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怕，好可怕！”

  兩個侍衛原地愣住的時刻，已經被道人這種堪稱恐怖的威懾和巨力嚇壞。

  內心沒有其他雜念，他們“噔噔噔”地開始撤退。

  眼前鐵屑紛飛，顯然，這個道人，真的不好惹！

  他們迅速逃到門口，感覺身後，一個異常和藹的聲音出現。

  “怎麽啦？”

  “是……那個道人！”

  頓時，他們一個抽抽噎噎，在控訴那個無情無義的道人，另一個，則對離不棄打招呼。

  “你可總算來了，我都要等死你了。他若不見到你，就真的會鬧翻天的……”

  “怎麽會……”

  卻見鐵屑輕舞飛揚，離不棄點頭朝前。

  眼前的道人，沒有長發，沒有神秘兮兮的胡須，隻有一件法衣，破破爛爛。

  法衣……他是個道人嗎？

  頓時，離不棄心中卻產生了熟悉的感覺。

  “怎麽可能……”

  好似生世的羈絆今日猛然公之於眾，離不棄卻有種衝動，落淚的衝動。

  他一步步畢恭畢敬走到眼前，陽光下，道人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可怕，多出如沐春風的感覺來。

  “好久不見。”

  他並不知道這是誰說的，聲音過後，離不棄如夢方醒。

  “哦，哦！請問，大師找我幹什麽？”

  他越想莊重越無法穩定情緒，內心的波動刺激到他。

  “來，抬起手，讓我看一下你的手相……”

  溫潤的聲音，也符合一個老者的音色，其中多出的，是一種隱晦莫名的憐惜。

  他的手不甚粗糙，離不棄的脈搏被他握住的時刻，他卻不經意間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隻不過，現在更為命中眼前道人了。

  “他和我必然認識，但我不知道……”

  “沒事了。”

  卻見道人自從見了離不棄之後，和剛剛的樣子幾乎顛倒。

  他不再那麽刁鑽，甚至連半點笑意都沒有掩藏。

  頷首，微笑，離不棄坐在地上，卻覺得道人目光中的溫暖層層遞進，滲入自己心中。

  “你不錯，最近隻要記得一句話。”

  他猛地莞爾，用力拍了拍離不棄的肩膀，額頭上親切的皺紋，讓離不棄傻兮兮地點頭。

  “嗯……”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道人笑眯眯地等離不棄複讀一遍，卻不急著問他是不是聽過，反而開始翻自己身上穿的普通法衣。

  “不過，這小鏡子，我也要送給你。”

  “送？”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離不棄聽著，卻覺得受寵若驚。

  “是的，給你啦，就是它。”

  古時的照妖鏡，眼前的圓鏡。

  巴掌大的小鏡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入離不棄的手中。

  “滋滋--”

  它並不重，好似一張白紙，但離不棄分明感覺到了些什麽。

  上麵蘊含的強大天地之氣，以及讓他覺得心慌的威懾。

  “這……”

  猛地，在微熱的東西落在離不棄手中的時候，離不棄的腦子頓時“嗡”了一聲。

  他的意識無法抗拒地進入睡眠，甚至，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

  “什麽？離不棄，你怎麽暈倒了？”

  “三日後，自然醒。”猛然，道人的身體在原地不動，卻已經無聲無息地進入一個冒出的傳送陣內。

  離不棄的身體沒有被影響，他緊緊抓住自己左手上的鏡子，根深蒂固。

  “嗖”的一聲，道人在傳送陣發出的光芒中順順利利消失不見，他的影子無限拉長，到了最後，眼前的傳送陣也根本不在原地了。

  “離不棄！快醒醒！”

  “他說三天……”

  “三天？什麽三天？我看你就是將道人的話信以為真了！”

  “對，我就是這樣！我真的可以保證……”

  “保證？”

  “別鬧了，怎麽了？”

  他們齊刷刷地噤若寒蟬，感覺到眼前司徒罄的逼近，卻無助地咬唇對著離不棄。

  在此刻，道人赫然成為導致意外發生的罪魁禍首。

  “這是怎麽了！”

  “離不棄暈過去了，是因為……”

  “一群廢物！”

  心中怒氣上升，司徒罄的臉色更是難看。

  不過，他卻毫不猶豫地賞了兩個守衛每人一巴掌。

  “抬走！實在不行，就去弄擔架。”

  --

  夢中似有瓊樓玉宇，似有一片聖潔白皙的月光。

  山巒起伏千萬，九曲十八彎。

  匆促掠過眼前蔥翠的樹葉，新鮮的空氣充斥肺部，感覺自然而輕快，就像不再怕紅塵俗世。

  在夢中，離不棄緩緩吐息，將一些蘊含的靈氣盡數汲取。

  他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舒張，飄飄欲仙。

  就這樣，他無拘無束地馳騁在這個隻有自己來到的空間，呼吸無盡的靈氣，魂魄受到極大滋養。

  感知的霧狀結構，不斷長出新的分支，它們讓感知越發壯大，逐漸到達離不棄實力能達到的臨界值。

  到達之後，感知微愣了愣，下一刻，繼續朝前。

  感知的成長，是源自於悟性和天賦的加持，通過實戰演練，也可以達到如此效果。

  而在感知呈現如此迅猛趨勢增長的時候，離不棄還沉淪在夢境中，幾乎忘記自己的感知。

  不過，如今離不棄的感知，擴大了一定範圍。

  “嗯……”

  模擬這種在空氣中飄揚的感覺，輕微的漣漪被離不棄的指尖穿過。

  他微閉眼感受這獨一無二的清爽，視角卻在一瞬間，變了。

  “嗯？”

  模糊的視角在頃刻間變得更加清晰，眼前的每個細節，都被巨細無遺地捕捉到。

  離不棄的眼底冒出光芒，他的五感也神奇地提升了許多。

  至少，自己不會再無緣無故牽扯入本可以躲開的暗殺。

  不過，離不棄心中還是有些沒底，因為他的五感，在夢中放恣的感知，在現實中，是不是同樣如此？

  猛地，夢境內的風變得短促有力，離不棄的身影迅速變淡。

  宛如死亡喪鍾的聲音出現，他的意識被憑空轉移。

  眼前的一切都已粉碎，唯獨他的魂魄穿過狹小的甬道，輕盈地附著在自己的肉身中。

  “嗯……”

  一聲沉吟，少年輕緩地睜開眼，眼底迸發動人的光芒。

  他的眼前，一切都清晰可見。

  他的感覺，頓時變得極好。

  “真的是讓人難以忘懷。”

  清脆的碎裂聲讓離不棄嚇了一跳，他望著眼前，卻見文雪一臉認真地望著他。

  “發生什麽事了？”

  “沒啥。”

  他想了想還是隱瞞了。

  因為他口袋裏的護身符，已經在剛剛片刻之間碎裂了。

  碎成什麽樣子，他也看不出來了。

  唔。。隻是心裏有點淡淡的懷念吧。

  “沒事的話，我們就一起回去吧。”

  “為什麽要一起？？？”

  離不棄內心已經冒出一萬個問號。

  可他並沒有出聲，而是任文雪牽住自己的手。

  “你得去換身衣服吧？那我們去買衣服如何？”

  “這兒還有買衣服的店？”

  “對啊，雖然袍子髒了，但未必不能重新買一件。”

  說著文雪就牽著他的手，向一個離不棄從未走過的地方去。

  “不行呀。。。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離不棄心中一慌，莫名其妙感覺壓抑沉悶。

  看旁邊文雪粉唇微啟欲言又止，他感覺到一股愧疚湧上心頭。

  唔，是不是真的傷到她的心了呀。

  不過他最終還是狠了狠心，緩緩鬆開文雪牽住的手，接著扭頭就走。

  非常幹脆利落，隻留給文雪一個無聲的背影。

  “？？？”

  文雪抬起頭，望向離不棄離去的方向，莫名其妙。

  “真是的，我和你都是鄰居了，住的很近，你咋還不領我的情。”

  她絮絮叨叨著離開了，卻不知從一旁藥田之中，走出一個纖細的少女。

  “唔，他們這是走在一起了麽？”

  她手中攥著一大把藥材，望著離不棄的背影癡癡地愣了片刻，接著看到文雪與他背影越來越近，直至重合。

  歎了口氣，她緩步離開了。

  --

  “這幾天都沒啥事，你們趁熱打鐵，把我教的知識溫習溫習，之後要檢測的。”

  “尊敬不如從命！”

  聽見台下一片應和，慕雲滿意地笑了笑，接著走出了教室。

  一身白衣的離不棄剛走出教室，就聽見了一群人的聲音。

  “文雪，周末去哪玩呀。”

  “我懶得出去了，就在家裏看書吧。”

  他甩了甩頭把這些雜音全部清除，接著看到連綿的雨。

  雨絲綿綿，又是一個難得的下雨天。

  “如果有機會，我當然要去盤庚天玩。”

  恰逢周末，離不棄已經對那片美得讓人心生思念的淨土產生了懷念。

  難以忘懷。

  那天葉念心柔軟的呼吸聲以及她熟睡的表情，都讓他心中微微顫動。

  如今依舊未變。

  --

  “如果他喜歡更好，這也是我的一點點心意呀。”

  那天蕭燕磕磕絆絆將救她人的細節描述給葉念心聽，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隻是並不肯定。

  但之前聽見離不棄的聲音，又聯係回憶，她已經可以斷定，離不棄是之前救下她的人。

  她手上是個精致的小香包，可以驅蟲。

  這就是她給離不棄的饋贈感謝，或許他根本不知道吧。

  不過如今，當葉念心看到離不棄的身影消失在燃燒的符籙中時，她的唇角方才揚起。

  唔，是去盤庚天了。

  她知道這符籙的用處，上次慕雲用畫軸將他們送到盤庚天之後，他又花了點時間弄了個傳送陣，將這方天地同盤庚天連接起來。

  所以每次隻需在傳送陣中注入一些內力，即可輕輕鬆鬆跨越數百裏，到達那片如詩如畫的地方。

  或許離不棄也是這樣做的。

  葉念心笑了笑，旋即提著香包穿過傳送陣。

  離不棄的影子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她放心大膽地踏入一片柔軟的白色光暈之中，依舊感覺心中如潮水的期待沒有消失。

  --

  雲霧迷蒙，遠處是貼近地平線的民居，炊煙嫋嫋，恰是午後。

  想起之前熱情洋溢邀請自己和隊友一起喝酒的店老板，離不棄淺淺一笑，莫名其妙想起那天桃花釀的滋味。

  他不常飲酒，隻是因為沒地方買而已。

  而今日能喝麽？

  想了想，他信步走了起來。

  這次外出是他從未想到的，畢竟昨日慕雲才畫下傳送陣，他可能是第一個通過它到達這兒的。

  半晌之後，茶樓之上。

  離不棄輕輕斟了一杯酒，托著青色酒杯望向窗外的雨色。

  一如往昔。

  這盤庚天風景獨好，清冽的竹葉青配上店小二送的小菜，他居然沒花幾個銅板，就能在這家楊柳青茶樓上租個包廂盡覽美景了。

  窗外不知不覺下了小雨，離不棄將一杯酒一飲而盡，接著帶著腦中陡然燒起來的熱意，又幹了幾杯。

  唔，這酒清冽不膩不濁，一如外麵幹脆利落的秋雨。

  他想著心情頗好，繼續飲酒，直到將桌上東西一掃而光方才盡興。

  “客官慢走。”

  店小二的聲音送出了離不棄，他拿著剛買的一把折扇，尋思自己這下也算再次領略了盤庚天的風景。

  水氣氤氳。

  愣愣地走在路上，剛剛喝過酒，所以離不棄內心中還有些許燥熱。

  他想將這不太爽的感覺抹去，卻不知不覺打了個哈欠。

  “唔？”

  而腳卻自然而然地帶著他走向了一處。

  他朦朧之間睜開眼，卻發現這兒已不是盤庚天。

  奇怪。

  風馳電掣就如做夢，俶爾就到了這。。。神隱。。齋。

  “這不就是神隱齋？？？”

  他驚訝得一句話說不出，隻是呆呆地望向了四周。

  神隱齋旁邊是一條路，不算寬，容得下兩輛車並肩而行。

  如今下了雨，地上的土被衝掉一些，但雨已經停了，陸陸續續也有人經過。

  不過人是真少。

  眼前神隱齋的牌匾還在，隻是很破舊了，旁邊還插著一根笤帚，堆了一堆黃葉。

  “真的很古老了麽？”

  一棵幾人合抱粗的銀杏樹婷婷站在不遠處。

  尋思著，離不棄抬腿跨入了神隱齋。

  他隻想回憶過去，采擷那些很久很久之前的回憶。

  他記得神隱齋一進去是一條幾百米長的小路，且步步蜿蜒拔高到山上。

  所以這曲折的路很適合走走停停，還能看到一旁路上的行人。

  “離不棄，是你嗎？”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離不棄眉頭一皺，緩緩停下腳步。

  是她？

  可她為什麽會跟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