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幫秋葉買漢堡，彭湃不得不重走回頭路。秋葉說的“那邊的漢堡都是合成肉，搞不好是用屍體回收的”始終讓他忘不掉，他忍不住問瑪雅：

  “瑪雅，這世界科技是不是很發達？”

  “如果你想問的是食物，這個世界已經能夠在沒有農業的情況下，大規模合成食物了。”

  “這我知道，我昨天吃的就是合成餐。”彭湃回憶了下，覺得這邊的合成食物比自己以前吃的外賣味道都要好，“我想問的是屍體。什麽叫屍體回收的合成肉？”

  “簡單來講，就是將屍體作為原料，將其重組成可使用的肉。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並不能叫合成肉。”瑪雅平淡地說，“別擔心，那隻是個都市傳說，而且僅限於第七區。對於肉類製造業來說，屍體是一種不可靠且劣質的原料，不可能大規模使用。”

  肯爺爺的紅亮大商標掛在店門上，幾乎碰到了天花板。店裏燈火明亮，三三兩兩的安保部科員坐在軟質椅子上。店門口站著個白胡子的壯實老頭，正朝彭湃招手——這當然隻是個虛擬影像，隻能在終端視覺裏看到。

  彭湃走過大紅商標，無聊地伸手穿過虛擬影像。他在腦中說：

  “第七區...第三區是居民區，第七區又是什麽地方？”

  “也是居民區，隻不過犯罪率高了點。”

  “真的？”彭湃將信將疑地問道。他總覺得瑪雅是在安撫自己，把情況往小裏說了。

  他坐進飛行車，一邊打開網絡，在安保部的資料庫裏尋找第七區的資料。很快，他找到了。

  ..........

  第七區最早作為工業區發展，工廠、廢氣填滿了第七區的地麵和天空。但同樣的，工廠帶來了繁榮和工作。人們在這裏工作，自然也在碩大無朋的工廠縫隙間建立了居住區，建立了大賣場。曾幾何時，第七區是雀市最大的複合型區域——工業、居住和娛樂一應俱全。

  不過，總有人討厭汙染和廢氣，更巧的是，那些人成了定政策的人。

  於是，去工業化政策加上些許的經濟不景氣，以及產業變革之類的原因，第七區一點一點地走上了下坡路。工廠開始荒廢，娛樂設施裏的人越來越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它成了時代的棄兒。

  失去了政策的支持後，又少了許多工作崗位，第七區裏的人們就得自尋生路。說到底，人總得想辦法找飯吃的，無論這辦法是什麽。

  ..........

  “這聽著不太對。”彭湃嘟囔道。

  “差不多了彭湃，沒必要知道那麽多。”瑪雅勸說道，“無知是福。第七區隻是個人很多，罪犯很多的地方。”

  “看都看了，你就讓我看完吧。”

  ...........

  於是，一個缺少資源，但又有大量失業人口的地方，犯罪便成了最常見的謀生方式。接著，本地幫派便開始出現。執法者嚐試過幾次清剿，但見效甚微。畢竟隨便找個第七區的人，都說隻是些“街坊鄰居”做著“正經生意”。有些熱心的街坊還給調查的執法者一點“心意”，讓調查更難進行了。說到底，總不能把整個第七區鏟平吧。

  ...........

  “還行，還能接受。”彭湃點評道，“這個發展能猜到。”

  “你能接受嗎？

  ..........

  而慢慢地，第七區建立起了自己的平衡。執法者對裏麵的狀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第七區的事情也隻會發生在第七區裏。

  於是，這種“特權”吸引了許多人。如今，你可以在這裏看到雀市所有的地下勢力，齒輪教團，黑印會，企業密探，以及各種本地人組成的小幫派。

  白天還好，“老鼠”們都在“下水道”休息，普通人也能走在大街上而不必擔心危險。到了晚上，第七區便會化身罪犯博覽會，從小偷到殺人犯應有盡有，隨便扔塊磚頭都能讓你被追殺三天。

  ..........

  “這我不能接受了。這應該是誇張了吧。”彭湃滑動著資料，一邊看著裏麵的各種介紹圖片，“瑪雅，這是誇張吧？你怎麽不說話？”

  “嗯，怎麽說呢....對於一些情況可能是誇張了。”瑪雅聽起來欲言又止。

  “比如？”

  “比如扔磚頭一般不會被追殺。”

  “額...？就這個嗎？”

  “隻有砸到人才會被追殺。”

  “....謝謝你，瑪雅，謝謝你對資料的補充。”

  彭湃說著，躺倒在椅背上，發出了無力的呻吟。

  他在剛穿越過來時，看到窗外的第一眼，就有種感覺——這個世界大概不是科幻小說裏的那種“科技發達，人民安居樂業”，反倒像是“科技發達，大家都過的跟狗屎一樣”的賽博朋克世界。

  有這種感覺是一回事，而這個世界的灰暗真正擺在他麵前時，還是讓他心裏的幻想有些破滅。

  馬德，辦完這個案，就辭職然後去找個安全點的工作得了，他想。先薅點係統的羊毛，賺點小錢，然後開家小店，開開心心地當個普通人算了。

  很快，飛行車到達了第七區上空。

  華燈初上，地鐵的燈光照亮了剛入夜的天空。飛行車呼嘯著穿過地鐵邊上的高架，各色的行人穿過了高架的陰影。廉價大賣場上滾動著加粗放大的今日優惠，電子招牌下人頭攢動。

  這和其他區的夜晚看起來相差無幾，起碼彭湃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是這樣的。

  瑪雅卻說，這是第七區的“皮”，正是有這層“皮”在，第七區的普通人才會繼續在這裏生活，執法者也不會來多管閑事。

  他說，你細看的話，維持著賣場秩序的是幫派打手，靠在陰影裏的是黑印會的眼線。

  “你再仔細聽，那邊小巷裏的聲音是教團的禱告聲。”瑪雅說，“你要找的地下診所，也是埋在這層皮下的東西。”

  “我不想知道這些。”

  彭湃已經開始逃避現實了，他堅稱這就是個普通的社區。不遠處，紅發少女朝他揮了揮手。

  “喲，小彭！”

  女孩推開一個試圖推銷貸款的西裝男，大步朝著彭湃走來。彭湃也朝她走過去，把手裏的紙袋遞給了她。

  “喏，你要的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