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騰如開水白氣的綠色凝固成為瓶子。

  它的身上，籠罩著綠色的煙霧，看起來慘兮兮的，不知道源自於何方。

  白梔一動不動，在原地看著。

  她感覺，自己就像在生活現實中。

  眼前綠色的瓶子是如此逼真。

  它的身上，力氣萌發，咄咄逼人。

  它的氣勢，也強大到震撼人心。

  她在原地，逐漸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動作。

  就像被瓶子吸取了魂魄，她的眼神逐漸失焦。

  天空中有人的屍骸落地，有些呈白色的骨灰狀，紅紅白白，或許是那些人的屍體……

  山穀之下也是一片純白，綠色在其上覆蓋，白梔看著冷汗直流，不知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瓶子掉轉過身，轉了一圈之後，也沒有發覺自己的存在，白梔這才放下了心。

  “心理因素。嗯，我的夢這麽奇怪，肯定是因為近期修煉所致，沒什麽的。”

  她本想和瓶子耗下去，並且試圖自我清醒，殊不知它轉了一圈之後，又將矛頭對準自己。

  “嗖”了一聲，白梔眼前，都是濃重的綠色泡沫和煙霧，如魚得水撲向自己。

  天哪！

  她被眼球爆凸，就像受到了非人類的打擊。

  不，這實在太可怕了！

  她自己身體都像不存在，可以被瓶子穿過去。

  不過，她本在夢中，為什麽會被累及？

  匪夷所思的想法，眼前的瓶子卻離她越來越近。

  它身上騰起蓬勃朝氣，它和自己相差不遠，甚至透過綠色薄霧，白梔可以看清楚瓶子上的繁複花紋。

  好吧，這就像裝飾品，但又別致。

  望著它，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隱約之間，她的身體不複存在，她卻還在這裏望著一切，甚至望見了穿透自己身體的綠色瓶子。

  的確，它就是個瓶子，雖然被霧氣包裹，身上那些晦澀高深的氣息，卻依舊存在著，沒有消散。

  “啊！”

  她的身體已破碎，白梔感覺心中莫名掙紮。

  她就像被困在夢境中，隻能徒勞無功奔走一樣--

  “有毒！”

  綠色成為流星，消失在天際。

  她在原地飄浮，感覺身體根本不存在。

  以她的視角，她可以看到自己身下幾米處，有一團燃燒的屍骸。

  是她嗎？

  她倒是覺得不可能。

  “這不應該隻是一個夢啊……它是從現實演變而來的？”

  下一刻，她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臉。

  “梔兒，醒一醒，你好像做了什麽噩夢？”

  --

  “她印堂發黑，可能是被什麽夢侵染了。”

  將餃子熱了一下，上官晝明沒時間準備其他的吃食，他索性將盤子端入白梔的房間，發覺她的呼吸，呈現壓抑。

  就像被人困在夢中，她身體明顯震動起來，卻沒那麽強烈。

  奇怪……

  難道真被夢魘困住了？

  “不能確定。”

  他伸出手來，天地之氣凝聚盤繞，覆在白梔頭上，發覺她身上都是煞氣。

  “剛才還沒有的，那麽，她在夢中遭遇了不測？”

  思緒百轉，他為她釋放的驅邪之力，已經讓白梔的狀態迅速好轉。

  她的眼珠轉了轉，隨後“嗯”了一聲，抬起頭，茫然地麵對夫君。

  “啊，發生了什麽，我，我肚子有點疼。”

  她睜開眼，眸中無比茫然。

  麵對夫君，她一頭霧水，不知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沒關係，你隻是做了一場噩夢。餓了嗎？吃點餃子吧。”

  “餃子？”

  “我知道，你最喜歡吃它了。”

  “嗯。”

  白梔的身體，經曆過一片驚魂，並沒有恢複到之前的狀態，她現在連書也看不進去。

  她的肚子正因為沒有吃晚飯而餓得要命，就像催魂一樣發出聲音，催促她早點去進食。

  眼前的餃子，無疑是雪中送炭，來得正是時候。

  “你吃吧。”

  見她醒了，急著吃晚飯，上官晝明無聲無息垂下眼簾，將餃子拿起，遞給她一雙筷子，聲音中飽含了溫情。

  “謝謝，夫君，我沒有想到，我聚靈的時候居然會暈倒……”

  她期期艾艾，囁嚅了幾聲，但餓得要命，湊到桌前，拿起筷子。

  眼前餃子，都像元寶一樣閃爍，吹彈可破的麵皮，以及裏麵的餡料。

  看著看著，白梔不經意間咽了口口水。

  但知道它們即將歸於自己肚子裏，她自信地又笑了起來。

  “謝謝你。”

  這餃子比麵食好多了，至少有新鮮的口味。

  下一刻，她夾起一個餃子，差點連舌頭也吞下去。

  感覺它們就像水一樣，滑入自己肚子裏，並迅速為她滋補身上每一寸。

  四肢百骸都因為美食的來到而歡欣鼓舞。

  她不禁笑了，感覺內心被幸福充斥，美到讓人心醉的地步。

  此時再說什麽，都是多餘。

  她望著夫君，感覺他對自己的恩情，可抵上幾座山。

  “梔兒，好好吃，然後睡覺，這些書先別看了，你剛才睡了覺，晚上我陪你睡。”

  “我不要，你陪我睡，會……”

  “那你之前和我睡的時候，為什麽一次都沒有做噩夢？”

  “但你做過噩夢啊。”

  “那是之前了。”

  白梔似懂非懂，最後停止辯白，隻是低下頭去緩緩吃著餃子。

  隻一會功夫，她就將這些餃子一掃而光，盡數吞入腹中，感到充實。

  “要不我再練會功……這樣睡覺會增重的。”

  “不需要。你這麽瘦，要好好補補才是，我感覺你營養不良很嚴重。”

  “那是你做的。”

  “嗯，我可以想想，之後多做幾次。”

  “不用……”

  白梔向後退，卻發現自己沒有了退路。

  她淚眼朦朧，感覺自己內心充斥溫暖。

  想起過去，那些拚搏修煉的日子，她隻感覺，眼前的上官晝明，比現實還要現實。

  “我書呢？！”

  “被我收起來了，我怕你本末倒置，不睡覺去修煉，還忙著做噩夢。”

  “但……”

  白梔欲哭無淚，感覺像被坑了。

  望著門關上，她歎了口氣，最後選擇先睡為好。

  她很困，腦子裏像有小錘在敲。

  不過很快，她就進入夢中。

  在夢中隱約聽到有人進來，她沒有力量回應，最後也忘記回應了。

  不過這一覺，她睡得尤其安好，沒有做噩夢。

  眼前天空顫抖，夕陽一分為二，整個世界都在分裂中膨脹，一切事物都顯得浮誇、不穩定。

  睜開眼，隱約可以看到遠處淡紫或淡藍色的裂縫。

  它們在空中出現，劈裂空氣，讓他的心情，變得忐忑一片。

  水深火熱，宛如死亡到來。

  那些空間裂縫，下手絕不留情。

  它們撕裂空氣的時候，也順便將旁邊的東西全部劈碎殆盡。

  一切的一切都即將消失，他的所在地方也會被裂縫所波及。

  耳畔多出無數狂舞的詠唱聲，或是歎調，或是詛咒，交織不斷。

  她身上冒出冷汗，眼前的世界中有太多信息量無法讀取。

  她的感知在紊亂，伸出手想凝聚些許天地之氣，卻總會失敗。

  就像有如影隨形的夢魘將他附身，她的四肢也逐漸不再受人控製。

  “呼。”

  這種如鬼壓床的壓抑頓時消失。

  她發聲之後，身上猛地產生力量，這力量微弱而不容小覷。

  呃？

  借助力量，葉安歌睜開眼，眼中的迷亂和茫然，再無法掩飾。

  “怎麽了？他呢？”

  自然是要找離不棄了。

  他是她唯一的夥伴，在這個世界裏，她若不找他還要找誰？

  沒有回應。

  她連續喊了幾次，感覺眼皮分不開，心中猶豫著是否出去時，耳畔一陣風聲吹來，帳篷居然被風吹碎了一個角。

  “咳。”

  她身體虛弱，接二連三的打擊，也讓她不堪重負。

  狂風刮入，在房間裏鬼哭狼嚎。

  她感覺毛骨悚然，不再多說，而是心虛地爬了起來。

  “離不棄？你人呢？”

  他的外衣，還在自己身上當做被子。

  昨夜，葉安歌依稀記得，他與自己親密一番，最後他出去了，她身上的火焰，也隨之熄滅了。

  不過，他走了也不告訴自己一聲，難道是去找早飯吃了？

  外麵似乎挺冷，春寒料峭。

  帳篷也不暖和，空氣中都是她呼吸，逐漸發酵。

  她感覺無助而惶恐。

  離不棄肯定不會和洛霓凰私奔，但是他……

  他已經離去。

  離不棄下落不明，葉安歌一時失去主心骨，感覺在帳篷裏虛度光陰也沒什麽意義，還不如出去走走。

  那片綠色霧氣，總會讓她不安。

  他的安慰已成問題。

  最後走出房間，朝前朝後四處觀望的葉安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放眼望去，芳草萋萋，隻有頑強點的植物才能開花。

  她望著，最後歎息。

  “但願離不棄沒有死還等著我，我會和他一起出去。”

  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

  “怎麽會這樣？”

  這絕對不是自己在一般情況下可以看到的場麵，他眼前的世界都像不真實的力強行扯成兩半，一半是真實的，一半則是假的。

  離不棄分辨不出，他也不知是視覺感覺有問題，還是外界情況如此。

  他眼前世界，堪稱詭異而夢幻。

  遠處山峰的幻影成了兩半，他的世界就像被憑空切割了，每一半，都是一個新的世界。

  近處的帳篷也成了兩個，它們彼此全等，沒有絲毫變化，隻是移了下位置而已。

  他望著，隻覺得脊背發寒，就像受到了刺激。

  他的心髒在跳動，離不棄以為自己也成了兩半，而另外一半，則在看同樣的地方……

  “算了，我還是用感知查看這一切吧。”

  走出幾步，想著運行的感知。

  離不棄卻不安地發現，自己腦子中的記憶，就像被清掃幹淨。

  天啊，剛才他在想什麽東西來著？

  這個世界，就像用薄膜和他隔絕，他無法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在往前走幾步的時候，都忘了往回看。

  帳篷內住著的，可是他最喜歡的少女。

  不過現在，在走出這片幻境之前，離不棄的意識幾乎是徹底模糊的，每一步都會被抹除。

  “這是什麽？”

  當他終於平靜下來，對準天空中時，發現的卻是如此別樣的一幕。

  眼前是一條憑空出現的路，是平整的一條沙路。

  呈現出棕黃色顏色的沙子，鋪蓋一片，沒有生命的色彩，與之前自己看到的青蔥畫麵，也格格不入。

  遠山呢？

  不過這條路，並沒有按規矩分成兩半，而是直接在眼前出現全貌。

  黃沙離自己隻有幾步之遠。

  離不棄不禁駐足，詫異凝視。

  黃沙麵積在不斷擴張的同時，已經將周圍兩個世界直接覆蓋住了。

  離不棄隻能看到這如水的沙海，還有遠處，那矗立在黯淡沙地中央的一座“廟”。

  一切都像探秘，他的身後也逐漸被沙粒掩蓋。

  離不棄張開嘴，眼中無神。

  這一切與之前的相差更是大，讓離不棄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同時，直接將之前的記憶都忘卻了。

  “我剛才是在這裏嗎？好像是吧……我還記得我睡了一覺，然後起來，這世界還是一個呢。”

  視覺恢複正常，他的身體在無聲無息之間早已進行傳送，到達這個新的地方。

  他張開嘴笑了，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發光，熠熠生輝。

  此時，他才將目光凝聚到眼前。

  這有幾根柱子的廟，是什麽好地方……

  不過這時，離不棄才感覺事情不對。

  這廟，就像給他獨特的啟示，讓他回想起之前的事，葉安歌與他的分離記憶，也清晰可見。

  就在頃刻，離不棄甚至忘記該如何去抗拒這些對他的影響。

  感覺自己被放入碾磨機中被碾碎。

  --

  一輪平滑的泛著藍色的彎月在空中出現，將世界照耀，一切無比真實。

  眼前神廟之上，卻反射出鮮紅的顏色，不如月色那麽美而恬靜，它們如沸騰的海洋，將人們內心的陰暗全部激發。

  離不棄的腦子不太穩定，呼吸幾聲，略有些驚恐，但最後還是壓製住。

  “這應該，不是問題吧。”

  與此同時，他望向眼前沙地，感覺裏麵有無窮危險蟄伏。

  不在此時，離不棄才真正開始思索，自己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他是為何突然出現於這裏？

  甚至，他都忘了自己該怎麽活下去，怎麽行走、說話。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封閉的……

  還有這變色的月亮，望著它，他都沒法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