找話，想跟您湊近乎。”賈薔也忙說道。

  賈瑞聽了一笑，又說道：“反正這次估計這位哥兒捐了出身也就該回揚州了，再沒有下一次了。咱們爺們就賺他一筆。”

  “哎！正是這個理兒！他們那群鹽商賺錢多容易！

  這銀子與其便宜了那些外頭的混小子，倒不如我們多賺些，日後請瑞大叔吃酒手頭也寬裕不是？”賈蓉忙說道。

  “哈哈，正是正是。隻不過，我也不認識那位哥兒。”

  “啊？”賈蓉賈薔聽了這話對視一眼，賈蓉又說道：“瑞大叔，您就別拿我們逗悶子了……”

  “並不是逗悶子，我確實沒見過。

  估摸是那位哥兒也覺得自己這手筆實在不夠光彩，又是被騙又是被忽悠的，傳出去隻怕整個京城的人都得笑掉大牙。

  故而借錢還錢的事兒都是讓他手下一個小廝出麵打理的，這位哥兒姓什麽叫什麽，我是一概不知啊……”

  “原來如此。也是這麽回子事，若是我，我也不好意思以真麵目示人，既花了冤枉錢，又讓人扣個缺心眼敗家子的名頭。”賈薔點頭道。

  “可是，這……豈不是沒個保障？把握嗎？”賈蓉有些猶豫起來。

  “這我可不敢保證啊。”賈瑞攤攤手：

  “上次我就是冒著風險去借的。

  不過到了才看見，人家幾千兩幾千兩的往裏放都不怕，咱這幾百兩算什麽？

  他們幾千兩銀子放出去，難道都沒個防備不成？

  蓉哥兒，薔哥兒，依我看呐，這事兒有風險，還是讓我一人折騰吧。

  你們若是有富裕銀子隻管借記給我，我還按世麵上的利息付給你們，豈不穩妥？”

  “這……不知瑞大叔什麽時候去送銀子？”賈蓉又問道。

  “明日一定要去的。這種事自然趕早不趕晚。

  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你知道哪兒蹦出來個大戶一下子把坑填滿了，豈不是沒我的份兒了？”

  “那……明兒大叔能不能帶我們去長長眼見識見識？”

  “這怕是不能夠。人家又不是來揚名的，呼啦啦去那麽多人可不像。要不你們好歹也放個百十兩銀子，好歹是個意思。”

  “好，好！”賈薔忙點頭道。

  “瑞大叔，既然是明兒去，等我們商量商量，順便給你籌措那二百兩銀子去，你等著我們！”賈蓉偷偷踢了賈薔一腳說道。

  賈瑞隻裝作沒看見，笑道：“好，那就有勞二位侄兒了。隻是還要再囉嗦一句，方才那些話，可別到處嚷嚷了去，到時候傳開了就沒意思了。”

  “侄兒省得！”賈蓉一抱拳，拉著賈薔往一邊商量去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賈瑞嘴角往上揚了揚。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