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子魂魄兮為鬼雄
作者:斬華濃      更新:2020-12-24 04:50      字數:4607
  “離不棄,我死之後,會記住你的,沒有原因,就是因為,你身上的閃光點啊。”

  歪著頭,聽著外麵聲音呼嘯。

  少年的身體兔起鶻落,靈活無比。

  他在天空中縱橫,在地上大殺四方,佩劍翻起一個一個劍花,他的力氣,被徹底釋放出來。

  這一幕,讓念太平不再焦慮。

  他長歎一聲,將離不棄的鳥頭放在手上。

  一手一個法器,一個是鳥頭一個是自己的神鳥。

  感覺像對待稀世珍寶,他的眼中迸發出光亮。

  “嗯……你居然無師自通,懂得了這些。”

  聲音中頗含激賞之意,他的身體無力地靠在牆上,和剛才死亡的慕容雲隱一樣。

  不過,他在笑的時候,還不忘將手按在自己那隻神鳥身上,輕攏慢撚。

  像抽取了什麽東西,他的手上,騰出了一團金色。

  金色並不稀薄,是近乎實體的樣子,賞心悅目,讓人心顫。

  “怎麽?你還不出來?馬上,我會給你一個機會的。”

  外麵都是火焰,灼燒一切空氣。

  但念太平並未在意,他呼吸到的空氣,也逐漸變得渾濁。

  顯然是缺氧了,他腦子中一片混沌,隻能靠著自己意識,將手上的金光按在離不棄那鳥頭的身上。

  “嘩……”

  那鳥頭迅速改變,身上帶著金色。

  它的體積也在擴大,逐漸變得不尋常起來。

  隱隱之間,鳥頭已經變小了。

  但它的身體,已經幻化出來,帶著金色,就像擴大了幾分體積。

  “嗯。”

  與此同時,他神鳥的身上,卻有些暗淡,天地之氣不足,靈氣也減了不少。

  的確,它也是由銅鐵鑄造,看上去頗為不同的是,它的眼閃著金光,像被人點燃,炯炯有神。

  而離不棄的鳥頭與之相比,還是黯然失色了不少。

  “走吧……”

  神鳥身上,已經近乎透支。

  此刻,念太平隻是閉上眼,將自己的一生,又回憶了一遍。

  對他來說,煉丹和惡搞,都像家常便飯。

  不過,這神鳥是他自己做出來的。

  那時候他還青澀,但已經有了現在的一半實力。

  “小家夥,我一直沒提醒你,慕容雲隱對你很好,未必是好事。今天我才知道,他其實也器重你。”

  他臉色發白,手也開始顫抖。

  慕容雲隱已經死去,他什麽也不剩,隻剩下自己……

  “被悶死肯定不好,而且會有屍體存在。離不棄身體太弱,我……我得幫助他一下。啊,傻孩子。”

  像經曆無數斟酌,念太平終於點了點頭。

  外麵離不棄的聲音已經化作混戰的喧囂雜亂。

  他沒再掩飾,而是將鳥頭拾起。

  將它摩挲了幾下,又一次放在地上。

  最後,他拿起自己的神鳥,終於莊嚴地伸手,將它狠狠按在自己心口的地方。

  他要做的,是讓神鳥鳥頭沾上他的心頭血。

  他不能再放肆了。

  時間不多,離不棄隨時會被重創,還是小心點好。

  “唔……”

  第一次如此刺痛,他一直將毒素鎮壓,不讓它們流入自己心髒,為的是保住生命,同時讓神鳥能吃到他沒被汙染的心頭血。

  但當他自殺了結的時候,這一切都不同了。

  身上頓時冒出一層薄汗,想死卻又死不掉,疼痛如海濤將他身體淹沒,他的感知亂成一團,身上的一切失調。

  一了百了,甚至比這樣的“淩遲”更輕鬆。

  他感覺痛不欲生,身上有千萬小針在紮,就像已經死去那般麻木。

  “不……”

  這一刻,他幾乎要抱頭鼠竄。

  他的法器,是他自己自願傷害他的。

  這些苦難,隻有他一個人可以承受。

  此刻,他的牙咬在一起,幾乎嚐到血腥味。

  “你……救救我,救救離不棄吧。”

  像個瀕死之人,他的聲音如此無奈,整個人都如篩糠抖動,沒法再活下去。

  此消彼長,在念太平精神開始衰退的同時,眼前出現一道彩光,突如其來。

  “唔……”

  他知道,自己已經年老體衰,幾乎死去。

  他用模糊的視角,望著眼前青澀的神鳥。

  它身上沐浴著一層金光,似乎已經被自己一滴心頭血賦予了生命。

  這一切,動人無比,讓人心悸。

  “嘩!”

  它突然揮動起翅膀,就像要飛起來的雄鷹,身上力量十足,朝外鋪展開來。

  “等我一下。”

  這是自己和法器神鳥的最後一麵。

  隻要喝了自己的心頭血,它就不會像之前一樣,隻會依照指令行事,而是有自己的主見。

  現在,它即將飛天,歸於碧空之中。

  而自己卻隻會死去。

  失去心頭血,對命運全無半點還手之力的念太平,終於虛弱地咳嗽起來。

  他身上在回光返照,還有些力量提供給自己,是他體內的隱藏能力。

  將自己的畢生修為,都凝聚在這一指上。

  像之前為小神鳥擼毛一樣,他終於伸出右手食指,一路往前,輕輕鬆鬆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唔,給我好好活著,幫助一下離不棄哦。”

  下一刻,神鳥身上,金光更勝一籌。

  它的身上,之前受到損耗的怏怏不樂不複存在,基本上恢複了全部元氣。

  於是,它在漫天的火海和漆黑灼燒中爆發而出,身上帶著致命的光彩。

  它裹著火焰飛舞在緋紅中,與那些烈炎不分敵我,混在一起,反而被忽視了。

  一呼百應,它衝破屋頂,留下無數道飛躍的痕跡,帶著俯瞰天下的力量。

  身上煞氣沸騰,讓人看著徒生畏懼。

  在地上,念太平的身體被火焰灼燒。

  他如一堆黑炭,逐漸倒下去。

  身上已經沒有力量,他的一切,都奉獻給了神鳥。

  最後,他的身體彎了下去,不再挺起。

  火焰潑灑在整個平麵上,他的身體被熱浪點燃,成了骨灰,最後變得焦黑,無法辨認,這就是他自己。

  他矮胖的身軀在火中消失,一如剛剛死去的慕容雲隱。

  因此之前,他是帶著笑的,任火焰灼燒,任狂舞的熱量,將自己淹沒。

  “是光啊……”

  至此之後,整個世界,知道並掌握雲隱仙境進入途徑的人,就隻有離不棄一個。

  “念太平!”

  揮手望去,眼前草屋,已不再是之前的模樣。

  它的結構不複存在,身上覆蓋的草都成為黑色渣土,不是變焦幹變黃那麽簡單。

  它們被火焰撕裂,特別是天空中那個火焰發射器,簡直可以誤殺了離不棄。

  “念太平!慕容雲隱!你們是不是……魂魄都升天了?”

  它們依舊存在,自己的鳥頭,還在火焰中!

  --

  不約而同地,沈鬱倩和離不棄一同對準眼前正在灼燒的草屋。

  它已幾乎燒毀,沒有結構,隻有黑色。

  逐漸崩塌的草屋,讓眼前一個少年近乎想痛哭流涕。

  他張開嘴,大聲呼喊,卻忍不住淚痕斑斑。

  他極為淒慘,就像在雨中被澆成了落湯雞,身上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支撐他活下去的法器。

  “這是?!”

  沈鬱倩的眼,終於對準天空中閃爍著的光斑。

  它的身上,是近乎爆表的力量。

  “它很強,是什麽?”

  “我知道,是草屋裏麵人的法器。”

  “法器嘛……要我去嗎?”

  “不要,再看看。”

  不知不覺,眼前少女,已放緩腳步,不再多言。

  她陪同隊長冷眼旁觀這一切,包括不住喘息的離不棄,還有他手上的佩劍。

  “那是把好劍。”

  下一刻,隊長似乎想到刻意去打破兩人之間這沉重的氣氛,對少女突然說著。

  卻見她目光發直,隻是望著離不棄手上的佩劍。

  唔?

  “你對劍術,有多少了解?”

  她眼神不動,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更為專注的氣息。

  “你,回答我一下呀。”

  “啊,這劍真好看。”

  少女的回答明顯是敷衍,漫不經心之餘,隊長卻搖了搖頭,明白她是不可能想起來的。

  “她和少年可能有什麽關係?不過,她的神誌已經被徹底奪去了啊。”

  最終,他遺憾抬頭,抓住少女的手。

  “走,我們躲遠一點。”

  此刻,他們聽到身後有一個人在呼喚,聲音如撕裂一般絕望。

  “隊長--救救我,救救我們!”

  “嗯?”

  “隻是些懦夫而已。開火,你們不會?”

  後一句話,他提高聲量,近乎咆哮地說著。

  “他很厲害。”

  終於,他聽見少女正常回話了。

  “這是當然。”

  --

  “呼呼……”

  火焰海洋在眼前充斥,熱度驚人而恐怖。

  看著看著,就讓人萌生死亡之感。

  暗紅色的火焰,充滿整個世界。

  看不到邊的世界上,自己在其中漂浮。

  奇怪的是,她沒有任何痛覺,反而心中豁達,隨波逐流,隨水麵的跌宕移動身體。

  這一切,都籠罩在致命的壓抑中。

  嚐試著在水中遊了幾下,卻沒覺得熱浪滔天。

  周圍都是強大專橫的力量,火焰的熱度,讓一切不複存在。

  “嘩……”

  保持平穩之後的幾十秒鍾內,這個世界,像一個碗,突然倒扣而下了。

  頭頂出現一道火焰“懸河”,自己的身體,在其中清晰可見。

  這不是假象,那道天空中的河流,取代了地上的火焰,自己卻被困在中間,頭頂著斑駁陸離的火焰。

  這一切,真真假假,有誰能分辨?

  在火焰鋪天蓋地傾倒而下的一瞬間,她眼前出現無數具身體。

  他們大都燃燒起來,麵目全非,半個身體在燃燒下枯萎變黑,眼中隻有幹涸的眼球,沒了淚水和鮮血。

  “什麽?!”

  火焰之中,她很快看到自己和藹可親的父親。

  他一身簡單裝扮,臉卻燒了起來,就像在考驗自己認不認識他。

  隨即是離不棄一張臉和包裹在火焰中的屍體,一點點上下沉浮著。

  “離不棄?”

  都死了嗎?

  還沒反應過來,葉安歌眼前,一切都變了。

  深紅色的鮮血,如火如荼鋪在世界上。

  她的身體像一葉扁舟闖入了禁區中,被漩渦撕成碎片,一粒都不剩。

  她父親是死了,難道離不棄也是?

  難道,他也死在了劫難之中?

  無數思念,像針一樣,將葉安歌緊縛。

  “他在哪裏,他死了嗎?”

  最後,她卻無助了,像個無知孩童,在原地踏步。

  她無法通過殊浩川這條途徑去尋覓離不棄。

  他們倆都在幻境之中,無法擺脫困擾。

  不過,自己身上的奇妙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

  在退出夢境的時候,她突然啞然到說不出話來,隻是一陣心疼。

  “離不棄……”

  最後,她拚著小命,才逼著自己說話。

  “殊浩川,你倒好,敢在這個時候勾搭我!”

  “葉安歌,你醒了?”

  聲音中明顯驚訝,還帶著慌張,肯定瞞著她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

  不過,自己身上的衣物完整,沒有被人脫掉。

  “做夢,你想美人想瘋了?去找一個呀,別再管我了。”

  “葉安歌,我要為你負責,可不可以?”

  “咳……”

  葉安歌怒氣洶湧,一時間無法克製自己咳嗽出來。

  她捂住嘴,勉強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然就要崩潰了。

  理智讓她沒想那麽多。

  而旋即,殊浩川已經抬頭,一身清朗。

  “葉安歌,之前你被暗算,是我不對,我沒發現。”

  你這麽慘……

  “嗬,殊浩川,所以?你想的是如何把我救下來,並且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然後?收割我的感情?”

  她的肺部還有些疼痛,身上傷得並不嚴重,有些皮外傷已經愈合,估計可以走路。

  這一切已來不及,離不棄可能死了,而自己,也該徹底崩潰了。

  聽見她的話,殊浩川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葉安歌,你真是這樣想的?”

  一片真心被人肆意踐踏,他的心中也有葉安歌無法償還的憋屈。

  “葉安歌,我幫你做好了一切,我保證我沒非禮你,你和離不棄相好,我不幹涉你們……”

  “那你現在就給我滾!你知道離不棄現在怎麽樣了?你還是不是太子了?”

  無數怨氣,盡數爆發。

  她隻是傾盡一切狂喊,想把太子排斥到百米之外,永遠不要相見。

  甚至,她想歸隱山林,不顧這一切,去緬懷“死去”的少年,他的墳墓也隻能自己去挖好。

  這一切隻源自於一個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