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不棄，這次，即使豁出老命，我也要和它死磕到底！”

  飄浮於晴朗的天空之上，葉安歌雙臂張開，在保持平衡之際，她發現離不棄佩劍的飛行軌跡，也開始紊亂起來。

  他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氣勢，也是潰敗的，讓人糾結該不該去救他。

  不過，葉安歌咬咬牙，想著花蜜。

  “離不棄，你好好保重！”

  按他性子，也不會要她救他。

  眼前煙霧繚繞，迷煙滾滾，天上一切光線，都被淺灰色的灰燼淹沒。

  此刻，葉安歌才有些後悔。

  “林染到底是離不棄的什麽人……唔，他對她如此特殊，難道早已對那個徒弟情根深種？”

  話音未落，她搖著頭，將這些雜念從腦中甩出去，甩得越遠越好。

  深吸一口氣之時，葉安歌再度一個猛子紮下，“嘩”地一聲，直接衝入濃煙滾滾的鐵樹之中。

  首當其衝落入她眼中的，是緩緩合攏的花瓣。

  花蕊周圍滾動著花蜜，香氣撲鼻，卻被塵埃所淹沒。

  “唔……離不棄，你要的，就是這個？”

  她睜開眼瞧著花蕊。

  情不自禁搖響了小鈴鐺。

  “叮鈴鈴……”

  狂野奔放的聲音，完全無法想象，是從一個小鈴鐺中搖出來的。

  站在佩劍上，隨波逐流，緩緩飄到旁邊花蕊旁。

  花瓣不住顫抖著，而葉安歌伸出手，一道劍光閃過，她隔空飛到天空中。

  她知道，鐵樹再如何冷血無情，也無法損壞自己的花朵，因為這是它的孩子……作為植物界的慈母，即使作踐自己，將養分源源不斷供給給它們，它從來不會放棄花朵的。

  這是葉安歌得到的經驗所在！

  “啪！”

  下一刻，葉安歌剛剛騰飛起來，卻忽地感覺身上一熱。

  熱度，如暴風驟雨，將自己波及！

  她心跳加速，嗓子一片發幹。

  “你們在……在幹什麽？！”

  下一刻，她睜大眼，沒有預料到眼前事情發生。

  她的衣擺也被火焰灼燒了--

  她突然想起離不棄，這可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我--離不棄……”

  下一刻，她放緩動作的眼前，突然不再是灼灼其華的火焰，而是足以將人心魂冰凍的實體冰塊。

  它們凝集，飛速對準自己發射。

  它們赴湯蹈火，源自於和自己同樣砥礪前行之人--離不棄！

  霎時，葉安歌睜開的眼底，盡是淚水。

  “哢嚓--”

  突然，她在落下的時候，聽見樹幹折斷的聲音。

  “你走……”

  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死亡。

  它在自己耳畔，是觸手可得的東西。

  但，在頭頂樹木“哢嚓”一聲折斷，對準她身上傾倒之時，葉安歌心中終於起了波動。

  同一時間，她身上凝固起厚實的冰層。

  它們不卑不亢堅持著自己的思想，由小變大，由遠及近的冰氣，很快在冰塊身上得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接著幫助冰塊迅速凝聚。

  但讓葉安歌始終忐忑不安的，當然是離不棄。

  他音信全無，而她也不知自己佩劍是不是真的砍斷了花莖。

  她有點怕自己被坑。

  不過，葉安歌頭頂上的鐵樹，突然轟然落下。

  它身上葉片折斷，密密匝匝的“針”將自己的身體瞄準，窮追猛打，瘋狂紮著。

  不過，葉安歌卻分毫不疼。

  “怎麽了？”

  在她頗為冷靜的時候，她聽見“啪嗒”一聲，還聽見了離不棄在高空之中，投給她的隱約聲音。

  “那個--葉安歌，千萬別死，馬上我就--”

  他聲音破碎，斷續，無法辨別。

  “嗯！”

  不過，葉安歌可以肯定，離不棄是聽不到她回答的聲音的。

  然而，他到底在何處？

  --

  “葉安歌！我叫你不要出來，好好養病，你居然不聽我話……”

  在離不棄腦子裏昏昏沉沉之時，他感覺鐵樹身上，有一陣很明顯的天地之氣波動。

  這種波動，雖然離自己很遠，但他依舊意識到了些什麽。

  “原來如此……”

  剛才一抹白色身影，如飛蛾撲火撲向鐵樹……

  “別去！”

  過去的一幕幕浮上心頭，無法忘卻。

  而離不棄，自然推斷出葉安歌的想法是什麽了。

  她必然想為自己分憂解難，將那兩朵花的花蜜都采來。

  而且，她獨自一人就可飛起來，而自己卻不行，甚至比她的修為更遜色了許多。

  此刻，在聽見葉安歌尖銳的聲音時，離不棄心中的一塊地方，突然融化了。

  從終年不散的堅冰之地，永夜之地，一直過渡到春光無限的旭陽之下。

  “葉安歌……”

  下一刻，他果然發現了少女點影子。

  她努力將劍拋向旁邊兩朵雙生花，臉上帶著呼之欲出的朝氣。

  這種朝氣，落入離不棄眼中，反而更讓人心疼。

  “葉安歌……”

  懷著無數種複雜情緒，他低頭對準葉安歌，想急劇往下衝，最終看到一個灼燒空氣的火球。

  它身上的力量，足以威懾葉安歌！

  “你根本受不了--”

  此刻，葉安歌的身體突然蜷縮起來。

  毫不猶豫，離不棄翻手就是是一團火焰丟過去。

  因為時間緊迫，冰霜凝聚出來，拋向少女，作為支撐，也沒花幾秒鍾。

  但這幾秒鍾後，局勢徹底改變。

  “葉安歌……”

  同時，離不棄也看到了墨綠色的樹叢，看到無數傾倒下去的樹枝。

  甚至看到首當其衝，即將被壓扁的豔麗花瓣！

  “你們！”

  這棵樹是不要命了，居然想砸扁它辛辛苦苦孕育出來的花朵？

  這可是自己要是鐵樹花，不可能錯的！

  “葉安歌，讓我來！”

  可能因為離不棄剛才的瘋狂激發，導致事情無法逆轉，鐵樹的根基被損壞。

  這一切災難的始作俑者，都是離不棄一人。

  而讓他無法預料的，是葉安歌的好意相助。

  她的幫助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讓任何人都大吃一驚。

  “撐住，我馬上……馬上就去采蜜”

  潰不成軍的鐵樹，它斟酌片刻，最終用了玉石俱焚的方式，盡可能保存花的方式，將葉安歌磨死。

  這種方式根本不是一棵無意識的植物想得出來的！

  “唰”地一聲，離不棄身體直線墜落下去。

  他如流星在空中劃過，轉瞬間就落到地上。

  身體內的反應，讓他輕而易舉感覺到生機的氣息。

  “嗯……葉安歌，你到底怎麽了，我要救你。”

  下一刻，離不棄眨著眼貓腰鑽入尖銳的樹葉之中。

  “沙沙……”

  他舉起佩劍，心中燃燒起想象怒火，如火如荼的攻勢，翻江倒海的劍招。

  這裏空間本來就小，是鐵樹上半身爆裂之後，枝幹垂落下來組成的“簾洞”。

  不過其中，風景清幽，沒有荊棘，沒有水源，離不棄聽見“呼呼”火焰燃燒的聲音，一發不可收拾地看下去。

  “葉安歌。”

  沒想到這棵樹也有靈性。

  它的力量在自己和葉安歌的夾擊之下，急劇消耗。

  他們卻沒什麽損傷，而此刻的葉安歌，卻還在裏麵--

  “葉安歌！”

  下一刻，離不棄的意識硬生生混亂起來。

  他眼前，恍然間像出現了一片火海，就像是無窮無盡的深淵。

  強烈的反差，震動的心境，讓他心驚肉跳。

  “葉安歌？！”

  鐵樹呢？

  由它枝幹組成的小室呢？

  它幹了些什麽？！

  自己眼前已不剩一個人，隻有變幻莫測的混沌。

  站在原地，**精神未變，但離不棄的魂魄卻被攝入一個新的天地。

  他身旁的每一處，都有起落的樹枝。

  它們盤繞自己，將他堵在其中，火焰帶勁地燃燒，他的身上，冰霜都消失不見。

  “這是……”

  心中一陣緊張，離不棄甚至感覺，自己遭遇了滅頂之災！

  “它……”

  就在此時，他心中蹦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

  難道鐵樹已經聰慧成如此地步？

  它不畏艱險，硬生生孵化出人的意識。

  它“老奸巨猾”，可以和自己相“媲美”。

  它編織夢境，還將自己牽扯其中？！

  它到底是什麽怪異生物！

  這簡直就是在嚇唬他！

  頓時，離不棄的身上，貼著汗水。

  “這裏是夢境吧？”

  旁邊一片空洞，那些傷害，根本沒法子惹到離不棄。

  他分析周圍的情況，密切關注一切風的變化。

  從自己的直覺中得取信息，判斷夢線的位置。

  一株植物，又有什麽厲害之處？

  它構造的夢境，破解夢境應該很簡單。

  但離不棄依舊覺得不安。

  “它到底有沒有其他人的幫助--難道就隻靠自己？”

  頓時，他毛骨悚然，感覺自己所作所為的一切，都在被監視。

  “好說歹說，你露個麵啊！”

  下一刻，離不棄心急如焚，張開嘴就是催促。

  眼前冰與火，涇渭分明。

  還有那些如尖銳利劍的葉片……諸多信息聚集一起，讓離不棄可以推斷，鐵樹有了一定的智慧，但並非萬能。

  “我想，我已經找到了夢線。”

  果然，植物和人的夢境是不一樣的。

  離不棄所處在的地方，是一個極小空間。

  這裏有一根夢線環繞。

  離不棄用感知，豈能無法尋覓到？

  “天時地利人和--”

  他的感知衝破層層束縛，他的聲音悠然。

  下一刻，離不棄眼前的世界，因為感知深層次的分析，變得更為透徹。

  他此刻關在一個極小的卵形夢境裏。

  宏觀的世界，讓離不棄毛骨悚然的一根炫目雜色光帶，也在瞬間移至他感知可視範圍內。

  “唔--就是它！”

  離不棄視線犀利，毫不猶豫洞穿了空氣。

  下一刻，他的眼筆直對準了那尚未逃逸成功的夢線。

  它的移動速度實際上很快，但離不棄的感知卻可以搜索這裏一切在運動的物體。

  這並不離奇。

  “嗖！”

  下一刻，離不棄單手張開，毫不猶豫選擇抓取。

  他的手指，緩緩合上。

  旁邊散碎的感知，朝著那根逃逸的夢線飛去。

  “嗤嗤……”

  不過，植物的夢境中，夢線存在於夢境邊緣，雖不易發現，但有離不棄的手和感知，天地之氣波動散發，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時，他的感知已經無情地奪過夢線。

  下一刻，原本閉上眼的離不棄，突然扯著唇角，微微一笑。

  輕輕捏住指尖憑空出現的一條線。

  它如一根頭發絲粗細，捏在手中，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更別提重量。

  站在原地，望著它身上有幻彩交織。

  下一刻，冒著死的風險，離不棄毅然決然開始編織預言。

  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與這個夢境有關。

  而他自己，就可以決定他未來在夢境中經曆的事情了。

  “不過，這裏沒有其他植物吧……”

  感知無邊無際投擲而出，就像撒開一張巨網。

  離不棄無聲無息地觀察著，在冰與火的刺激下，他的笑逐漸變得僵硬。

  “這是……”

  他腦子裏忽地異想天開。

  他的情感轉瞬發生微妙改變。

  “唔……難道鐵樹也睡著了，它……它容納了我和夢線？”

  如果這樣，離不棄看到的夢境薄壁，就該是鐵樹的身體了！

  “這怎麽可能--”

  不過，離不棄不得不佩服。

  如真的如此，他麵臨的麻煩就不止這麽點了！

  一時，他心中充斥著的，還有忐忑和不安。

  最終，他握住夢線，用微微顫抖的聲音，開始訴說心中的請求，描繪心中想象世界的模樣。

  “離不棄被送出了夢境，但始作俑者鐵樹的意識，卻永永遠遠困在夢裏了。”

  為不顯得草率，離不棄咬字清晰，聲音圓滿地將想法表達出來。

  說話時，他心中一直在打鼓。

  有些害怕的是自己是否會被夢境所吞噬。

  若這個夢境不是由鐵樹組建，他豈不是更難圓場。

  不過，他一個人去抵抗區區一株小植物，有什麽可怕的？

  “哈--”

  下一刻，他放開夢線，聚精會神地等待著整個世界的變化。

  他不知在外麵的葉安歌怎麽樣，但心中擔心依舊。

  “葉安歌，你可千萬別慌，我在夢境裏，你應該知道的……”

  但緊急關頭，有誰會在乎這些事呢？

  下一刻，眼前的世界徹底顛倒，離不棄的身體也浮了起來。

  他目送夢線融入這個不存在的虛幻世界，玩味地挑了挑眉。

  “送我出去。”

  ……

  魍魎魑魅，一切皆是未知。