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星星點點的回憶擦過自己周身，卻無力將其中任何一片抓住。

  感覺意識逐漸回歸身體，但離不棄還是迷迷瞪瞪，不知自己究竟被誰所困。

  興許--

  頃刻，他感覺自己不住遊走的魂魄接觸到實地，心也怦然跳起。

  “我又回來了。”

  這熟悉的感覺，恰是自己在身體中存活，而非飄浮在虛空。

  所以--

  “我不認識你，但我要謝謝你。”

  想了想，他腦子裏突然蹦出如此話語。

  或許自己和夜明珠本身就有無法割舍的緣分，隻是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記憶被滌蕩，他也再不知曉這件事了。

  “所以，你能聽我的話，別再這樣鬧了嗎？”

  離不棄再度站在夜明珠眼前。

  此刻萬籟俱寂，它發出的光是白色的，帶著淺淺的波紋。

  不過，已經不那麽刺眼了。

  他一陣快慰。

  卻不知夜明珠聽沒聽懂了。

  不過，它是肯定能聽見自己的聲音的。

  “嗤--”

  自己手上那珠子依舊在發燙，柔然的光從其中冒出，很快如夜明珠身上的光芒一樣消失了。

  感覺熱度不斷削減。

  離不棄的眼也迸發出光芒。

  他突然感覺這個世界都對自己充滿了友好。

  或許是一種錯覺吧。

  或許，自己是徹底治理了夜明珠瘋狂發光的問題？

  那麽可就太好了呀。

  --

  “昨天發生了什麽事嗎？我記得離不棄好像去大殿裏自尋死路了，不過現在--”

  翌日。

  秦怡在榻上醒來，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她一個鯉魚打挺就蹦了起來。

  啊！離不棄的死活，沒人知道啊！

  她可不想負責任。。。

  昨天發生什麽，她似乎都忘記了。

  出了門，她就看到了滿麵春風的老板。

  “好啊，你們可真給力，說要解決問題，一天不到就搞定了！”

  “嗯？夜明珠不發光了？”

  “說起來你們可能都不相信，是一個叫離不棄的人把事情全部解決了，夜明珠也好了。”

  “恢複正常了？？？”

  “對。”

  “那好。”

  “我這兒還有幾壇酒，你們拿去分了吧。真的太謝謝你們了！”

  秦怡也勾起嘴角，感覺很是舒暢。

  畢竟一切都解決啦。

  這事情，說來也不算太重要，而這功績也與她無關。

  “那離不棄在哪裏？我想跟他拚酒去。”

  秦怡也是一個擅長喝酒的人。

  她打趣說著。

  “哦，他說有點事，就先走了，不知道去哪邊玩了。夜明珠事情已經解決，你們也可以好好玩一陣呀。”

  老板看上去依舊非常愉悅。

  他放下手中一壇酒離開了秦怡門口，而後者則呆了片刻。

  揭開封，一股清冽酒香鑽入鼻腔之中。

  秦怡笑著，心中卻在掛念離不棄。

  “那家夥又去幹嘛了呢。”

  話音未落，她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幾個隊員，他們也揉著眼睛，似乎在回憶之前的事。

  “據說是離不棄幫我們收拾了夜明珠，我很好奇他怎麽搞定的？？？”

  “別說了，幹！”

  “今天肯定要先玩玩再說！”

  不亦樂乎，大家開始曲水流觴。

  不過秦怡總感覺離不棄不在，心中發空難受。

  “我們下午去找找離不棄吧，順便去玩玩。”

  “好。”

  “都聽隊長的！”

  --

  “所以我為什麽要到這兒來呢？”

  離不棄漫無目的地走著，他的手不經意間觸碰到那閃爍白光的珠子，卻讓人感覺他開始走神了。

  他隻是感覺心中空虛罷了。

  是什麽在搞鬼呢。。

  他想了想還是形容不出來，似乎語言中樞也有了些許問題。

  或許是要去散散心就行了。

  他寬慰自己，繼續朝前。

  將珠子放入貼身衣服中之後，離不棄鬆了口氣，健步如飛，很快就消失在盤庚天的沃野之上。

  最近煙雨蒙蒙，很快就要入冬，因為盤庚天沼澤較多，樹也不算多，離不棄的身影很快沒入一片深沉的天色之中了。

  沃野廣闊無邊。

  他的心卻不知掙紮糾結如何。

  在這一片空寂中漫步時，離不棄似乎丟失了主意識，隻是腿帶動他前行。

  直到他看到了一個蜷縮至地的人影。

  是個很小且白色的影子，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眼睛裏進東西了。

  “嗯？？？”

  這莫非--

  就是他心心念念卻有不知為何莫名就在乎的--

  葉念心？？？

  --

  也不知為何就暈了過去，身上似有若無的壓抑感愈演愈烈，很快綻開成為囚籠，傾瀉而下的無力感直接將葉念心壓倒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何時就昏睡了過去，且孤身一人迷路在這一片澤國之上。

  直到已經被凍得僵硬的身體被人珍視地撈起。

  帶著**的氣息。

  她嚐試著睜開眼看向救下自己的人，卻沒一次成功。

  “別來無恙。”

  意識再度模糊，隻是這次有了方向感，她明顯感覺自己身體在變得溫暖，隻是感覺飄飄欲仙，喉嚨幹得要死，意識正在不斷複蘇。

  或許，這就是自己的春天吧。

  --

  “葉念心？”

  這可是跟蕭燕那一隊去采摘藥草的葉念心啊，為什麽會如此狼狽不堪地暈倒在地裏？

  離不棄頗為驚詫。

  他剛剛還以為是幻覺呢。。

  在將身上微微打濕的少女挪動位置時，離不棄想入翩翩，思緒又不知竄到了何處。

  --

  “這是什麽意思？”

  離不棄的神色納悶，頭上蓋了一本書。

  他發現之前的二十八宿，方位地點全無變化，隻不過在最後一頁空白處，多出了些貓膩來。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符號，像是醉漢隨手塗鴉的鬼畫符，已經寫在上麵。

  它們的來去仿佛各有天機--

  但是離不棄卻看不懂啊。

  因為它們實在是太不像一個個字了，總而言之，那些滑動的弧形，絕對不正經啊。

  “莫非……這也是一種文字？”

  離不棄的腦子發蒙，突然間，他意識到了什麽。

  這是熟悉的敲門聲，外麵有人！

  “開門咯，出發吧。”

  聲音出現，離不棄的周身，也突然放鬆。

  “不管了。”

  他的眼掃過一張字條，想到樓昱，旋即將門推開，但是書已經丟在枕下。

  “這是要走？”

  “這次，我們是翻越一座山，到達這裏和外界接壤之地。”

  “這兒還有出口？”

  施淺秋那天的話語，姬瑭斷腿的悲哀，讓離不棄因為沒和姬瑭告別，心中隱隱有些慚愧。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玄妙的地方，我也隻是去了幾次，但每次都安分守己地采藥，這樣，倒也沒有異常。”

  武悅低下頭，望著一臉興奮的離不棄。

  “難道你不想去了？”

  “不，這樣也好。”

  離不棄點點頭，洛霓凰在一旁，神色黯淡，但也準備好了一切。

  “呼。”

  一口濁氣逼出體外，樓昱輕微一顫。

  緊接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瞳中，冒出了一些希冀的閃光。

  “嗯……離不棄呢？”

  他跑了出去，卻發現了什麽。

  離不棄不在。

  門上，是一枚鑰匙，沒人敢拿。

  “他？”

  樓昱的身上，天地之氣不住翻起，但他已經將鑰匙取下，開門。

  “字條。”

  離不棄不在。

  樓昱不清楚，看完字條後，才“哦”了一聲。

  “他去采藥，不帶上我？還好他告訴我怎麽做了。”

  三下兩下跑出去，將天地之氣自如收斂。

  樓昱的小臉上，滿是堅決之色。

  “噔噔噔”的聲音掠過，土塵飛揚。

  他這個人，已經到達橋的另一端。

  “離不棄在樹林裏，我……我過橋了？”

  望著自己的雙手，樓昱還以為他在做夢。

  如飛一般，他抓起自己的劍，神色蕩漾緩緩猶豫。

  “算了。”

  輕聲說道，望著眼前，樓昱折回屋子。

  --

  “你還做這樣的事情？”

  “我？我為什麽不做，你當我傻？離不棄那麽風生水起的人物，和我一起遇刺，他那麽好，還去采藥，我……”

  他的唇角露出一個極其殘忍可怕的微笑。

  “弟兄們，今夜不醉不歸，我們去殺啊！”

  夢中人不在，一輪明月缺了一角。

  “你不是有點傷嗎？”

  “走，我騙過我老媽了，你們給我探路，別真的臨陣脫逃！”

  幾個影子鬼鬼祟祟地在樓昱的房前，各自操著尖刀利劍，頗為囂張。

  “是他？”

  “嗯。”

  乘著風，夢中人已經用那日染血的刀撬開門鎖，將門無聲地推開。

  緊接著，他一點點踏著月光沒入門內，手舉尖刀，心中包含勇氣。

  “想死？可不是那麽容易。”

  他遁入房間，意外發現，榻上熟睡的樓昱，身上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白色之內！

  他的姿勢未變，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性自身發光。

  光芒均勻，他就像是被光環籠罩，即將死去。

  “他還是個活人嗎？”

  頓時，夢中人的神色驚懼恐慌，但是，奈何他根本看不出什麽東西。

  這就是一個人啊，而且還睡著了，根本沒有半點其他的異常，為何他覺得莫名害怕？

  “嚓嚓”的聲音出現，他控製自己，不讓腳步聲傳出。

  樓昱就這樣，在淺白色的籠罩下，怡然睡著，半點其他的感覺也沒有。

  他就像是一道影子，讓夢中人獰惡的眼神，再度多出。

  “嗬嗬嗬……”

  他將刀舉起，對準樓昱的臉。

  刀鋒凜冽，輕輕刮著樓昱的臉。

  好似呢喃的聲音出現，夢中人的神采飛揚，眼底歹毒的光芒不斷，他的神色趨於青麵獠牙的惡鬼。

  “墮落吧--”

  刀子落下，血液濺出，他的刀子不偏不倚，已經插入樓昱的心口！

  “嘩啦”一聲，猩紅色的熱血噴出。

  樓昱的心髒宛如失去了活性，夢中人猙獰的眼對準他看著，按住他的脖頸。

  “終於……”

  不對啊，他為什麽被負麵情緒吞噬，不，剛剛他做了些什麽？

  “啊……”

  隱隱的聲音過去，樓昱的臉色蒼白，雙頰上呈現出不一樣的紅暈。

  白色和血液混合，夢中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看起來已經不再是之前的他。

  他變了。

  “我……殺了也沒關係，反正樓昱這個野種也是該死的！”

  他看起來還是那麽鎮定，但一隻手已經輕輕顫抖，多出了一種戰栗的神色。

  而現在的他，已經再沒有除逃跑之外更好的方法了。

  “老子殺了你……”

  他歇口氣就想走，突然間，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怪異。

  “你？！”

  一隻手，細膩白皙，已經伸出，惡狠狠地抓住了夢中人的手！

  刀子霍然彈出，身上居然沒有鮮血！

  樓昱心口的傷口，在以夢中人可見的飛快速度直接愈合！

  這--

  夢中人又急又氣，下意識地想掙紮。

  “滾。”

  一個冰冷至極的聲音，讓夢中人幾乎嚇得身體打顫。

  “啊呀……”

  他張著嘴，後知後覺，但是最後卻身體發軟，居然不敢說話！

  樓昱怎麽可能活著？

  難道他真的不會死？

  他殺了他，他會不會昭告天下。

  “滾。”

  他無聲的口型終於有了聲音，一時間，身體已經無能為力，而且突然滾下。

  做盡惡事的夢中人，今日隻覺得自己要被踹得斷子絕孫了。

  “啊啊啊啊啊啊！”

  夢中人的身體撞在牆上，他齜牙咧嘴，產生了一種絕望神色。

  “疼……”

  “怎麽了？老大！”

  “他……他鬧鬼了，踢我，你們給我上，打扁他！”

  夢中人天旋地轉，急忙穩了身體，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但還是不敢站起來。

  這疼痛，疼得鑽心，他為之已經不知道怎麽去緩解了。

  “嘶嘶”的聲音不住，門口的小弟急了，抄起家夥，魚貫而入。

  “我們給你報仇。”

  他們輕聲道，夢中人疼得淚眼朦朧，哼哼了幾聲。

  “給老子狠狠打。”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聲音任性而瘋狂。

  “你們關上門，你們兩個看門，我看看不殺了他！”

  借著窗戶的月光，夢中人坐在地上，樓昱的身上，白色依舊。

  他就像是一個天使，但已經很嚇人了。

  “這人難道是一個變態？”

  “啊！”

  “這是什麽！”

  頓時，聲音出現，夢中人的神色變得極度驚恐。

  “不！退後……”

  那個渾身包著白色的人，真的爬起來了！

  他扯出一個陰冷的笑，眼神空洞無物。

  踏著白色，手持自己的刀，輕輕走下，逼近那些想殺死自己的人，不動聲色。

  他就是一堵牆，沒有人可以克服。

  “他……”

  夢中人的身體冰涼，那個人環顧四周，露出了一個冷厲的微笑。

  夢中人眼前的小弟，個個嚇得膽子也飛了，他們互相對視彼此，覺得突兀，而且難受，已經不敢多說。

  “他……”

  刀子不斷顫抖，他們的身上，已經如負重很多，舉步維艱！

  “好久不見，夢中人。”

  微微笑著，樓昱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

  他是特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